第二百五十七章 挑火
2024-08-09 06:21:11
作者: 半瓶
謝南嘉鎮定自若,既不辯解,也不掙扎,任由衛兵將自己拖走。
玉澤王面色沉沉坐在王座之上,慕淵有心想勸上兩句,嘴張了幾張,終究沒敢吱聲。
眼看著謝南嘉就要被架出大殿,玉澤王自己出聲叫停了衛兵。
「你可想好了,下跪和掉腦袋,你選哪個?」他問謝南嘉。
「我選尊嚴。」謝南嘉說道。
「腦袋沒了,要尊嚴有何用?」玉澤王問。
「尊嚴沒了,要腦袋有何用?」謝南嘉反問。
玉澤王又一次被她激怒,大手一揮,示意衛兵把人拉出去。
謝南嘉道:「大汗壓根不敢殺我,又何必做此姿態,等回頭再把我請回來的時候,豈不更沒面子?」
大殿裡寂靜了片刻,包括慕淵在內的所有人都替謝南嘉捏了一把汗。
玉澤王的脾氣是出了名的難伺候,平時即便小心翼翼服侍,也難免被他責罰,何況是有意頂撞?
就在眾人都以為謝南嘉腦袋不保的時候,玉澤王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聲如老僧撞鐘,震得大殿嗡嗡作響,回音不絕。
「好一個鳳命之女,果然王者風範,不同凡響!」他撫須贊道,「你若當真為了保命給本王下跪,本王倒要懷疑是不是老天瞎了眼,竟將如此顯貴的命格賜給一個貪生怕死之徒。」
殿內眾人稀奇不已,暗自替謝南嘉鬆了口氣。
謝南嘉卻八風不動,冷笑不語。
玉澤王討了個沒趣,自個收起笑,揮手道:「來呀,給貴客看座。」
衛兵們退下,慕淵親自引領謝南嘉落座。
侍女奉上草原特有的馬奶茶,請貴客品嘗。
謝南嘉接過來喝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為了不顯得失禮,還是捏著鼻子喝完了。
玉澤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喝完,笑著問道:「貴客覺得我們草原的茶味道如何?」
「味道尚可,但我更喜歡茶葉的清香。」謝南嘉答道。
「嗯。」玉澤王頻頻點頭,「真是位有涵養的貴人,外面的人第一次到草原來,都喝不慣我們的茶,能面不改色地喝完,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尊敬。」
幾句話之間,他變得越來越客氣,謝南嘉便也態度緩和下來,微微欠身笑了一下:「互相尊敬是兩國友好的最基本前提,我雖是女子,這點道理也還是懂的。」
玉澤王對她更多了幾分欣賞,一番交談之後,讓侍女帶她去好好歇息,養足了精神以便參加今晚為她準備的接風宴。
謝南嘉順從地答應了,跟著侍女告辭而去。
兩人從劍拔弩張到相談甚歡,看呆了殿裡伺候的人。
玉澤王屏退眾人,與慕淵單獨說話。
「這鳳命之女,當真不簡單,你能把她弄到手,想必費了一番功夫。」玉澤王說道。
「確實如此。」慕淵手按胸口躬身道:「此女不但傲慢,且十分狡詐,兒子這一路上,被她折騰得不輕。」
玉澤王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意味不明道:「怎麼,還有你降不服的女人,你這一路都沒有動她嗎?」
慕淵心頭一震,忙將腰身弓得更低:「這是父王交給兒子的任務,兒子斷不會對任務下手。」
玉澤王頷首道:「瞧把你嚇的,我也就隨口一問,你這趟任務完成的很好,父王很滿意。」
慕淵穩了穩心神,直起腰背:「那麼父王接下來打算怎麼安置她?」
「鳳命之女是宋公子點名要的人,自然是要送給宋公子的。」玉澤王說道。
慕淵頓了下,臉色有些許的變化。
他以為父王會想要把鳳命之女據為己有,想不到父王面對如此絕色都沒有動心,居然真的要拿她做人情。
父王到底怎麼想的?
既然不想要,為什麼不能給他,卻白白便宜給外人。
玉澤王默默看著兒子,一雙眼睛如鷹眼般犀利,哪怕最細微的變化都脫不過他的眼睛。
「怎麼,你有意見?」
慕淵知道瞞不過,便大方承認了:「父王也說此女難得,兒子費盡千辛萬苦才將她帶回,自然不甘心拱手讓人。」
「有何不甘?」玉澤王皺眉道,「宋公子答應本王,用黃河以北的土地來換這個女人,只要我們能協助他登上皇位,他就將黃河以北的土地全部割讓給我們,這買賣我們不虧,等將來土地到手,美貌的漢女還不是隨便你挑?」
「那些女子怎能和鳳命之女相提並論?」慕淵道,「父王也說了,得鳳命之女可得天下,既然我們有了鳳命之女,又有協助宋景行奪天下的能力,那我們為什麼不把天下奪來自己坐?」
「因為我們還不具備獨自戰勝大周的實力。」玉澤王道,「所以我們就得一步一步來,等我們得到了黃河以北的土地,將來才有能力跨過黃河,淮河,長江,一統天下,到那時,鳳命之女自然就會回到咱們手裡,庇佑我們玉澤千秋萬代,霸業永存!」
慕淵一直都知道父王的野心,也相信父王的雄才大略,他自己也和父王一樣,有著一統天下的野心,在沒見到謝南嘉之前,他不會認為父王的決定有什麼不對,可是現在,他卻猶豫了。
如果他現在拿謝南嘉去換了土地,即便將來有一天,他還能把她搶回來,她也不是現在的她了。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開口道:「父王……」
「行了,我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回去歇息吧!」玉澤王不欲多談,揮手讓他下去。
慕淵無奈,只好行禮退出。
「等等!」玉澤王又開口叫住他,「紅衣令你找到了嗎?」
「還沒有。」慕淵道,「我此次還帶回了一個女人,是趙靖玉在沙漠時定的娃娃親,她手裡有半塊紅衣令,送給了趙靖玉,據她說,趙靖玉並不知道剩下的半塊在哪裡,他們也都不知道那是紅衣令。」
玉澤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女人的話不能全信,對待不說真話的女人,要用鞭子撬開她們的嘴,你要抓緊時間找到紅衣令,因為你的弟弟們也在找,你們誰先找到,誰就能擁有它,但我更希望擁有它的人是你。」
慕淵沮喪的心因著父王最後一句話又活了過來。
他就知道,父王是最器重他的,他在父王眼中是強過其他兄弟的。
「父王放心,兒子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他又行了一次禮,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
回到他自己的宮殿,單虎正在門外等他。
單虎一路上假扮他來迷惑追蹤的人馬,直到前天才甩開所有人,從另一個關口過關,馬不停蹄回到玉都。
慕淵見他回來,也沒說讓他先去休息,而是直接帶著他去了關押雲舒的地方,打算再審一審雲舒。
他必須得趕在他的弟弟們之前找到紅衣令,這樣他才能擁有話語權,才有可能扭轉被動的局面。
而此時的謝南嘉,正在侍女給她安排的房間裡美美地睡覺。
通過和玉澤王的交鋒,她初步判斷,玉澤王拿她做人情的可能性更大,要不然也不會對她的無禮百般容忍。
既然如此,在被當作禮物送人之前,她都是安全的,與其憂心忡忡,不如先把精神養好。
這一路走得太辛苦,因此她一沾著床就睡著了,等到被侍女叫醒時,天已經黑了。
侍女說,大汗為貴客安排的接風宴即將開始,請她洗漱更衣前去赴宴。
謝南嘉入鄉隨俗,任由侍女將自己打扮成徹徹底底的玉澤女子,穿著色彩艷麗的服裝,脖子上掛著十幾圈珠串,去參加草原的篝火晚宴。
為了表示對貴客的重視,玉澤王的妻妾和各位王子的妻妾以及玉澤王的五位公主都來作陪,花團錦簇地圍著謝南嘉坐了一圈。
玉澤王后是慕淵的生母,一個高貴美艷的中年婦人,說是來陪客,除了剛見面時和謝南嘉行了禮,之後便沒再說過一句話。
其餘的女人們見她不怎麼熱情,也都跟著冷落謝南嘉。
謝南嘉無所謂,沒人理她,她正好樂得清閒,專心等著宋景行的到來。
她這個禮物都來了,收禮物的人也該出場了。
她已經等不及想看看宋景行如今是什麼樣子。
然而,女人們不理她,男人們卻都對她趨之若鶩,看她的眼神都閃著火花,從臣子到王子,個個都爭先恐後地過來給她敬酒。
謝南嘉來者不拒,帶著得體的笑與男人們周旋,眼角眉梢皆是風情,在跳躍的篝火映照下,美得讓人心悸。
男人們都為之瘋狂,女人們則嫉妒得雙眼通紅。
慕淵心裡醋意翻湧,瞅准機會將她拉出人群,質問道:「你們大周的女人不是都講什麼婦道,女德嗎,你為什麼不能安份一些?」
謝南嘉嗤笑:「我們的婦道是為丈夫守的,你又不是我丈夫,有什麼立場來管我?」
「我……」慕淵被她噎了一下,啞口無言。
謝南嘉笑著指向女人們的座席:「那個正向我們看過來,眼神恨不得把我當烤羊腿吃掉的女人是誰?」
慕淵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越發沒了底氣。
「那是我的妻子。」他說道,隨後又急切地解釋,「我們草原,可以有很多妻子,我父王也有好幾個王后,她們分別住在不同的部落……」
「你為什麼要和我解釋?」謝南嘉斜眼看他,眼神滿滿的挑釁,「你不是已經打算把我送人了嗎?」
「我……」慕淵頓時漲紅了臉,「那是我父王的意思。」
「那你呢,你是什麼意思?」謝南嘉問。
「我……」慕淵無言以對。
「我以為你是個英雄,沒想到你是個狗熊。」謝南嘉唇角勾起譏諷的笑,隨手將杯中酒潑在地上,揚長而去。
慕淵站在原地,咬緊牙關,攥緊拳頭,額角青筋暴起,胸腔里仿佛燒著一團火,隨時都要爆發出來。
謝南嘉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他的怒火,心中切切地盼望宋景行快點出現。
慕淵的怒火已經到了臨界點,只要她稍稍加以引導,他就能和宋景行打起來。
一旦他們鬧翻,彼此之間便會出現裂縫,信任也會大打折扣,合作起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她承認她這招很卑鄙,但是慕淵自己不也說了嗎,兩軍對陣,難道還要相敬如賓不成?
只要能為大周爭取足夠多的應對時間,卑鄙一些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