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廢后
2024-08-09 04:44:42
作者: 朱鈺
「放過皇后?」清漪冷冷看著底下跪著的畫影,心中卻是隱隱泛起了生生的恨意來,那些往事看起來早就被深深掩藏在了心中,只是由那些往事所帶來的傷疤,卻是實在是不容易痊癒。
那些往事被眼前這個小宮女無意揭開,痛,還是一樣的痛。
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第一個孩子,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母親在那樣許多宮眷面前所受的屈辱,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在宮中遭遇的種種不公。
若不是皇后,這一切又怎麼可能會發生?
不只是自己,還有妕櫻,還有容妃,還有箬筠,還有許多的人還有事,都與那高高在上的皇后脫不了干係。
「畫影,你這次能幫著本宮照顧景兒本宮極其感謝你,若你求的是旁的事情,那本宮定然能滿足你。只是這件事情,本宮不能。」
「娘娘,皇后娘娘雖有對不住您的事情,只是終究是待皇三子殿下是真的啊!」
清漪面上依舊是姐平靜,只是心中卻是鐵了心要抗爭的到底:「畫影,這件事情本宮自以為沒必要與你解釋,等到你再年歲大些,便會懂得本宮心中的無奈了。若你沒有什麼旁的事情,便退下罷。」
畫影面上有著略微失望的神色,便是痴痴地看著清漪,只是清漪面上那般堅定的神色實在是教她心中再沒有了底氣來。
她搖著頭,一副極其不解的樣子。
「你回去罷,我會使人為你謀一份好差事,坤明宮,如今不是個好去處了。」
「不用了,奴婢終究是皇后娘娘的奴婢,死活奴婢都是要跟著皇后娘娘的。」
「你可確定?」
「自然是確定,奴婢不能背主。」
「只是跟著皇后,以後的日子,自然是不會安穩。」
「不安穩便不安穩罷,都是奴婢自己選的。」說罷,畫影便衝著清漪深深一叩首。
清漪看著畫影遠去的背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幾一般,那樣年輕且熱忱的心,自己怕是以後再也沒有了。
自然這只是她通往後位的一點子插曲,自是不會影響到全局的事情,到了第二日太陽照常升起之時,自己依舊會是那個後宮之中炙手可熱備受恩寵的皇貴妃,是後位的人選。
人人巴結奉承都來不及,哪裡會有心思想上這樣許多。
自己那日對李銑所說對話十分奏效,第二日便開始有更多的關中朝臣上書請求廢皇后盛萱位,另立皇貴妃清漪為後。
只是關西一黨掌控朝政數十年,哪裡會輕易被擊倒,雖是此次關西一黨遭受嚴重的創傷,然而根基仍在,便也是不那麼容易的。
起初李淳還在猶豫這接下來的一步一步該要怎麼走,本是要甚重起見慢慢來,而這一切都在太后身邊的陳老老請見後改變了。
「當日太后娘娘之所以不顧及自身也要以死相逼救皇后娘娘,便是因著左相一番話語的緣故,不然太后娘娘本來是認了的,不然,只怕太后娘娘不會如此。」
「老老怎的不早告訴朕?」
「奴婢哪裡敢?當時太后娘娘遣走了所有一應侍奉的人,只有左相與太后兩個人,他們說了些什麼奴婢自然不知道。況且左相在宮中耳目眾多,單單是慈安宮便有許多,我若那時說了,只怕還沒有見到陛下便被左相的人給弄死了。」
「是老老辛苦,都是朕的不是,讓老老擔驚受怕了。」
「老奴一身卑微自然是無所謂,只是太后娘娘一輩子都被左相給牽絆住,到死都是因著左相,可左相哪裡會那般情深?」陳老老面上有著鄙夷的神色:「起初他說什麼一心只有太后,老奴與太后還信了,只是老奴在宮外好歹還有些人脈,聽說前些日子左相還寵幸一青樓女子致使齊懷孕,可見那份情誼都是假的了。」
李淳緊緊咬著牙,極為憤怒不滿:「他還真是個好人啊!」
「老奴本想在太后娘娘死後一死了之以追隨太后,只是老奴心中對左相越發有了懷疑,便也不得不偷偷派人去查。如今所查,左相實在是對太后娘娘存了利用之心,這般,便也不用說些什麼了。還望陛下能夠早早處置了左相,為太后娘娘報仇才是。」
「朕知道了,定不辜負老老期望。」
「那名女子老奴已經派人打點好了,本來那女子也是指望著拿錢便能息事寧人,只是沒想到左相竟派人殺戮,如今也算是成了仇怨。國喪期還能流連煙花柳巷,便足夠廢。」
「那就勞煩老老了。」
陳老老連連擺手:「只要是為太后娘娘的,我便不覺著煩,只是不當初太后娘娘太傻,得遇中山狼而不自知,才釀成了這一輩子的慘狀,還請陛下萬萬不要怨恨太后娘娘才是。」
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便是怨恨,也不過是像寫在沙土上的幾句詩文一般,只要風一吹,便也盡然忘了。
母子情分,總歸是大於一切。
這般,李淳著手廢后的行動便迅速了許多。
「皇后娘娘本無過錯,陛下怎能無故廢位?」
「沒有過錯不過是表面上的沒有過錯,只要追究不就有過錯了麼?」
「誰說沒有過錯?」李淳高高坐在上首,看著底下爭吵來去沒個完畢的群臣,只是冷冷道:「在座的都是飽讀四書五經的人,朕倒是想要問問眾位,這本朝七出之條,可知道?」
所謂七出,不過是自早便有的規矩,乃是「無子、淫、不孝、口舌、盜竊、妒忌、惡疾。」這七條。
只是單單是第一條,便足夠讓朝臣們閉嘴。
不僅僅是本朝,便是歷朝歷代,廢后的理由名分也多半會與所謂的「無子」扯上關係,自然對於皇室而言,血統的延續格外重要,所以皇后無子便是十足十的大事了。
只見李淳不緊不慢地冷冷注視著下首一眾的人,目光威儀語氣冰涼:「皇后侍奉朕十餘載無子,此為一;在母后喪期毆打嬪妃擾亂靈堂典儀便算是不孝,此為二;在朕面前時常說皇貴妃不是乃是口舌,此為三;妒忌皇貴妃恩寵趁朕病重將其趕出宮去,此為四罪,這四重罪責,眾位倒是說說朕能不能廢掉皇后啊?」
此言一處,便是眾臣譁然。
沒有人敢說些什麼,更是沒有人能說些什麼。
李淳看著沉思的左相齊維,眼中好似是含著一縷挑釁的目光似的:「左相大人,若是覺著這般不夠,那朕倒是想問問,你在母后喪期期間去流連煙花之地,還使一青樓女子有孕並欲殺之,這又算是什麼事情?這又該如何處置?」
左相一時語塞,竟是也說不出什麼話語來。
這一次朝堂之上,便也算是李淳與關中一黨第一次真正的「勝利」。
這般揚眉吐氣的時刻,終究是來了。
只是左相不會善罷甘休,便是跪在皇帝李淳的乾元宮外席蒿待罪,李淳不耐煩之下,倒也是見了。
「朕都說了,這般的結果不會改變,左相還不如自行謀劃出路,也免得後人說朕刻薄。」
「陛下!臣有罪您責罰臣便是,只是皇后娘娘終究是無辜的啊!她可是您的妻子啊!」
「妻子?」李淳搖著頭:「朕所需要的妻子,是端莊嫻淑母儀天下之人,絕非是你教育出來的這般心腸歹毒之人。」
「皇后哪裡心腸歹毒,這一切都是臣所為,與皇后娘娘無關,陛下若是怪罪,便怪罪臣便是了。」
「這可容不得你,不僅僅是皇后,你以為你謀反的罪責便能洗清麼?」
「這……」
李淳微微俯下身子,對著齊維竟是難得地笑了一笑:「別忘了,當初那份名冊,可在朕手中,朕一直按著不動,可不是為了留著玩玩的。」
「這……」左相齊維癱倒在地,便是驚的說不出話來,更是急急搖著頭。
那是他多年來所經營的心血,是關西的榮耀,他廢了那麼多心力去將自己的女兒推上後位為的就是齊氏的百年榮光能夠延續,絕非是想要今日這個下場。
「還有,母后的死,朕都知道了,單單就憑著這一點,你就該死。母后只能是皇室李家的母后,你齊氏既然想與母后沾邊毀了母后的名節,你就該想到有今日。」
左相再無話可說。
至此,關西一黨再無轉寰的餘地,這般朝中開始了一大批的人事改革,大批的關西官員落馬,取而代之的則是關中眾臣,同時宮中宮正司與宮外大理寺開始奉皇帝李淳之名調查皇后盛萱罪責,著手廢后。
終於,皇后盛萱親自卸下釵環首飾,主動請求退位,以求齊氏一門最後的一點子希望。
不過是為了能夠留住左相齊維的命。
憲武十年三月,皇帝李淳終於下旨,皇后齊氏盛萱無子,不堪匹配後位,著令廢后為庶人,退居宮外,唯一只剩下那一點飲食待遇如舊算是給這個曾經的大歆皇后的最後一點點榮光。
同時,命禮部著手準備事宜,命冊封皇貴妃張氏清漪為皇后,擇佳期舉行嘉禮,入主坤明宮,同時立皇三子李景為太子。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清漪竟是不接受冊封李景為太子的旨意,更是以皇子尚小資質平庸為由請求李淳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