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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2024-08-09 06:07:42 作者: 莊椿歲

  「大人,大……大事不好了!」崔有諒該夜可算高枕無憂,誰知第二日早晨便被營帳外頭的人吵醒了。

  「何事喧譁!」崔有諒不耐起床。

  「死……死了!那幾個都死了!」下屬連滾帶爬的進來稟報導,緊接著一個郎中也渾身哆嗦如篩子一般,進來顫聲道:

  「昨日那藥方,錯了,錯了啊!」郎中說完嚎啕大哭。

  那藥方上面的藥有幾種劑量是錯的,可崔有諒催的急,拿不出來又得死人,他們這也是保命,匆忙之間不得已拿出那方子。原本還想著尋個活物試一試,可誰知道崔有諒立功心切直接便試用在人的身上了。

  「你說什麼?!」崔有諒一下子做到了地上,面如死灰,半晌才反應過來,扯了那下屬的衣領,咆哮道:

  

  「快,快……快去將驛站送信的人攔截下來!無論如何也要攔截下來!快去!」

  「是,是……可是驛站用的都是快馬,咱們的馬根本跟不上啊!」下屬如今已是面如死灰。

  「那……那便派兩個弓箭手去!」崔有諒已經紅了眼,怒道:「若是攔截不到,便在後面射殺!給我射殺!」

  這帳篷里頓時一片死寂,那下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經滿頭滿臉大汗面無人色的郎中,沉聲道是便轉身出去了。

  不一時,崔有諒招呼人進了帳篷,那郎中的屍首便被人拖了出去。

  「啟稟大人,秦大人今日一早從河堤返回過營帳……」正當崔有諒面色陰沉的在帳篷里走來走去的時候,有親信帶了一個令他頭大的消息。

  「什麼!」崔有諒攥緊了拳頭,眯起眼睛問道:「那秦大人是否見到了那幾個死了的人,可有起疑?」

  「這……見是見到了……」親信低頭道:「但他並無多問,看樣子並未起疑……應該是只當得了瘟疫死的吧……」

  「你下去吧,」崔有諒背過身去,眼睛盯著桌上的那一張藥方,捏在手上看了半日,點了火摺子將它燒了。

  「來人!立即查封鳳陽府、安慶府與黃州府三處內的藥材莊子,藥材有假,致使輕患喪命,實為奸商!」崔有諒一拍桌子,眼中全是精光。

  這三地內如今各有一家藥材莊子,自然都是歸點翠的產業。

  這藥材造假致人性命的事,迅速在鳳陽府與其他兩地,一時間人心惶惶,有些災民甚至湧入藥材莊打砸,柳掌柜為護妙珠被打折了一隻胳膊。除了藥材莊,災民還趁亂湧入了幾家糧鋪,又砸又搶……

  如今三地依然是一片混亂,崔有諒眼見著要失控,不得不奏書將這一切的罪責都推到了藥莊的頭上。

  這一份奏疏上了路,另一封卻遲遲沒有動靜。

  派去攔截的弓箭手更是不知所蹤,崔有諒只覺得脖子發涼,好在幾日後京城那邊也沒有傳信來說那帶著藥方的奏疏被送到御前。況且京城尚有許大人他們在,應該會護他周全。

  崔有諒告發點翠藥莊出假藥,致使多人冤死的奏疏一如京城,便被人呈到了御前。

  接著又有袁府中小妾偷跑出府去京兆尹衙門告發袁家夫人不避嫌,與獲罪的工部尚書王大人家的夫人來往甚密,還與城郊花了極少的銀子獲得一大片田地,似有不軌之心……

  這災禍突然從天而降,袁知恆想到御前求情,卻被擋在了大殿外頭。

  緊接著那從鳳陽府逃去黃州與安慶府的羅氏兄弟,也上了奏摺,力證歸氏點翠的藥材有假。

  朝中為點翠求情的人自然也不少,她的幾位義兄,甚至是以盧家為首的御史台,皆都對崔有諒以及羅家兄弟的奏疏提出的異議。

  萬安宮中,宮女正在小心翼翼的為許皇貴妃梳發,艾嬤嬤剪了蠟燭。

  「今夜十五,陛下會去見皇后,你猜皇后會不會為歸氏求情?」許皇貴妃瞧著鏡中自己的容顏,輕笑說道。

  「那歸氏如今可算跌了個大跟頭,是她不自量力,以為靠了皇后與恭王兩個大靠山便可高枕無憂了。誰知道這兩座靠山不過是紙糊的,如今連自身都難保了。」艾嬤嬤嗤笑道:

  「皇后最能隱忍,想來這次不會為了一個區區歸氏而去觸碰陛下的逆鱗的。不僅皇后沒有替歸氏求情,就連恭王回來便不曾出過府去,聽說是害了病,臥病在床好些日子了。」

  賑災之事本來就是殫精竭慮熬人心神的,再加上不過一個月的功夫,恭王從南地與京城之間來回折騰了三趟,次次都是急詔,期間又為皇太后守孝……好好地人兒都會被折騰去半條命來。

  「也倒是,這人沒什麼本事卻硬想要冒頭,哪裡有這麼容易。」許皇貴妃冷冷諷刺一句,又懶懶道:

  「齊王那邊如何了?愈發的沒規矩,都好幾日沒來問安了。」

  正問到齊王,便聽有太監急匆匆的進來稟報導:「齊王府那邊傳來消息,說齊王半個時辰前從王府里出來直奔宮裡,好像是要為那歸氏求情!」

  「什麼!糊塗!」許皇貴妃知道他對袁家夫婦倆心存了親近之意,卻沒想到糊塗到這個時候去為她求情。

  那崔有諒,羅家之人,都為他們母子馬首是瞻,如今他卻要為了個歸氏,去寒了近臣之心。

  簡直是糊塗至極!

  許皇貴妃這次是真的動了怒。

  「去攔住齊王!」許皇貴妃狠狠道,若是攔不住你們的腦袋便也別要了!

  齊王在半路上被宮人死死的抱了大腿,氣惱罵了幾聲,只得返回齊王府,許皇貴妃立即派了侍衛去將齊王府嚴防死守的看守了起來。

  「殿下,不要再喝了,」侍衛柳南琛去躲齊王的酒杯:「您去求情也沒有用,平白惹了皇貴妃娘娘生氣。況且這次連恭王與皇后都沒有求情,您又何苦!」

  「滾!」齊王懶懶的罵了一句,接著喝酒。

  「她是袁夫人,是師娘,」柳南琛從沒看過他這般頹然的樣子,只想將他搖醒了:「只是師娘。」

  齊王一個激靈,不可思議的看著柳南琛,突然有些惱羞成怒,上前對著柳南琛一陣拳打腳踢:

  「你放屁!」

  柳南琛冷冷的看著他,道:「殿下可知袁先生其實心中早站了隊……他站在恭王那一邊的。」

  齊王斜睨著他,並不言語,他哪裡不知,他早知。

  「他選了一條艱難的路,難道……就不怕連累……她。」齊王喃喃說道。

  恭王背後除了個空架子的皇后,還有什麼?什麼都沒有。

  他這是明知不可為而為知,齊王不解,自己半點不比恭王差,為何他一開始便選擇了恭王。

  袁府之中,點翠瞧著外頭飄飄灑灑的大雪。幾個新進府的小丫鬟提著銀絲碳的籃子,穿梭在走廊之間,步履輕快腰身窈窕。

  點翠想起在錢家村時候,與袁知恆在那一件破敗的茅草院子中,袁知恆教她在雪地上寫字,跟她講世間男子都愛美人時候的情景。

  袁知恆取了件鵝毛大氅為她披上,二人並肩在長廊下,靜靜的看雪。

  「老師,你看我還美嗎?」點翠突然微笑轉身,一聲老師許久不曾叫,突然叫來卻是毫無生疏之感。

  袁知恆微微一怔,只覺得雙目微脹,鼻尖泛酸,俯下身來,在她的額間輕輕一吻道:

  「看過夫人容顏,風花雪月不過如此。」

  袁知恆定定的看著點翠的眼睛,鄭重道:「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有事。」

  點翠點頭,道我不怕。

  點翠被帶去大理寺的時候,已經懷胎九個月,眼看便要臨產了。邢大娘與冬雪哭求著前來捉人的衙役讓她二人相隨,那衙役礙於袁大人的面子,便只帶了年輕的冬雪一起。

  雖然早有料到會有此一遭,但目睹點翠被帶走的情景,袁知恆還是急怒攻心,差點吐了血去,點翠反而安慰囑他照顧好已經嚇壞了的慈姐兒,云云。

  若說點翠心中不害怕,那也是假的。平日裡在袁知恆的寵慣之下也難免生了嬌怯的習慣,但她是連死都經歷過的人,如今大事臨頭,她反而鎮定了下來,還不忘在腹中自嘲。

  一朝風光無限做了二品的誥命夫人,一朝又鋃鐺入獄,她這重活的一輩子也委實精彩了。

  因著袁知恆與歸家的打點,點翠在大理寺並未受到什麼委屈,受些凍卻是難免的。

  袁府一下子冷清了,慈姐兒被嚇出了病,被歸老夫人接去了歸府養著,水榭學堂也沒了以往的熱鬧。許皇貴妃賜的兩個小妾被袁知恆禁足在院中後,便也小心翼翼沒了動靜。

  袁知恆如今愈發的沉鬱冷靜,以前那些意氣風發的性子似乎已經一下子消失殆盡了。在病中得知點翠入了大理寺的恭王,掙紮起身要進宮向皇上進言,卻被袁知恆給阻下了。

  臘月十三,眼看就要新年。朝堂中官員考核補缺的時候也到了,許家之人又有不少升調的。就連羅家三房的兩個兄弟都因參與賑災事宜,被升值太常寺任要職。

  吏部考功司的郎中李桑向上舉薦時任徐州府知府的歸伯年歸京,任大理寺少卿之職。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扔在獄中的歸氏正是歸伯年的親妹,此番舉薦眾人皆以為不成,卻沒料到聖上恩准齊奏。

  歸家長子伯年即可啟程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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