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兩人爭鋒
2024-08-12 21:36:33
作者: 北紫
于氏想著剛剛那麼大一塊銀錠子,齊雲娘說出手就出手了,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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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珠子轉了幾轉,原還不信鎮上黃家人、柳家人傳回去的消息,說她隨便嫁出去的大丫頭如今在外面發達了,嫁的夫婿中了狀元,她自己則是既開鋪子又買宅子,還成了大戶人家的少奶奶,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的。
後來聽別人讀過齊言才寫回來的信才知道趙景那個破落戶竟然真的中了進士,當了狀元公,做了官,她才曉得,別人傳的話居然都是真的。
可要說這齊雲娘也怪沒有良心的,她離開這麼久,愣是連個口信都不曾讓人捎回來過,更不用像村裡的人說的那樣,他們一家可以搭著她享清福了。
于氏越想越覺得心裡不痛快,拉著齊雲姝的衣袖便越發用力了。
齊雲姝被她扯得渾身不舒服,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也不嫌難看。
她輕輕往後躲了躲,于氏立馬眯著眼睛不大高興地道:「嘿,雲娘,你不會以為你發達了,就可以不管我們這些娘家人了吧,我可是聽鎮上黃家人說過的,你們便是做了大官了,我們也還是你爹娘,是你娘家人!」
齊雲姝瞧著四周已經有人在朝這麼看了,心裡不悅,不過為著臉面到底不好跟她一個鄉下婦人多做計較,只好走近一些,讓兩人之間的拉扯顯得沒有那麼難看。
不過齊雲姝心裡卻很是奇怪,她雖然跟于氏接觸得不多,但先前看她對自己還是頗有些情分,表面功夫也做得很好,怎麼如今一對上她,就感覺她整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心是想著,齊雲姝辯駁道:「你誤會了,我沒有發達,更沒有將你們二老置之不理之意!」
「你沒有,你一看到我們這麼生分幹什麼?連人也不叫,禮也不行?」于氏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了一些規矩,隨便拿來就要用到齊雲姝身上。
她為什麼不耐煩在齊雲姝面前裝了,乃是她聽多了村里人的閒言碎語,尤其是柳家人,他們都說柳採蓮從京城裡捎信回來說齊雲娘過上了好日子。
可是她卻忘恩負義,想要將他們落下不管他們,再加上齊雲姝的確一直不曾給他們寄過隻言片語,她自然信了柳家人所說的話。
心裡早就不知道積蓄了多少對齊雲姝的恨意,現在一見到面,恨意就流淌出來,一時之間怎麼都控制不住,自然也就不耐煩再裝了。
齊雲姝不忿,忍不住要跟她理論,但被趙景半道上拉住了,他道:「岳母大人,你可真是冤枉娘子了,她一聽大舅兄說你們要來京城,就忙不迭地給你們找宅子,早早地就給你們備下了好些禮物,今兒個一大早就巴巴地來這裡等著了!」
他神情嚴肅語氣認真,眼神真摯,別說是齊家人了,就連齊雲姝自己都覺得他說得對,她竟然都不知道她為齊家人做了那麼多事情?
可是她心裡很清楚,她除了看在齊言才柳三元的面子上給他們找宅子以外,並沒有做任何其他的事情,甚至因為她心裡對他們的不喜,連見面禮都沒有給他們準備。
齊雲姝看著于氏那副期待的眼神,心裡隱隱發毛,她不知道趙景這話說出來之後要怎麼收場,心裡正焦急想著一會兒是不是讓喜鵲去南市隨便買些布料首飾打發了他們。
但聽趙景話音剛落,就抬手讓趕車的柳智白從馬車裡拿出好幾匹顏色好看的布料,普通的綢緞,但勝在手工紮實,最是適合做衣衫。
趙景考慮十分周到,不僅齊家三口一人一匹,就連柳家母子三個也每人分了一匹,還有若干點心乾果,足足裝了一大匣子。
「哎,狀元公,女婿,好女婿,你……你這是太客氣了,太……客氣了!」于氏看到趙景拿出來的東西,立馬變換了一副臉色,雙手在衣袖上揩著,嘴裡直說著不好意思,但是又控制不住一雙手,忙不迭地去接,雙眼更是愛不釋手地在綢緞上摸了又摸。
她的乖乖喂,這可是上好的緞子呀,南城鎮裡她就只見過那些開酒樓的員外老爺太太們穿過。
將東西接在手上後,摸了又摸,心裡美極了,不過轉眼看到隔壁柳姚氏也抱著相同的東西,她又不樂意了,自家的女婿給自己送東西,這是天經地義的,可是連著她這種拖油瓶也一併送上算是個怎麼回事?
她把臉拉下來,想要刺柳姚氏幾句,旁邊的齊月娘察覺到,看她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丟臉丟得夠多了,這旁邊圍觀的人雖然表面上都沒說,但看著她的眼神卻是格外不對勁,指不定心裡在怎麼罵他們了!
她還是要面子的,連忙拉住她哄著她:「娘,娘,這料子我看給你做兩件秋衫,還可以再縫個抹額,我瞧著柳家太太上個月過生時戴的那個就很好看!」
柳月娘這麼一打岔,于氏就光顧著尋思怎麼捯飭自己去了,把刺柳姚氏的事情暫時放到了一邊。
這事兒才算是平下來。
齊言才在鄉下是看慣了自家母親這些作為的,雖然心裡不認同,但是親生的母親,又為養大他供他讀書費了那麼多心血,如今好不容易盼著可以接她過來一塊兒享福,自是不好也不忍說她,便由得她高興。
倒是旁邊柳三元家一家卻是十分的和諧。
柳姚氏只是有些感慨,抱著突然出息了的柳三元控制不住的流了淚。
「你出息了,我也就能給你九泉之下的爹爹一個交代了,哪日我隨了他去,也……也能夠無愧於他!」
「娘說啥子咧,大哥出息了,正是你享福的時候了!再說了,還有我和四錢了,以後你也要享我倆的福!」柳小妹操著一口濃濃的保寧府口音的話勸說著柳姚氏,讓她莫要辜負兄長的一片孝心。
「是,是,小妹說得對,是娘想差了,現在你大哥正是出息的時候,娘怎麼能說這等喪氣話了,再說,再說還有你和大紅和四錢!」相比柳小妹帶著口音的糙嗓門,柳姚氏的聲音低低弱弱的好聽多了,也不知道柳小妹是不是隨了她父親。
齊雲姝瞧她生得細細瘦瘦的,五官拼湊在一處還算中看,只是面龐黝黑,嘴唇還開裂了,十足的面朝黃土背朝天鄉下女子的模樣。
齊雲姝看著她都覺得她這是辛苦過頭了。
想想也是,她曾聽趙景說過,柳家一共五個孩子,三男兩女,但第二個半道上夭折了,沒有養活。
大姐柳大紅,早早就嫁了同村的村夫,柳三元一心讀書,家裡只有一畝薄田,柳姚氏生小兒子柳四錢的時候傷了身子,沒法子乾重活,家中一應的粗重活計全都是排行第四的柳小妹一個人支撐起來的。
所以別看她生得瘦瘦小小的,但是力氣卻有著一大把。
齊雲姝暗想,這要是放在現代來,柳小妹妥妥的是一個女強人了,只是生不逢時,好在柳三元現在還算爭氣,總算沒有讓她白辛苦操持一場!
一番敘話後,于氏便有些不耐煩再在河邊說話聊天了,她一心想著的就是進城趁著天還未黑時看看順天府的繁華。
這個以往只存在於別人嘴裡的天子之城,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逛上一圈,甚至是居住在這裡!
想想就覺得興奮,不停地催促著進城。
齊雲姝看看馬車,幸好來的時候趙景想得周到,自己兩人坐了一輛,還讓柳智白雇了一輛,不然這回去,他們可得十多人擠一輛馬車了。
不過因為于氏好奇,想要一飽眼福,他們原本只需要半個時辰的路程卻走了一個時辰才到了二條巷的宅子裡。
裡面一應布置都十分齊全,齊雲姝想著于氏怎麼著都應該滿意了,可誰知她一到門口就開始嫌棄起來了。
「嘖嘖,這門口怎地如此簡單,都沒有雲老爺家門口的那兩尊大石獅子呢?」
進到院子裡,又嫌這院子怎麼只比他們家原來鄉下的院子大個兩倍?
「至少也得弄個十倍八倍大的話,這讓你這做官的住著多寒磣呀!還有這廳堂……嗯,這廳堂像是還不錯的樣子,家具水亮亮的,是比老家鄉下的新,唉,這後院裡居然還有片菜地,咱們現在可是京城人氏了,還種什麼菜!」
挑三揀四地嫌了半天,聽得齊雲姝耳朵都要發麻了,可于氏倒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得她差點鬼火冒。
不過趙景在一旁一直緊緊牽著她的手,輕易不讓她開口,她沒辦法,只好側眸看著院子裡正在落葉的銀杏樹,看那金黃小巧的葉子一片片地飄落在空中打著轉落下來。
「娘,你別瞎說,那門口的石獅子你以為是誰人家裡都能隨便擺的嗎?沒有一定的品級沒有皇帝的特許,誰敢在門口弄兩個大石獅子?」
在京城那是身份的象徵,就他們芝麻大的翰林院學士,初來乍到的還想弄石獅子……
齊言才耐心地解釋:「還有這院子是雲娘精心為娘和爹準備的,我和三元兄也跑過看過好些家,都不及這裡一半好,要知道大京城,居不易,你可知這裡住一個月多少兩銀子?」
「啊……這還要銀子?」石獅子的事情于氏被齊言才說得沒有了話說,但聽說這裡居然要銀子,整個人一下子又成了一隻隨時都在戰鬥著的公雞。
她死盯住齊雲姝,剛要說她,齊言才繼續道:「我只是跟娘你說如果是別人賃這宅子可要二十兩銀子一個月,可雲娘自己買下,讓我們住著,言明一文錢的租子都不要!」
「二十兩,這簡直就是搶錢了,二十兩可能在我們村里修一間小院子了!」于氏嘟囔著。
「咳咳,你少說兩句吧,嘮嘮叨叨個沒完,全讓人家看笑話了!」老齊頭忍了一路于氏,見著沒有了外人,終於忍不住了,虎著眼睛瞪了于氏一眼。
「我……我這不是……」
「不是什麼,你就是從沒來過大地方,轉兩圈轉暈乎了,累了就去歇著!雲娘,月娘,你們姐妹倆帶你娘進屋去歸置歸置東西!」老齊頭一般來說不輕易發言,但只要他開了口,于氏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說了,否則這老頭就要給她來硬的了!
終於消停下來了,齊雲姝將于氏母女倆帶進房間,藉口要安排晚飯,忙不迭地溜了。
她若是留下來,于氏保證還要鬧她,她都看到她張嘴了,只是她跑得快沒等她說出來!
其實,齊雲姝只是單純找藉口開溜罷了,因為她一出來,趙景就過來告訴她,他已經讓人訂好了席面,一會兒就可以送過來!
趙景這辦事效率真是妥妥的,齊雲姝不服都不行!
自己的活計被趙景搶著做了,她閒著與趙景一人在廊下尋了一處台階坐下,雙手托著下巴歪著頭看他:「剛剛謝謝你啊!」她指的是在城外的時候趙景給于氏送禮解了她的尷尬之事。
「娘子要謝我哪一樁?」趙景故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為娘子做的事太多,為夫可不一定能件件記起!」
齊雲姝失笑,想想也是,今日趙景可真是將做人女婿的事情做到了極致,她若事事都要說謝謝的話,只怕要說到趙景聽得耳朵生繭子!
齊雲姝嬌嗔:「那算了,你就當我沒說,我還是安心等著席面送來吧!」
可誰知這一等,不僅等來了趙景讓柳智白訂的席面,還等來了二皇子派人送來的滿滿兩馬車東西。
柳家一馬車,齊家一馬車。
于氏聽到消息,顧不上休息就迎了出來,滿臉喜色地看著齊言才:
「二殿下……這……這可是皇親國戚?大郎,你真是好本事,連皇子都給你送禮物!」
齊言才沒說話,只是看向站在門檻外的趙景。
趙景看的卻是齊雲姝的方向,但目光盡頭的女子卻早就悄悄地低下了頭,銀牙緊咬:趙景送料子,送吃食,送席面,梁弈銘卻直接送了一馬車東西,他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