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寡·婦生涯
2024-08-09 22:52:28
作者: 北紫
昏暗的房間裡,齊雲姝重重地瞌上了眼皮,睡意朦朧。
迷糊間好像感覺到了一道修長的身影在緩緩朝她靠近。
「是你嗎?」她輕嘆。
「是我!」對方也嘆,聲音很低很沉。
接著那人便像渾身著了火似的,紅通通的刺眼。
齊雲姝嚇了一大跳,身處夢中的她一下子就急了,以為他又著了火,不由大哭:「啊……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你不會死的!」
她急沖沖地到處尋找滅火的東西,可那火端的奇怪水潑不滅,布打不散,她渾身冰涼,腦子裡一抽搐,整個人撲了上去。
熱,熱,熱……
但奇怪的是,趙景身上的通紅居然一下子就下去了,那烈焰灼身的熱感也瞬間被壓制了。
只是身體裡卻好像突然多了一個東西。
「哎,天意,果然如此!」那人輕輕嘆息著,低頭吻上她淚流不止的雙眸,將那淚珠一點兒一點兒的吻干……
「趙景……」齊雲姝夢囈般地呼喚。
「我在!」
「你為什麼不回來?我好擔心你!」
「我若出現,你便危險!」
「趙景……別走!」
「回家等我!」
「趙景,別走!你別走!」
「……」
「趙景……趙景……」身影飄遠,齊雲姝似有所感,急喚幾聲一個翻身突然坐了起來,從夢中清醒。
眼前一燈如豆,長長的燭芯無人剪除,焉焉的垂下,如同秋後打了霜的茅草一般。
昏暗的燈光將齊雲姝瘦弱的身影籠罩,她只覺渾身冰涼,伸手一摸,一身竟是濕透了!
伸的在肌·膚間遊走,粘粘膩膩的,卻是汗水,她皺緊眉頭,借著昏暗的光芒在房間裡四處打量著,一桌一凳,一燈一盆,端地簡樸,也與她睡前並無兩樣,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房間裡有一股生腥之味,仿佛是……
齊雲姝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不由得懷著滿滿的疑惑檢查起自己的身體來。
別的倒沒有什麼不適,只是雙腿有些微的沉重,但也沒有明顯的外傷。
她紅著臉低眸,擁被靜思,想來她大概是做了春·夢……
真是該死,她難道真的那麼想念趙景嗎,找到這裡來竟將他的鬼魂都勾了過來,然後將她給……
她正一點兒根據都沒有的胡思亂想,差點便要自成一部天方夜譚小說了,而此時房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一道白色身影裹挾著涼風跑進來。
一邊驚聲問道:「雲娘,你沒事吧?」但瞧見她穿著月白色中衣擁被抱膝靠著床柱坐著,眼眸空洞茫然,臉頰緋紅,青被那露出來的一小截雪白的脖頸上隱隱有幾個紅色的印子,像極了在深夜之時男女之間親密無間造成的痕跡。
他心頭一緊,走近她不由自主地攀住她的肩膀湊上去看,果然如此,三個約大拇指大小的印子附著在雪白的肌膚上,看在他的眼裡如此的刺眼,再想到沒有被鎖住的門,他的眼底浮上一抹陰鬱,沉聲問道:「雲娘,發生什麼事呢,你還好吧?」
齊雲姝聞到雲如圭身上濃厚的薰香味,似梅香,知道這是他們大戶人家慣常使用的衣服薰香,這強烈的氣味刺激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腦子清醒了許多,空洞的眼眸凝上華彩,失落的焦距終於能夠凝聚起來看清楚面前的人。
「雲大少爺!你怎麼來了?」她驚呼,又覺與他的距離太過近了一些,連忙往床帳裡面蹭。
看她這般模樣,竟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嗅了嗅房間裡的空氣,因為一直開著窗通著氣,裡面那股子甜香之味很淡,要不是他之前留連花叢時經常見人使它,恐怕還聞不出來。
可見她是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被……會是誰呢?
雲如圭的腦子裡跳出一個名字,先前雲娘一直跟他說他沒死,燒死的那個屍體不是他的,他一開始是三分相信,七分不相信,但是現在卻不得不信了,他也許真的沒死,只是不知道隱在哪個地方,說不定現在正在通過某個縫隙在偷偷地關注著他們。
想清楚這些,雲如圭的情緒便複雜了幾分。
說不清是高興居多,還是失落煩悶更多,箇中滋味齊雲姝完全看不出來,她只是清醒過來瞧見自己一身中衣,連忙趕雲如圭出去。
男女授受不親,雖然她自認與雲如圭清白如雪,並不會因為同處一室便生出別的情愫來,但是既然生在這裡,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雲如圭瞧了一眼她被青被掩得嚴嚴實實的身子,想到剛剛衝進來時,瞧見她婀娜多姿的身形,以及那一段如天鵝頸的脖頸,修長細膩,令人一眼看過後便再也忘不了。
他抽了抽氣,強行控制著對她的覬覦,攤攤手背過身去。
齊雲姝喊著讓他離開,但云如圭卻道他還有話要說,是關於她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齊雲姝心有所感,放下蚊帳迅速披上外衣,整理衣著。
再次瞧見雲娘的時候,雲如圭嘆了一口氣。
此時的她已經穿上了那身淡色棉布對襟長衫,將她所有的風光與美好都掩飾了起來。
「你說,什麼事?」齊雲姝瞧瞧天色,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天亮了。
她倒了一杯冷茶水漱口,一邊等待著雲如圭接下來要講的話。
雲如圭咽了一下口水,想了想拐了一個彎:「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想跟你說人死不能復生,這地方你如今也來過了,往後可有什麼打算?」
齊雲姝想到夢中趙景似乎有提到回家等他的事,她哀聲說道:「既然來這裡看過了,也死心了,我該回去了!」
「回齊家嗎?」雲如圭有些小期待。
齊雲姝橫他一眼:「自然是回隨園食坊!」趙家、齊家說起來都與她無關,她所擁有的不過只有那間小小的食坊和後面那個小院子罷了!
原本的計劃應該是趙景順利考中舉人,然後趕在開春後立馬上京趕考,她便可以一路陪同他前往。
可如今,她雖然覺得趙景沒有死,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這會兒,她又該怎麼去京城?
問題有很多,但總不能在這完全不熟悉的地方等待,便也只有回去再說。
回去的途中,雲如圭坐在馬車車轅上,幾次三番掀開車簾想要問問雲娘脖頸上的印子是怎麼回事,但每次話到了嘴邊卻又溜了回去。
這般看著,沒有親耳證實,他覺得他還可以幻想著自我安慰一番。
這般一路走一路猶豫,等到他終於下定決心想要問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馬車停下來了。暫時充當車夫的小河吆喝一聲:「隨園食坊到了!」
雲如圭到嘴邊的話頓時又溜了回去,不由得一陣火大的瞪著小河,嚇得他一溜煙地跳下馬車,站在旁邊架著木凳假裝透明。
馬車裡的齊雲姝聽到立刻掀開車簾,從下車的小河的那個位置跳下馬車,站在台階上朝雲如圭福身行禮,大意便是對他此行的陪伴表示了深深的感謝,還說正值正午,讓他不如就留在隨園食坊,她親自下廚給他炒幾個小菜,用了飯再走!
雲如圭在這隨園食坊吃過很多次飯,除了前頭幾回是雲娘親自下廚以外,後面很多次都是趙三娘炒的,能夠嘗到雲娘的手藝,他自然興奮,但是想到她一夜沒睡好,一路上有些暈馬車,這會兒看著也頗有些精神不濟的模樣,便很是心疼她,揮揮手說她一路馬車勞頓,先回去休息才是正經。
齊雲姝其實也不過只是隨口一提的客氣話兒,這會兒她的確頭暈目眩,沒有什麼親自下廚的心情,此刻一聽如蒙大赦,立刻便要回去,卻又聽得雲如圭在她身後悠悠地道:「這頓飯便先欠著,改日我再來嘗雲娘的手藝,可好?」
齊雲姝嘴角扯了扯,回過身來面容帶笑:「當然可以!」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豈有收得回來之理?
這邊倩影裊裊,消失在後院那道厚道的門帘里,雲如圭轉身就瞪著正在收拾木凳的小河:
「嘿,你這小子,平日裡看你磨磨蹭蹭的,你今兒個倒是給爺抖機靈了,爺讓你說到了嗎?你怎麼就這麼著急了,在門口停一會兒再說話不行嗎,就算是到了,你再繞著南城鎮跑兩圈你會死嗎?臭小子,忒不機靈!」
小河被罵得一怔一怔的,不過好在他們家雲大少爺看著風流倜儻的,也不是頭一回幹這事兒,他略微想想便轉過彎來了,咧著一口細碎的小黃牙朝著雲如圭作揖打拱賠禮認錯,直言下次他一定機靈一些!
雲如圭這才氣性消了一些,隨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爬上馬車回府去!
回到鎮子上的齊雲姝休養了一日,決心暫時不再管這些事,不管她要幹什麼,銀錢才是安身立本的好東西,她便一門心思投入到她的食坊和田氏拓展出來的副業——辣椒醬製作上。
顧客是現成的,銷路很穩,生意倒也與從前一般無二,甚至隱約間還要更好一些,到底還是名聲在外了。
不過清閒的日子沒過兩日,那許氏卻又再次鬧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