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新侯府
2024-08-09 05:39:29
作者: 朱鈺
這無疑是一種暗號,皇帝李明只通過一招,便告訴了所有人他的意思,且還不動聲色於無形之中。
新侯府坐落在京城另外一個方向,離宮城與興濟坊都很接近,乃是最好的一個地段。從前這裡可是一般的王公貴族都不能居住的地方,非得是皇帝的直系親屬才能居住在此地建造王府與公主府,只是後來皇帝與太上皇的兩位兄長都就藩離京,臨走之前又向時為皇帝的太上皇李景稟明不想有那麼大的王府浪費京城土地,便請求皇帝收回這一方土地,也算是一件好事。
於是這兩個王府的地方便是京城中一直無人居住之地,而這歷年來又無人可以配得上這樣的榮耀,因此便是一直閒置下來。
這次皇帝李明破天荒地提出將其中一處閒置王府讓出來,作為永福侯爺沈斌的居住之地,分明是想要告訴朝中眾人他要拔高永福侯沈斌的身份。
誰人都未有料到,身為先太子李沅知己的沈斌,竟然會在親哥哥橫死之後性情大變,違背了之前的性情原則,竟是能向皇帝屈服。
實在是有辱名門風範,不配為世家之子。
不過又礙於沈斌早就與昭明長公主府分家了,這件事情又好似有了很好的結果,並不值得為外人所閒言什麼話。
新侯府寬敞明亮,雖不及公主府大,可卻也是金銀堆砌出來的富貴堂皇,其中一草一木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後的名種,處處可見皇帝李明對於新永福侯爺沈斌的重視與器重。
這樣一來,永福侯府竟是徹底反轉局勢,成了這平京城裡的數一數二的名門了。
竟是人人眼紅、人人不屑,卻又人人畏懼。
「想不到,有一日我們夫妻,竟是也能成了那般賣義求榮不要臉面之人。」在穎姝聽了許多日的閒言碎語之後,她如是冷笑道。
香梨扶著穎姝緩緩進入後院,卻是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
侯府中後院正堂名喚露英閣,是穎姝這個正室夫人的居所,亦是平時侯爺沈斌的歇息之地,畢竟誰都知道,永福侯爺沈斌最愛正室夫人汪廢后的妹子,甚至可以為了妻子不要母親,這樣的恩愛,自然也不需要夫妻分院而居。
屋中陳設擺件亦是華貴非常,露英閣是一間四進的院子,正堂最為寬敞,上頭還有著與侯府規置不符的走獸屋脊——這是皇帝李明給的特別的准許,是以彰顯永福侯夫婦恩寵尊貴的表現。
「都收拾好了?」穎姝端坐在上頭的精雕八仙過海紫檀大椅上,端著面色問道。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香梨回答道,「各府送來恭賀喬遷之喜的禮物,都輕點好了,還請夫人過目。」
穎姝扶著肚子,卻是忽地覺著這般只坐在椅子上有些涼,便又吩咐青梅道:「去拿個新制的緙絲織金邊的鵝羽軟墊來,這椅子實在是硌的慌。」
青梅忙地去拿了椅子來給穎姝墊上,穎姝這才覺著柔軟舒適,倒也不覺間生出了一種奢靡的感受。
仿佛高高處在九天之上俯視著底下的一切一般,飄忽然的感覺,與從前的感覺甚是不同。
也不知道是踏實還是不踏實,總之就是很奇怪。
唯一沒有變化的,便還是那種好似會隨時而來的危機感。
忽地,她櫻桃朱唇輕啟,上下嘴唇一碰便是一句話:「這正堂,是誰人收拾的?」
「夫人,這裡是新買來的丫鬟小萍兒收拾的,不知可有什麼指示?」杏子上前問道。
穎姝一雙杏眼輕輕一抬,烏黑明亮的眸子緩緩一動,其中便寫盡了無數的心思,卻是又如太掖池的深水一般,教人看不透,只是教人覺著嬌奢富貴,十足的有派頭的大家侯府主母。
「可有什麼指示?」穎姝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如今我腹中還懷著侯府嫡子呢!怎麼做事竟是這般不小心,連個軟墊也不鋪上?是想讓誰難受呢?」
杏子一愣,旋即便是又反應了過來:「那夫人,可是想罰?」
「罰?」穎姝嘴角勾勒出漫不經心的笑容,仿佛只是在議論風景一般雲淡風輕面不改色:「別動不動就罰的,既然是做錯了事情,那還罰什麼呢?這侯府之中,可容不得沒有用的人。如今侯爺堪堪初襲了爵位,可容不得半點馬虎,今日只是一個墊子,若是往後,差了什麼旁的,再出什麼事情,吉利麼?」
眾人不由得皆是膽戰心驚,誰又能料到,平素里最是溫柔和順的沈家二大奶奶怎麼如今竟是成了這般嬌貴嚴苛之人,難道竟是成了侯府夫人,底氣便也充足了麼?」
「那夫人的意思……」
「這般不經心,以後在侯府想來當差也不會上心的,便就打死罷。」穎姝輕飄飄的,只如掐死一隻蚊子般。
「這……」香梨與杏子看著彼此,尚且有些猶豫,本欲出口再勸穎姝兩句,卻是聽的穎姝催的急切,便也不敢說什麼了,雖是心中有不忍,卻也只是硬著頭皮命人將那小丫鬟給拖了出去。
穎姝撫了撫鬢邊的並蒂紋牡丹纏枝步搖,便隨手從鬢邊取了下來放在手中端詳著。
那是上好的金子所制,還用了纏花的工藝,便更是使得那價值更重。穎姝將那步搖放在手中掂了掂,便交給了一邊的杏子:「拿出去,給她家人,就說是她得了急病死了。這步搖,也夠抵得上她的性命了。」
「是。」杏子很是驚慌地應道。
「我累了。」穎姝打著哈欠道,旋即便是扶著香梨的手緩緩進入了內堂。
香梨服侍穎姝坐在榻上,便是又去取了銅盆準備給穎姝淨面梳洗,穎姝看著香梨忙碌的身影,卻是將香梨給叫了住:「香梨,先別忙活了,和我說說話。」
香梨一愣,旋即便答應著坐在穎姝身邊。
「香梨,你是不是覺著,我變了?」穎姝輕輕笑著問香梨道。
「這……」香梨凝滯了片刻,只連聲否認道:「這……怎麼會呢?姑娘這是在說什麼?」
「那我今日這般處置這小萍兒,又是否太過殘忍了些?」穎姝又問。
「這……」香梨甚是為難,只是嘴上卻是不出穎姝意料的那般回答:「這小萍兒自己犯了錯處,夫人責罰,是應當的。」
「是嗎?」穎姝又加重了語氣問道。
「是。」香梨依舊附和著穎姝,卻是沉沉低下了頭去,不敢直視著穎姝。
「香梨。」穎姝冷冷地看著香梨,面上笑意全無,只伸出手來促使香梨抬起頭來。
「看著我,」穎姝對著香梨道。
香梨自然不會違背穎姝,只是她方抬起頭,目光與穎姝的目光匯及那一刻便又迅速地低下了頭去,「姑娘讓我看你做什麼?」
「你每次撒謊,都不敢直視著人。尤其是對我撒謊之時。」穎姝身為輕鬆地笑著道。
她自嘲:「你看,如今我這個侯夫人,究竟是落得個什麼下場,連我的身邊人,都不願意理我了。」
「不……」香梨搖著頭:「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有點不大適應。我明白,姑娘是有苦衷的。」
「苦衷?」穎姝冷冷一笑:「能有什麼苦衷?我不過是得隨著傳言中的那般驕奢淫逸,跋扈專橫,哄的侯爺不顧人倫禮儀罷了。這樣的人,打死幾個侍女,當也是不為過的罷。」
「這……」香梨目光柔和了不少,「姑娘,奴婢都知道。姑娘如今也難做。」
「可若是這小萍兒,另外有來頭呢?」
「啊?」香梨詫異地看著穎姝,眼中有驚懼之氣冒了出來。
「等著吧,這些日子,鐵定是最難熬的了。」穎姝復又緩緩站起,其實她根本就不困,不過是想要進來躲避一會兒清靜罷了。她走到妝檯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些年過去了,因著保養得當的緣故,倒也未見多少歲月痕跡,反而是更加褪去了從前的青澀年少之氣,更添了許多成熟風韻。
又兼侯府夫人的華貴扮相,便更是顯得珠光寶氣,大方奪目了。
「當時是怎麼也沒想到,當初汪家那個不受寵的三姑娘,如今竟是成了這個樣子。」穎姝嘆息著,心中卻像是有一股氣一般,卻是連發泄都不敢輕易發泄。
「侯爺回來了。」門外傳來丫鬟下人們的通報聲音,穎姝便是忙地起身出門迎接,只見沈斌著一身官服,手中抱著暖爐,正大踏步往裡走來。
「侯爺回來了,」穎姝上前去解沈斌身上的大氅,又取下沈斌懷中的手爐,掂在掌心中不禁蹙眉:「手爐里炭火都涼了。這般再凍著可怎麼好?」
沈斌衝著穎姝一笑,一邊說一邊自己解開身上披風,「這些事情教下人來做便好了。我剛從外頭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氣,可別冰著了你。」
「今日侯爺回來的倒是比平常晚,可是宮裡留著了?」
如今沈斌還是帶著孝之身,這一般的宴席聚會,都不大適合出席的。還有沈斌在朝中的那點子虛職,照例也改守孝暫退。因此除了宮中·宣召,穎姝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有什麼旁的緣故能讓沈斌外出這麼久。
「是,」沈斌點點頭:「今日陛下倒是真宣召我入宮了。」
「是嗎?」穎姝笑著道:「陛下說什麼了?」
沈斌回答道:「陛下說,想把咱們家豐哥兒接進宮裡,給太子當伴讀,由皇后娘娘先養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