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帝王

2024-08-09 05:29:00 作者: 朱鈺

  穎姝只是覺得不可思議,然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正當她準備微笑回應之時,猛地發現沈斌已然邁著大長腿走開了。

  

  若是在現代的性子,穎姝恨不得想要張口罵人,只是按著自己如今的身份,一個大家閨秀,偏生的遇到這種事情只能幹坐著。

  不過好在終究是退婚了,這種大事情解決了,如今只是稍微無語一番,倒也沒什麼。

  「姑娘,咱們可是要回皓月堂去?」香梨跟在穎姝身邊,這才使得穎姝緩緩回過神來。

  「罷了,祖母待會子想來還是要吃茶的。我去守著罷。」說罷,主僕二人便是又繞了一大圈回到了歡壽軒的小院之中。

  自從上次破天荒地給祖母喝了那些簡易版的奶茶後,汪老太太便好似是很感興趣的樣子,這些日子,時不時總會命穎姝給她製作些奶茶來喝喝。

  她回到歡壽軒中,卻是不知汪老太太要何時才能會客結束,便是這般枯坐守著。她守著守著,便覺著口渴,偏生正屋裡沒有茶水了,她又不大習慣去理直氣壯地命令別人伺候自己,她便自己下了炕想去裡頭尋些茶水喝。

  汪老太太的房間裡布置的很是雅致,很大一見房子用屏風隔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空間,像是個迷宮。穎姝便順著那些屏風隨意走,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見供著佛的小空間裡。

  其實她也跟著汪老太太念過幾次佛,不過她慣是跪不住的,因此便被汪老太太很是嫌棄地趕走了。

  那尊佛笑眯眯地睜著眼睛,憨態可掬,看著還有點親切。穎姝仔細盯著那尊佛看了好久,不知道問什麼倒是覺得這尊佛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哦,對了,王媽在自己高考前整天就是拜這尊佛來著,就是為了求這尊佛能給自己高點分數。

  想到王媽曾經對自己那些無微不至的照顧,穎姝更是淚目,便自然地跪在那厚厚的蒲團上面,含著淚對那佛磕了個頭。

  「媽,我一定聽您的話,照顧好自己。」

  她太過專注地去看著那佛,也太過專注地去想著自己母親,以至於身後站著汪老太太都渾然不覺。

  「這傻孩子。」汪老太太如是想著,卻也沒說什麼,反倒是自己退將出去了。

  昭明長公主府中,永福侯爺正在與昭明長公主說話。

  「退婚了?」永福侯爺沈岸打聽著。

  昭明長公主面色陰陰地,冷冷一哼:「退了,汪家那邊說三丫頭重孝在身,一年之後也嫁不了。皇室的規矩,重孝之人不得結親。」

  永福侯只是嘆息了一聲,旋即便是覺得無所謂地道:「不結親便不結親罷。再讓斌哥兒玩幾年也是行的。」

  長公主卻是冷冷一哼,面色很是憤怒:「你倒是個無所謂的,難不成等將來斌哥兒的孩子都出來了,連個嫡母都沒有?你讓我們公主府的面子往哪裡放去?」

  沈岸覺得訕訕地搭不上話,想了許久才對公主道:「那也是不成的,左右事情都發生了。咱們又能如何?對了,斌哥的身子如何了?上次給太子擋酒,真真是驚險。」

  長公主面色又陰暗了幾分,三分含著對沈斌的惱怒,剩下的七分自然是因著旁的事情:「王真那狗東西,如今是越發囂張了!竟敢趁著妹夫做壽動手,不過他不敢太放肆,不然咱們幾家也是不好惹的。只是斌哥兒那孩子,明知道太子酒里有毒還上趕著去攔,這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可怎麼辦啊?」

  侯爺大驚:「什麼?這孩子竟是都不知會咱們一聲?」

  昭明長公主擔憂的正在此處,「這孩子自小就與太子處在一處,感情好的自然是沒話說。不過她也有分寸,知道那藥死不了人的。」

  「那……他的婚事……」

  長公主更加憤怒,更是覺著頭疼不已:「這孩子,從小對男女之事便不上心,更是說不想結親。汪家老爺與妹夫交好,自然說話有底氣,說到底是咱們家不對,也不能怎麼樣了。」

  「那那個通房……」

  「能怎麼樣?」公主自小生在宮中,對於這些下人自然是看不入眼,「既是斌哥兒的重,又是宮裡賜下的,就暫且留著罷。且走一步算一步。」

  侯爺雖位高權重,然在公主面前也免不了有君臣之分,好在夫妻多年情分恩義,倒也事事有商有量,因此他不免嘆息著:「這孩子實在是忒會頑了些。平京城裡旁的孩子都早早成家定了心性,偏生的他跟個沒事人似的,這退親也不見他著急。倒是與太子整日混在一起……前些日子同吃同睡,活是感情好。」

  長公主沉思著,又是想到了宮中京城裡的那些流言,神色越發凝重:「怪不得……那些傳言……」

  永福侯如臨大敵,「你可別這麼說,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咱們家世代簪纓,若真是如此……」他拍著大腿,懊悔道:「都怪我,早些年只覺得男孩子嘛,又不指望他襲爵,管束倒松泛了些。這……如今細細想來,他慣是不近女色的。便是那祁冉冉……也是意外罷了。」

  長公主越發陷入了沉思,面龐倒是更加堅毅,「那孩子若是真心喜歡……我也不能說些什麼。他自己能找到個知心人,我也犯不著攔著。只是你倒是想想,從古至今,帝王身邊的男寵,能有什麼好下場?」

  永福侯爺只覺得胸口一睹,指著公主驚奇道:「公主,你……」

  深夜的汪府之中,大老爺汪瑛難得地來到了大太太劉氏的皓月堂之中。

  「怎麼退婚了都不與我商議?姝姐兒的婚事你們倒是就替我決定了,這……讓我以後如何面對昭明公主府?」

  劉氏倒是還和顏悅色的,「老爺自己不把女兒當骨肉,一個兩個都嫁到了皇室貴胄,可我卻是不能夠的。再說了,當初你自己娶的平妻,如今姝姐自然要給嫡母守喪,國孝家孝,我哪一重瞎說了?瞧你說的,倒像是我耽誤了你女兒的婚事一般。」

  汪瑛搖搖頭,猶自端著尊貴:「姐兒幾個的婚事都是公主府瞧上的,當是我們家不敢說話,哪裡能反抗?」

  劉氏冷冷一哼:「如今老爺不同了,是尊重的閣老,那老爺倒是去對著福昌長公主說啊,說你覺得你的嫦丫頭配不上公主府的富貴,要公主府再選良人啊!老爺自己偏心,心疼二姐,可三姐兒更是可憐,你本就偏心,如今難不成還要活活斷送女兒的幸福不成?」

  「你……」汪瑛指著劉氏,「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麼?」他不願意自己的心思被自己的妻子給猜透,如今更是覺得好像極其沒有面子一般。

  只是劉氏素來是這個性子,更是強硬:「既然要我撫養姝姐兒,那姝姐兒自然是我的閨女。當娘的還不能給自己女兒婚事做主不成?那永福侯府是個什麼地方?小小年紀便有了孩子,如今更是人人都說是斷袖!你要姝姐兒去活死人墓里麼?」

  汪瑛漸漸平復了下來,更加覺得面子上掛不住,這才緩緩道:「我自是知道,只是傳言不足當真。且……且若是真教姝姐兒足足等了三四年,以後如何婚配?」汪瑛說的心虛,卻是仍舊不忘在自己妻子面前耍一通威風,保持著當家大老爺的尊貴。

  「咯噔」一聲,卻是門被打開的聲音,只見穎姝「噗通」一聲便是跪在地上,對著汪瑛道:「父親,我不嫁!」

  汪瑛驚的站起,「你說什麼?」

  穎姝跪直了身子,看著上首的汪大老爺與劉氏,方才已然將夫妻二人的話給聽了大半,如今心中自然是更加溫暖,心中更是篤定了要維護著劉氏的體面尊貴。眼見著夫妻二人怕是要不歡而散,便也不管不顧沖了進來了。

  「勞父親母親記掛,穎姝本是不詳之身,如今能侍奉在父親母親身邊便已然是知足的了!今日母親與祖母為著穎姝之婚事甘願冒著公主府的風頭,穎姝更是無以為報。只是穎姝私心裡覺著,公主府雖富貴,可咱們家一門三女都是皇室貴胄,若是教外人傳出去,豈不是有說咱們家攀附皇親之嫌。女兒嫁到哪裡都無所謂的,只是爹爹本是文官清流,雖說是為了女兒們好,可難免有心之人攻詰。母親與祖母,也是為著父親的清譽著想。」

  汪瑛聽著眼前的小女兒說的一番話,心中卻是莫名生出一團疑影來。眼前的小女兒,竟是突地變得這麼陌生了起來。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穎姝心中「咯噔」一下,這才覺得後悔莫及,方才一心想要護住嫡母的尊貴體面,卻怕是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語。

  「父親,這些話,都是女兒自己琢磨出來的。從前……媽在的時候,就說父親一個人守住偌大的家不容易,更是為我謀了門好親事。」她忙地磕了個頭:「爹爹,母親與媽都一直說不能讓爹爹有後顧之憂,若是為了這事情讓母親與爹爹今日發生爭吵,那女兒便只有永遠不再嫁了,唯有在家侍奉母親與爹爹。還望爹爹不嫌棄才行。」

  「快起來。」汪瑛聽罷這些話,頗為感到觸動,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了,「無事,無事,咱們本就一家人,一家人有什麼是說不開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