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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雙沈沉

2024-08-09 04:48:21 作者: 朱鈺

  若湄枯坐在殿中,整個人周身皆是被軟白布束縛著,口中亦是被塞了布糰子,只有偶爾隔幾個時辰會有人來給自己送水時會短暫打開那布條,也不過是撬開了自己的嘴,強行灌了下去。

  這般做,是為著防止自己自盡,也是怕自己因為缺水而死。

  她明白,自己的生命早晚是要結束的,多活一日便也是一日了,倒也沒怎麼想過要自盡,她們這般做,倒是實在是多慮了。

  自己被關押的屋子裡密不透光,什麼都看不到,便是連著黑夜白日都分不清,人被困在這裡,便是爛了都有可能。

  連著空氣都是潮濕黏膩的,每一次呼吸都極為痛苦難熬。

  有小小的蟲子在她的面上爬著,她素來是怕的,只是如今便是害怕也沒有辦法能夠躲避開。起初她還能極力掙脫著大喊大叫,如今倒是淡然了。

  或許那蟲子,是如今唯一肯理會自己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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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落得如今的地步,卻也不後悔。

  只有恨意,無盡的恨意。

  她恍然間想到了從前的時候,小時候自己在杭州長大,江南水鄉的滋潤培養自然是能夠讓她含著萬種柔情,符合大多數人對於蘇杭美女的期待。

  儘管自己的家境並不是很好,然而有盡心的父親,慈祥的母親,愛護自己的姐姐,便也是萬事都滿足的了。

  那是最為快樂的一段時光了。

  那個時候,儘管家境再不好,自己也能找到許多快樂。

  自己經常會與姐姐泛舟小溪,戲水採蓮,雖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卻也是覺著歲月靜好。

  姐姐會給自己剝好蓮子,留著給自己吃,或者是做成各式各樣的甜品甜湯。那是自己覺著最喜歡的時刻了。

  「姐姐,你給我剝甜甜的蓮子好不好。」自己總會這樣對著姐姐撒嬌。

  而大多數情況下,姐姐便會對著自己寵溺一笑,柔聲細語的:「好。我們家湄兒想吃,姐姐自然給你吃。」

  「嘻嘻」一笑,便是依偎在那人身邊:「謝謝姐姐,姐姐最好了。」

  「小傻瓜,姐姐對你不好,能對誰好啊?」

  「若晞,若湄,你們兩個要記著,在這個世上,你們兩個永遠都會是最親的人。你們兩個定然要相互扶持照顧,將來便是出嫁了,也要互相照拂,可記住了麼?」母親秦氏總是會如此對著自己與姐姐這般說道。

  「記住了,我想好了,姐姐這麼好,我可是不忍心離開姐姐的。將來若是出嫁,也要是兩兄弟才好,這樣,我就能與姐姐永遠在一起了。」

  父親與母親皆是笑著,姐姐則是輕輕地瞧著自己的頭,帶著疼惜的神情與語氣道:「傻妹子,哪裡有這麼想的?」

  便是嘟囔著嘴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與姐姐在一起,將來姐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對於那時的自己來說,姐姐,便是生命之中的全部,更是一刻也不能離開的人。

  年少的心事,或許也只是那麼一點罷了,想著吃食,想著外表,想著家人。

  一家人在一起,便是最好的了。

  只是人永遠不會只是少年,心事與責任也不可能永遠只有那麼多。

  等到自己成長了,倒是突如其來面對了許多事情。

  便比如,自己與姐姐突然間便被從前的左相給接到了府中。

  雖只是過去的左相如今只是哦被廢的人,然而終究是世家大族出來的,怎麼著也比自己的沈氏要好上數倍。

  於是便是這般,自己與姐姐便被從杭州接到了平京城之中。

  到了齊氏,自己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什麼是富貴,什麼是大家。

  只是這樣耀眼的榮華富貴在自己眼中,終究也比不過自己家中的那點溫暖了。

  這些富貴享受固然是好,只是自己實在是想要回家,想要見一見自己的父母。

  她記得那段時間的姐姐,平素里極其愛笑的一個人,卻是生生地變得整日裡愁眉苦臉了起來。

  「若湄,只怕咱們,永遠都回不了家了。」

  其實自己並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心裡不願意接受罷了。

  許久的沉寂思量之後,只是流著淚緩緩道:「姐姐,你放心,我定然會護住咱們家的。從今往後你在哪裡,家就在哪裡,無論怎樣,咱們姐妹二人,都要一直在一起。」

  那個夜晚,姐妹二人抱著彼此哭了近乎整夜。

  倒也不是傷感,只是無奈,無助。

  後面的事情,便是入宮,侍寢,得寵,按著齊維的吩咐攪弄風雲。

  「吱」地一聲,門打開了,將沉思之中的若湄給打斷。

  有明亮刺眼的光緩緩射入,一時間映的若湄不敢睜眼。

  等她敢慢慢地睜開眼,卻是見著那個自己最為痛恨的人。

  她想要撲上去,然而周身都被綁著,自然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只能嘴裡含著那布條,發出表達抗爭的聲響來。

  那個人不過是微微抬頭示意,便有女官上前將自己嘴中的布條給取了下來。

  「你們都先下去罷。」

  「是。」

  「呸!賤人!我不能奈何你,但總有人會能奈何的了你!你別得意,我便是到了地底下,我也會化作厲鬼來尋你,看你如何一步一步崩潰傷神,看你走入沒落!」

  「為何想要毒殺我?」

  「為何?」如今滿腔只有怒火,更是無處發泄:「你自己做下的事情難道不清楚?你害死了我姐姐,我便是死了,也是要報仇的。」

  那個女子極為平靜,哪怕是這般的污言穢語罵在身上卻也無動於衷,鎮定的分明不像是個正常人。

  「你為何便確信了是我害了若晞?若晞視我為姐姐。我又為何要害她?」

  「為何?你不就是因我我們背後是左相的人麼?所以便是因為這一點,即便是姐姐對你如此真誠,你終究沒有拿姐姐當做姐妹,你根本看不起我們。」

  「我不是瞧不起你們,我是真心待若晞好的。」

  「你放屁!」便是破口大罵,自然絲毫不顧及臉面周全,自然了,如今自己這個樣子也沒有什麼禮儀周全:「你若是真心待姐姐好,如何會這般便平息了姐姐落水之事?這背後分明有鬼,你卻遮遮掩掩,定是你害死了我姐姐才會這般心虛!」

  那人微微有些凝滯,面色亦是閃爍:「我……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姐姐,只是……我從未打算過放棄查驗這件事情,該死的人,我自然會讓她死。只是……為著大局,只能暫且擱置罷了。」

  「大局?」仰天一笑,自然是不信的,「說什麼大局?那日那麼多人用性命指證你,定然是錯不了的了。」

  「你究竟是為了你姐姐,還是為了你能少些負罪感?」

  冰冷的言語就是刀子,緩緩刺入自己的心臟,帶來錐心之痛。

  一語擊中罷了。

  「你!」她說不出話來,本來的滿腔怒火如今倒是不知道該要對誰人發泄了。

  「你說你是為了若晞,可我看著,你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罷。你口口聲聲說什麼為了你姐姐報仇,可到頭來,你連仇人都不知道是誰,還報什麼仇?」

  「不!」若湄悽厲地喊著:「我怎麼就不知道仇人是誰,仇人就是你啊!張清漪,你別妄想逃避開來這些罪責。」

  「究竟是誰逃避?」那個人眼中儘是滿滿的的不屑,「說到底,你不過是為了你自己心裡能好受些罷了。」

  那個人緩緩朝自己走來,在自己身前四五步的距離停了下來蹲下身子。

  不知什麼時候,眼中含著憤怒的,竟是那個女子了。

  「若晞把你當妹妹,可你可有一直將她當做姐姐?」

  「自然是有的。」明明是鏗鏘有力的回答,說出口來卻是顯得那般蒼白無力了。

  「瞧瞧,你自己都說的那般沒有底氣,哪裡來的膽子?」那個人直直地盯著自己,眼中的光好似針尖一般讓自己不敢直視。

  不自覺將頭轉過,卻是被那人又給強行轉了過來。

  「你恨你姐姐是不是?你一直以為是你姐姐奪走的你的恩寵是不是?你以為你不得陛下喜歡是若晞使得壞,是吧?所以你一直覺著你姐姐在你入宮之後處處管你是因為她想要壓制你是吧!」

  「不,我沒有,我是真心待姐姐的。」

  清漪站起,居高臨下地看著小沈氏,眼中盡然是嫌棄與憤怒,並著一絲絲的悲涼,「可是你知道,你姐姐為何會經常討好我麼?她並非是看我勢大,而是因為,她是想要找個人照顧你罷了。」

  「你以為你按著左相的吩咐便當真能享受榮華富貴?你以為你這般便真能保住性命?若非是你姐姐處處為你周旋掩護,你私下裡會見外臣的罪名,便足夠讓你人頭落地了!若不是你姐姐哭著跪求我,你以為陛下會寬容你胡作非為到今日?」

  「便是連著你姐姐死前幾日,都是想著要護住你,想著要求本宮寬恕你過分的性子!」

  「自你入宮,你便處處想著與你姐姐比,可你是否知道,你原本,便是比不過你姐姐的。你永遠,都比不上。」

  「你也不配做你姐姐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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