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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回 生死皆不能

2024-08-09 05:12:50 作者: 陸無雙

  德妃主意打定,便示意兩個嬤嬤先退下來,向蘇柒道:「蘇才人伶牙俐齒、巧舌如簧,本宮不屑與你辯駁。但今日之事,本宮自會如實稟明陛下,是非曲直自有陛下裁決。」

  蘇柒不懼笑道:「隨便。」

  德妃走後,慕鴻滿臉的倔強神氣立時被擔憂取代:「我是不是給你惹了麻煩?德妃此人,心思狠辣歹毒得很,定然會在父皇面前添油加醋地告你,父皇他……」

  蘇柒安慰道:「放心,他不會把我怎麼樣。」我如今是他手中的人質,他反而不會輕舉妄動,但這些不便嚮慕鴻明言,只得到:「姐姐我是閻王爺都不收的人,福大命大得很,你放心罷!」

  不出所料,此事過後不久,蘇柒很快再次見到了她最不願見到的人——皇帝慕雲澤。

  聽聞陛下來了吟霜閣,夏貴嬪忙整裝出門相迎,心中卻頗有些忐忑:

  自從她院子裡來了這個姓蘇的女子,一直以來都頗不安寧。不久前,她授意蘭貴人出手「整治」這個不懂規矩的小賤人,不想卻打出個「龍嗣」來,險些背上了謀害皇嗣的罪名,將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這賤人母憑子貴,被封了才人,皇上為顯恩寵,還重責了蘭貴人,她夏貴嬪也領了個治下不嚴的罪責,被罰俸一月,如今,闔宮皆知陛下對這蘇才人頗為恩寵,連幾個位份高的妃嬪都特地派人送來了補品,向新寵蘇才人示好。

  但夏貴嬪私以為,陛下對這蘇才人的態度又頗為奇怪,雖對外百般高調,但自打見了蘇才人一面之後,便未再踏入吟霜閣半步。

  故而此番皇帝突然前來,令夏貴嬪心中頗有些忐忑疑惑,忙迎至門口跪地行禮:「臣妾恭迎皇上!」

  

  熟料皇帝臉色極為不善,連「平身」都不說一句,便步履匆匆進門,向兩旁侍衛冷聲道:「門口守著,任何人不准放進來!」

  說罷,便折身進了西苑。

  直到皇上進了蘇柒的房門,夏貴嬪才被嬤嬤攙扶著站起身來,李嬤嬤見自家主子因受冷遇面露不悅,便道:「瞧咱們皇上殺氣騰騰的架勢,想必是尋那蘇才人興師問罪來了!」

  夏貴嬪不解:「她有何罪可問?」

  李嬤嬤便附耳低聲道:「奴婢今早聽說……」

  「當真?」夏貴嬪心有些竊喜,但又擔憂自己再受她牽連,想了想便向李嬤嬤低聲吩咐道,「你去西苑屋後面守著,一旦屋內起了大動靜,速來報我!」

  慕雲澤屏退了眾人進屋,見蘇柒正倚坐在榻上,神情泰然地慢慢喝著一碗銀耳燕窩湯,不禁冷笑道:「你倒無事人一般,淡定得很。」

  蘇柒此時,已將自己如今的處境想得通透,索性也不見禮,放下勺子悠悠問道:「不知小女子又犯何錯,值得皇上大張旗鼓前來問罪?」

  慕雲澤在她對面坐下,盯著她一字一句道:「德妃來朕跟前告狀,說你公然勾引皇子,夜半相會,獨處一室,曖昧不明。」

  「皇上就信了?」蘇柒突然覺得好笑,垂眸用湯匙攪著湯,「皇上可還記得,自己這個兒子年紀幾何?」

  慕雲澤竟被她問得愣了片刻,對於自己那個出身低微的長子,他從未放在心上,今日若非德妃告狀提起,他幾乎都忘記了他的存在。

  「九歲。」蘇柒抬眸,目光坦然,「一個九歲的孩子遭遇毒打,遍體鱗傷,渾身沒一塊好皮肉,高燒到昏迷也無人問津。昨夜若不是我送藥去,他可能就要一命嗚呼!」她說罷,搖頭痛惜道,「皇上這父親,當得真是不稱職!」

  慕雲澤本是藉機來問罪,此時卻被她一通斥責,心中愈發不悅,冷聲道:「朕如何教養兒子,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皇上也知道我是個外人?」蘇柒嘲諷地發問一句,再度低頭去喝她的湯,「看來,皇上寧可被自己的枕邊人肆意欺騙,也不願聽我這個外人說一句實話。」

  她這副渾然不懼的嘲諷態度,令慕雲澤騰地火大,一把摔了她的粥碗,用力捏住她尖俏的下頜,咬牙狠戾道:「實話也要看朕願不願意聽!對於那些朕不願聽的,朕會讓他留到閻王面前去說!」

  蘇柒被他捏得生疼,卻咬牙一聲不吭,然目光中流露的鄙夷與不屑,深深刺痛了慕雲澤的自尊心,他索性用另一隻手掐住蘇柒的脖頸,將她按倒在軟塌上,凶相畢露道:「你如今在我手裡,不過螻蟻一樣的賤命!信不信我今日便結果了你,還能拉上整個廣寧慕家為你陪葬?!」

  蘇柒被他掐得滿臉漲紅,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皇上……若能殺我……又何必留我到現在?」

  這話如同魔咒一般,令氣急敗壞的慕雲澤終鬆開了手。

  此前,經夏恪提點,蘇柒已想清楚了她如今的處境:皇帝要利用她引慕雲松上鉤,便是不上鉤,也投鼠忌器不會輕舉妄動,故而皇帝不會讓她死,因為她一旦死了,慕雲松便再無所忌憚,甚至可能悲憤交加,上演一出「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

  坦白說,若五十萬燕北軍真的反了,十萬京軍根本不是對手。故而皇帝慕雲澤對於北靖王慕雲松,其實是頗為忌憚的。

  可憐她一個身世坎坷的小女子,卻成了皇帝與北靖王兩廂博弈中舉足輕重的一顆棋子,殺不得,動不得,可悲可嘆。

  此時,她望著額角青筋崩起,面目猙獰的男人,忽然便有些害怕:

  這哪裡是大燕皇帝,分明是地獄裡爬出來的羅剎,殺人不眨眼的妖魔!

  慕雲澤胸口起伏了幾下,盯著噤若寒蟬的蘇柒,忽然便扯唇笑了:「你說得對,我不能讓你死,但……我也不會讓你好好活著!」

  說著,忽然伸手去撕扯蘇柒的衣襟,蘇柒大叫一聲拼命反抗:「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慕雲澤獰笑道,「你如今是朕的才人,深受盛寵,自然要承恩才是!」

  蘇柒萬萬沒想到,這混帳皇帝竟禽獸如此,眼見他要向自己身上重重壓下來,生怕他傷了腹中的孩子,情急之下摸到身畔被砸爛的碗碴,抓起來一把向他臉上划去!

  慕雲澤吃痛閃身,覺得右臉頰上一片火辣辣的灼熱,伸手摸去,正摸到黏糊糊的血,頓時如同喋血的野獸般狂躁起來!

  他想起,曾經在廣寧,也是這個賤人,將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刺進了他的胸口,險些要了他的命!

  想至此,慕雲澤再無絲毫理性,一把拎起蘇柒重重摔在地上,喘息著直起身,在屋內四處尋找能將這賤人置於死地的東西!

  當適時,夏貴嬪在門口現身,驚叫道:「陛下!您……流血了!」

  說著便一疊聲地喊「傳太醫」,門口候著的宮女和侍衛聽說皇上受傷,也紛紛涌了進來。

  慕雲澤的瘋狂被打斷,倒也平靜了幾分,望著正一臉驚慌痛心狀,用帕子替自己擦拭血跡的夏貴嬪,忽然計上心來,對她道:「聽聞愛妃入宮之前,曾與北靖王議過親?」

  夏貴嬪驟聞此問,猶如遭了雷擊一般,趕忙駭然跪下道:「陛下明鑑!那是臣妾父母長輩之意,臣妾根本絲毫不知啊!」

  慕雲澤笑道:「朕不過隨口一說,愛妃何必如此惶恐?」說著,伸手將夏貴嬪扶起來,故作親昵地在她耳邊道:「你可知這姓蘇的賤人,便是慕雲松的意中人。」

  夏貴嬪比方才的震驚尤甚,但好歹反應極快:「陛下的意思……」

  「她的命要留著,她腹中的孽種,斷不可留!」

  夏貴嬪咬了咬下唇:「臣妾明白!」

  慕雲澤滿意地輕拍了拍夏貴嬪的肩,便轉身離去。夏貴嬪跪送皇帝離去後,便摒退了下人,居高臨下地望著蜷縮在地上,吃痛直不起腰的蘇柒,目光複雜:「原來,你就是廣寧那個冥婚媒婆!」

  蘇柒被一語道破了身份,頗有些驚訝,抬頭望向夏貴嬪:「你曾見過我?」

  「見是不曾見過,對你的事可是早有耳聞。」夏貴嬪目光閃動:這個毀了她一生,讓她恨之入骨,恨不能千刀萬剮的仇家,竟然就在她眼前,就在她腳下,任由她拿捏……

  想至此,夏貴嬪甚至勾唇笑了笑:「好叫你知道,我的閨名,喚做夏迎秋。」

  「夏迎秋……」蘇柒忍痛想了想,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到過,細想來卻又無跡可尋。

  她在念著夏迎秋的名字,夏迎秋亦在心底一遍遍狠狠地念著她的名字:蘇柒……蘇柒……沒錯,就是那個姓蘇的賤人,那個鄉野女子,據說慣會裝神弄鬼,不知用什麼妖術,蠱惑了北靖王爺的心!

  她夏迎秋生長在廣寧,十二歲時在一次春日宴上目睹了世子慕雲松的風采,從此一見傾心,日思夜想,欲罷不能。

  後來,聽聞他大婚,娶得是京城望族聶家的千金,她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個夜晚,卻也無可奈何。

  幸而其後不久,便傳出聶王妃病逝的消息,她竟滿心竊竊的欣喜。直至她自己也過了及笄之年,便百般謀劃暗示,攛掇自己父親去向北靖王府提親,心甘情願做北靖王爺的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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