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災星進門
2024-08-09 04:15:27
作者: 北紫
青灰色的城牆下,暮春時節的微風吹過,像一雙害羞的手掀起兩個高大的男人的衣襟,吹動起來發出呼呼的風聲。
「就憑你瘦竹竿一般的身體,想對付我還是對付她?」洛驛看似表面上笑嘻嘻的,可那雙細長的桃花眼裡卻壓根沒有任何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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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對方的答案一說出口,他就立馬能作出反應。
遠遠站著的趙景與他僵直的對峙著,眼眸中帶著一抹冷然:「你的玩笑開大了!」
京城來的貴族大少爺又怎麼樣,就能隨意搶走別人的妻子嗎?
而且像他這種人,沒有得到的時候一心獵艷,只怕到手了也不見得會有多珍惜。
洛驛盯著他突然笑了:「阿姝不是說你受著傷嗎,不好好在家裡休養跑到這兒幹什麼?」
「你知道我要幹什麼!」趙景全部的好脾氣和耐心都用在了齊雲姝身上,對於洛驛這般一來就要搶他妻子的人,他是沒有半分好臉色的,硬直的面龐,線條僵硬,連一個笑容都欠奉。
他的確受傷了,腿疼,握著弓箭的手也泛疼,但這並不影響他前來阻攔雲娘的離開。
索性有些事情並沒有發生。今日出門他只帶了兩支箭,目標是誰不言而喻!
「心真狠,難怪阿姝一心想要離開你!」去尋找她口中的梁天哥哥。
聞言,趙景硬直的面部線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了一條縫。
正要說些什麼,洛驛突然揚起唇角朝趙景比了一個他要倒霉的手勢。
「洛驛,我忘了一個東西……咦,趙景,你怎麼來了?」齊雲姝興匆匆上前,剛要掏出懷裡的東西,就看到了打扮得很是突兀的趙景。
一身粗布短褂手裡拿著弓箭,明明是一副要進山的模樣,可又出現在城鎮門口,他要做什麼,還有剛剛他瘦削的臉龐上一閃而過的殺氣是什麼鬼?
不過等她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趙景倒退三步,恰好站在了她的身邊。
他臉上哪裡還有什麼殺氣,一臉的虛弱與無力:「我來找你!」他的語速很快,快到齊雲姝忽略了他話中的意思,反而被他語氣中莫名蔓延的傷感抓住。
想到先前發生出過的要離開他的心思,齊雲姝心頭頓時湧起一股歉意,再見他腳步虛浮站立不穩,看似是要靠著手裡的弓才能勉強穩住,心頭自動腦補了一出趙景將長弓當成拐杖的戲碼。
再看到他無意中露出來的手上的傷口,她的愧疚之情越發擴大,已經足夠她遺忘前些日子兩個人之間所有的不愉快。
「對不起!」她將藏在懷中的手抽出來,那裡面的東西……算了吧,或許在從她決定不跟著洛驛走的那一刻起,那件東西就不該再帶去京城!
洛驛瞧著趙景一系列的變臉如行雲流水般順暢,這樣的舉動他似乎做過無數次,一切連一點生疏感都沒有。
他暗地裡咬了咬牙,裝,可真會裝。
剛剛還一副舉著弓箭要打要殺的模樣,轉眼間就變成了溫良的小白兔,嘖嘖,比朝堂上那些官員們還能演戲!
他明明已經看出齊雲姝不打算再拿出東西來了,卻偏偏故意道:「阿姝啊,你準備送我什麼?」
齊雲姝驚覺趙景握住她手指的手緊了緊,她一臉不自然:「啊……沒……沒了!我只是來看看你走了沒有!」
洛驛心頭若有所失,神色一虞地看了一眼趙景,又眸帶留戀地看向齊雲姝。
他經常在外面跑,難得看到讓自己動心的女子,只可惜這個女子註定不屬於他!
「時辰不早了,我該走囉!」再耽擱下去恐怕就要錯過今夜的宿頭了。
他萬般留戀的眼神只換來齊雲姝淡淡的一聲叮嚀:「保重!」
「保重!」洛驛的聲音輕得被風一吹還沒飄進齊雲姝耳朵里便不見了。
空空的官道,巍峨的城牆,徐徐的春風……
齊雲姝轉向趙景:「你是怎麼來的?」
「牛車!」趙景邊說邊拉著她往不遠處停著的牛車走,一邊走一邊用粘乎乎的眼神看她。
齊雲姝臉上一紅,她明明沒有將趙景真的當成她的丈夫,可此時被他深情的眸子盯著,她卻總有一種跟別人偷·情被他當場抓包的感覺呢?
唔,這恐怕是錯覺,對,是錯覺!
她一個現代人為什麼要接受這種婚姻……
兩相無話,齊雲姝受不了這種自己製造的尷尬便藉機說要去本味樓看看。
她已經決定不走了,工作還是該繼續。
田氏看到她回來了,別提有多高興了,她簡直就是一棵搖錢樹,廚藝好還溫柔善良,要不是她已然成親了,她肯定要把兒媳婦的主意打到她身上。
不過高興歸高興,田氏還是很貼心的,抬眼看到站在門口的趙景精神懨懨的,便說今日沒有訂單,讓她還是先回去歇著。
「三日後再來!」那時候有個五桌人的宴席訂單,指明了要雲娘去做。
齊雲姝想著趙景的傷勢的確需要靜養一番,也沒有勉強便安然接受了。
坐著雇的牛車回家,到家已然正午時分,正好趕上趙家人聚在一起吃午飯。
許氏聽到動靜端著碗走出來見是他們滿心不悅:「嘿,你們可真會趕時間呀,一大早地溜得連人影都瞧不著,一吃飯就回來了!」
「吃飯了,你少說兩句!」趙大甲「吭哧」一聲提醒著。
「哼,可不就是吃飯嘛,不吃飯我能說嗎?」許氏不敢跟趙大甲硬頂,便憤憤地瞪著齊雲姝。
她原先還想著今日這夫妻倆不在家,他們一家人齊齊全全的,就說做點好吃的給懷孕的柳採蓮補補,便讓趙三娘殺了一隻雞燉了,這會兒喝雞湯了!
「坐下吃!」趙大甲橫了自家婆娘一眼。
小事她作主,大事還是要聽他的。
趙三娘看到自家大哥這東風壓倒了大嫂那西風連忙起身去拿碗筷,在自己身邊給他們添了兩個位置,心裡暗自慶幸今日的飯是做夠了的。
齊雲姝和趙景雖然都坐下了,但其實並沒有什麼心情用餐,胡亂吃了幾口喝著雞湯。
哪知雞湯剛剛下肚,一旁一直低頭喝湯的柳採蓮先是抬頭看了一眼兩人,與許氏對視了一眼,突然捂住了肚子!
「啊……肚子,我的肚子!」她痛苦地彎著腰口申吟著。
「怎麼回事,先頭不是一直都好好兒的嗎,怎麼突然就……就……掃把星,肯定是劉道長說的咱們家裡來了掃把星,這才諸事不順!」
許氏忙忙叨叨地扯呼起來。
齊雲姝淡定地聽著許氏把自從她進門之後老趙家裡發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算到了她頭上。
趙景三不五時的受傷,趙大甲放水灌田的時候摔下田埂了,家裡被黃德正追債,柳採蓮時不時的肚子痛,就連她去流雲山的廟裡上香被一隻蟲子咬了臉腫了三天的事情也都栽到了她頭上。
齊雲姝聽著淡定地吃著飯假裝聽不見,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許氏這回卻是來勁兒了,尤其看到嘴巴利索了的齊雲姝沒有回嘴,又在她的耳邊將剛剛說的話來來回回地數落了一遍。
齊雲姝能聽得得下去,但趙景卻忍不住了張口欲辯,齊雲姝連忙攔住他。
可別辯了,許氏這下子明顯是來勁兒了,恐怕他們越回嘴她越有勁兒。
瞧她仰著臉,有一種一往無前的英勇感:世上所有的人就數她最大,又好像她已經掌握了齊雲姝什麼了不得的把柄似的。
屋中的人齊雲姝不說話也按著趙景不許說,趙三娘本就是個懦性子,自然也是不敢的。
而當中柳採蓮是最喜歡看熱鬧的,巴不得他們吵翻天,她撫著小腹也不嚷疼了,只在一旁看熱鬧看得起勁兒。
「行了行了……」最終還是趙大甲出聲制止了喋喋不休的許氏。
許氏被他瞪了一眼有些不服氣還要再說,趙大甲厲聲道:「豬吵賣,人吵敗!都是一家人,就該和和氣氣的才是!天天這樣吵吵鬧鬧的,沒一點秀才娘的樣子,沒得讓村里人笑話!」
許氏咬咬牙但回頭想一想也是,自家兒子現在可是秀才了,再過半年要去趕鄉試,是該注重一下身份了,以免惹人笑話她最引以為驕傲的兒子!
這件事情看似就這般簡單的過去了,齊雲姝以為忍忍也就沒事了,便安心在家裡照顧趙景。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只是開始。
接下來柳採蓮一天裡時不時地便嚷嚷著這裡疼,那裡不舒服的。
許氏便時常在院子裡破口大罵,指桑罵槐的指責齊雲姝的掃把星體質。
而這樣的矛盾在趙大甲受傷後達到了頂峰。
那是驚蟄的一天,田裡的秧苗已經泛青,趙大甲趕著牛想把餘下的一點田犁了,天空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趙景看天色不對勸了他讓他不要忙於一時。
「雨天路滑,大哥還是悠著些,不如等到明日天晴再去!」
趙大甲卻是個執拗性子,心裡眼裡只有活計。
而田氏也在一旁嘀咕:「你說得倒是輕巧,不說拖一日要耽擱秧苗下田的時間,再說牛是賃的村里王員外的,用一天得給一天的錢,這多出來的你給呀……」
趙大甲聽進去了實在捨不得那每日裡二十文的租賃費,便穿著蓑衣披著斗蓬趕著趟去。
可就這麼一趕便趕出了事。
田沒犁完,就在田埂上滑倒摔了,牛蹄子一腳踩在他小腿上。他人差點就昏了,被同宗路過的趙大乙救回來,齊雲姝看到的時候覺得他整個人差不多都要廢了。
「啊……當家的……當家的你怎麼這麼命苦喲!」
許氏撲在他身上哭了好一歇,齊雲姝幾次想上前都被她攔下了。
無他,就是認為她是掃把星不信她。
可天上下著雨,鎮上的大夫不好請,趙大甲活生生痛了半晌,從清醒到昏迷再痛醒,他睜著渾濁的雙眼瞧著面前不停哭喊的婦人,皺緊眉頭心煩意亂。
趙景趁勢道:「大哥,讓雲娘替你診治!」不說能不能治好,至少先幫他止疼。
「你……你走開,你們都走,要不是有她這個掃把星,當家的好端端的怎麼會摔倒?」以往犁了那麼多田都沒有任何事情,這次她一進門成了這樣!
許氏想當然地將這一切怪到齊雲姝頭上。
「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現在大哥痛的受不了,大嫂若是真心為大哥著想的話就該讓大哥接受雲娘的治療,而不是在此阻擋。黃大夫還不知要多久才能到,你等得,大哥的傷勢等不得!」
趙景剛開始聽著許氏撒潑,念著她全心全意為趙大甲著想的一片心隱忍沒發,可見她壓根不管趙大甲死活,只顧著甩鍋和發泄怨恨,臉色一沉,語氣頓時就變了。
齊雲姝被他護著往趙大甲面前送,旁邊送趙大甲回來的趙大乙也勸說道:「嫂子,既然小七媳婦會治,讓她趕緊給俺大哥治吧,我瞅著大哥的小腿骨怕是斷了!」
「你要作死了咧,要這樣詛咒你大哥。」許氏抹了一把眼淚逮誰罵誰,不過這回罵歸罵,卻沒有再強硬的攔著齊雲姝。
齊雲姝上前檢查了趙大甲的傷勢,除了面上、腰上,腿上,肩上的擦傷以外,她捏了捏趙大甲的小腿。
趙大乙說得對,他的腿從膝蓋往下骨節部分全都斷了,一碰趙大甲就痛得緊皺眉頭,甚至鐵打的漢子都忍不住的痛哭流涕,可見斷骨之痛真不是誰人都能受得了的。
「你忍著些,我要查看清楚!」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是斷骨,萬萬馬虎不得。
齊雲姝邊查看額上泛出了小顆細細的汗珠。
許氏又哭又罵地脫了力,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喝了口水又精神起來繼續盯著齊雲姝。
看她一臉為難像是拿這傷勢沒有辦法,她又開始「得得」的罵起來。
「真是作孽呀,家裡遭了災星,這個不好那個不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