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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歸府姑爺

2024-08-09 05:56:40 作者: 莊椿歲

  春了夏來臨,江水盛草木長,到處一片明媚,不知誰家的小姐丫鬟們活圍坐或站立笑鬧在一處,卻也似這春光一般的明媚可人。歸仲卿等幾個瀟灑的公子更是席地而坐,把酒言歡,好不歡喜愜意。時有幾位大方活潑妙齡女子拋些瓜果薯芋或汗巾帕子的過來,幾位少爺自是不能落了下乘,歸仲卿便囑咐若荷她們那些甜點小食,放在小陶爐子裡烤熱了端來,分與那大膽的女子吃。

  這邊弄食煮茶的小丫鬟卻是各懷心思了,所說各懷心思,也都跟那邊的幾個男子有關。

  先是雨柔眼瞅著那些大膽的女子在二少爺面前展盡女子的嬌柔,二少爺竟也都一一笑納,不覺心中又苦又澀。而在旁煮茶的若荷更是心不在焉,昨日死纏這點翠好容易跟來了,那佟力卻是個不解風情的,連多瞧她一眼都不曾,自然,佟力不瞧她也並不瞧在場的所有女子,若荷想到這一點心裡又稍稍好受些了。

  至於點翠,心中所念之事,一是見過了二少爺果然還是那般的瀟灑好脾性,二來便是她以前的老師袁知恆,如今府中的准姑爺,這次見面他顯然不願意提及與她的關係,假裝不識不冷不熱,這叫點翠心中難免委屈難過。

  又有姑娘送來一籃兒小杏,袁知恆狀若無意從中撿了幾個甜軟的,又撿了幾個薯芋,走了過來。

  彼時他一身俏綠色的水光緞子衣裳,閒閒的走過來,若是別人穿這麼一身,難免像極了那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在他身上卻叫人只看到落拓和瀟灑,就這樣顏色的衣服竟也欺不了他去。

  

  「這裡的小杏兒你們分吃了,還有毛芋頭可以放在筒子裡烤著……」袁知恆這話是說與點翠聽得,點翠最不愛吃的便是紅薯,是以他只說了烤毛芋頭。

  點翠接過東西,輕輕一福,不說話兒也不看他。袁知恆見她如此,也不多留,摸摸鼻子離去。

  幾個公子小息片刻,由著白曄提議,租了架畫舫,加上丫鬟一行七人上了畫舫。畫舫之上有船家專門現打了魚蝦上來烹製,二少爺最好此道,扔了三兩銀子叫船家去準備。

  雨柔和若荷坐在船位,對著新打上來的江鮮,一頓挑揀。點翠卻是個旱鴨子頭次乘船在江上,再有暖風一過岸上酒家的酒氣一吹,未幾,她便扶了船櫞嘔吐了起來。

  雨柔見她如此,忙放下手中的蝦蟹,扶起她,並大聲喚向船裡面:「少爺公子快些停岸吧,點翠她不受坐船。」

  幾個公子正喝酒喝到了興頭上,自是充耳不聞,划拳的划拳吟詩的吟詩,雨柔在外面聽不見回聲,氣的只跺腳。

  一番嘔吐,點翠覺著生生將這一輩子吃的飯食都吐了個淨去,若荷見她如此,不禁抹起眼淚來,後又想到佟力那個木頭,不禁悲從中來,嚎啕大哭起來,雨柔也跟在後面抹淚。

  袁知恆他們幾個喝了大酒,嚼了江鮮,酒足飯飽後,方才出了畫舫,出來便見這仨小丫鬟,一個小臉兒蠟黃,另外兩個杏眼兒通紅。

  「哎,好好的,雨柔你怎麼還哭上了?」二少爺打個飽嗝兒問道。他這一問不要緊,雨柔頓時小臉兒氣的通紅,扭過來身子不再看他。

  白曄見這仨丫鬟,突覺有趣,嘴上卻說著:「女人就是麻煩,下次還是待小廝出來為好。」

  二少爺趕緊讓他住嘴,又看向點翠搖搖欲墜的樣子,擔憂道:「怎生如此厲害,快快叫船家靠岸。頭一次坐船,難免受不住,多坐幾次便好了。」

  點翠扯了扯嘴角,虛弱說道少爺、雨柔姐姐你們不必憂心,我好了。

  二少爺也不再多說什麼,倒是白曄有些悻悻然,看向那邊對著江面發呆的尹常和袁知恆,道:「你們二人又在看什麼?」

  袁知恆不語,尹常倒是喃喃說道:「可惜了今天的好江好景。」

  點翠一聽這話,臉愈發的蒼白些,暗暗的咬了唇角,道都是點翠的不是,擾了少爺們的雅興。

  尹常一聽,立即臉紅道:「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曄哈哈一笑,接過他的話道:「點翠姑娘可別往自個兒身上攬,他是可惜今日未見到那位浣衣裳的油辮子小姑娘。」

  這邊,袁知恆不再看江面,擺了擺手,道人有三急,我到後面去了。

  「哎,你等等我,我也去。」白曄白衣白袍衣襟未系,小跑起來,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若不是他臉上寫著尿、急二字的話。

  等上了案,二少爺道要去城西有要事,白公子一聽城西,堅持與之同行,雨柔亦是要跟著去。歸仲卿便騎上高頭大馬,小馬車裡坐白公子與雨柔,又吩咐佟力駕著華蓋大馬車送另外兩個公子兩個丫鬟回府。

  佟力駕的馬車沿著江畔緩緩徐行,行到一半,一直坐在馬車裡焦急看向外面的尹常精神突然一震,道快些停下,停下後又道你們先走,我還有事,說著胡亂的唱了個諾兒,還差點撞到馬車四壁之上,他自己卻半點不覺得疼,匆匆的下了馬車。

  又行一半,若荷握了握拳頭道,馬車裡擁擠,我坐到外面透透氣兒去。

  點翠雖吐了很久,腦袋犯暈,但尤覺得這馬車是她兩世里坐過的最大最寬敞的馬車,哪門子的擁擠……

  若荷出去,與佟力坐了一塊去,這馬車裡便只剩下點翠與袁知恆。

  一時無語,點翠只蒼白個小臉倚在馬車一側,在老師袁知恆面前,她向來沒甚女子的羞澀自覺,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怨氣。袁知恆早自己來到歸府,後來自己去了西院廚房,想必他早已知曉了,點翠甚至還懷疑自己來的第一日睡在廚房,夢到的便應該是真的,可老師卻當不認識自己一般,對自己不加理睬,點翠想著心中又是一陣委屈。

  想起在錢家村時,他雖也似如今這般疏狂,對自己與那些個小弟子,卻是維護有加。而到了京城,到了歸家,他便變了個模樣。

  「可還覺得噁心?」過了好一會兒,袁知恆的嗓音才響起。見點翠不說話,心中也是無奈,這小弟子還要與自己慪氣到什麼時候。

  「二少爺說的對,暈船這種事沒有良藥,唯有多乘坐幾次,習慣自然會好。」袁知恆又道。

  「……你那兩籠子翠鳥,卻是為師不對,等空了我賠你幾隻便是。」袁知恆嘆了口氣,語氣卻端端是哄兒子一般。

  點翠見老師都這般說了,自己也不好老慪氣,半晌喃喃問道:「她們說你與大小姐是指腹為婚,那如今你到底是我的老師,還是府里的准姑爺?」

  袁知恆一愣,瞟了一眼出落的愈發亭亭玉立氣度愈發大方的點翠,淡淡到:「在府中,自然是姑爺。」說完不覺面頰有些紅了。

  聞言點翠卻是小臉一挎,悶聲道:「是點翠造次了,姑爺就是姑爺,不該還執拗與過往的。」

  袁知恆一聽她這話,愣了一楞,半晌無語。

  卻聽點翠又說了:「但人常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即便老師不認我這個弟子,點翠心中也已然拿你當師父敬重。」說完點翠便因著頭暈閉起了眼睛,沒能看到袁知恆在旁青紅交加的臉色。

  一路無語,到了歸府門口的巷子,袁知恆突然道:「記住我曾經跟你說的,凡事不可過急,這裡是京城不是鄉野,人心叵測,萬事少冒尖兒……但也別怕,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安排。」

  點翠「啊」了一聲,道:「那日我暈倒後被人抱……送回外院兒,還有那次在廚房,都是老師你嗎?」

  袁知恆無奈道:「不是我,難道是鬼嗎?與你說的那麼些話,原來你都忘了。」

  點翠反惱為喜,原來老師早就與自己相認,只是自己那天迷迷糊糊以為是做夢……

  「老師,那罈子醃菜瓜如今愈發的好吃了,回去我給你送去,說來那菜瓜還是老師院兒里的。」點翠的精神稍稍好些了。

  袁知恆點頭,又見快到了歸府門口,便道:「在府中還是別叫我老師,如今咱倆的關係還不宜讓府中人知曉。」袁知恆自打來便有了一些打算,只是這些打算他誰都不能說。

  「是,袁姑爺。」點翠蔫蔫的道。

  袁知恆一怔,臉一紅,這丫頭,難道忘了她自個兒曾對自己說過的她也是這府中的小姐嗎。

  到了府門口,若荷先跳下馬車,紅著個臉蛋兒還不忘點翠身子不舒服,又進到馬車裡將她扶了出來。

  而後兩個小丫鬟相扶著進了側門,袁知恆等了半日卻未等到佟力卸馬車,回頭看他一眼,卻見他手中正拿著一方繡蝶兒牡丹的汗巾發楞,這明顯是一女子的物品,袁知恆正想著打趣打趣這個素日裡慣常冷臉兒的漢子,卻見他一把將汗巾塞到了袖中,黑堂堂的臉上犯了幾絲紅暈來。

  袁知恆發現了什麼似的,哈哈大笑著離去。後面的佟力惡狠狠的眯眼瞪了他那囂張的俏綠色風騷背影一眼,又看看那扇微微開的側門,面上接著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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