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算計
2024-08-09 03:55:47
作者: 花影
傅萱儀現在是有點後悔的。
她怎麼就沒想到呢?若她想到了,她可是比傅錦儀離得近的,那這個功勞不就成了她的麼!
唉,這只能怪自己啊!
傅錦儀抬頭笑看了她一眼。
「你們都想著去拉老夫人的胳膊,我是站得遠了點,夠不著,只好跑過去墊著。」傅錦儀輕巧地解釋了一句。
傅萱儀有些自愧不如。是啊,人家還離得遠些呢,說到底是自個兒的腦子不機靈。
這個時候的傅萱儀並不知道,傅錦儀還有一句話沒說——
她這條手臂,原本是不應該斷的。
當時老夫人摔下去時,四周丫鬟婆子們都慌了。她離老夫人兩三步,撲上前就墊在了老夫人身底下。
她雙膝拖跪在地上準備承受老夫人的重量。然而,在老夫人的身子還沒壓下來的那個瞬間,她看見了自己腳邊上的門檻。
老夫人摔下來的位置並不好,正在門檻邊上。其實若不是傅錦儀捨命相救,老夫人或許會把自個兒的腰磕在門檻上,那就麻煩大了。
傅錦儀看著那條門檻,沒猶豫就做出了決定。她把自己的左胳膊伸到了門檻上,然後,老夫人壓下來了。
她才十二歲,老夫人是個身材偏胖的成人。果然,這一壓,下頭有門檻咯著,她的胳膊被生生壓斷了。
手臂開始劇烈地疼起來的時候,她心裡甚至是無比歡喜的。
是,老夫人是她的祖母,是曾經對她傅華儀有養育之恩的祖母。但這並不妨礙傅錦儀為了自己的生存,小小地利用一下老夫人。
而對於她自個兒來說,一條手臂,實在不算什麼。她心裡裝著仇恨,毫不留情地對待謝氏這些仇人們;可對她自己,她也不會手軟。
她相信,斷了一條手臂,才會讓她得到更多。
「八妹妹,吃李子。」傅萱儀將丫鬟剛洗好的一盤子李子推到了傅錦儀跟前:「這是淮南那邊的,比咱們當地種出來的好吃。」
傅錦儀拿起一個吃了,笑道:「多謝五姐姐。」
謝謝你,肯和我站在一起。
投桃報李,傅萱儀送的這一筐李子,就是她結盟的承諾。傅錦儀多了一個幫手,自然覺得心安。
畢竟……就算得到了老夫人的寵愛,她也不會自負地以為能夠對抗身為主母的謝氏,和身為侯夫人的傅妙儀了。
母親,三姐姐,四姐姐……我知道你們很難過,我知道母親在老夫人跟前受盡了委屈,四姐姐成了瘸子怕是嫁不出去了,三姐姐在侯府也如履薄冰。只是……
你們別擔心,這,只是個開始呢!
傅錦儀手臂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心裡卻是愉悅的。她覺得老天都在幫她,謝氏和傅嘉儀的狼狽的確是她費盡心思算計的,但那遠在侯府、身份高貴的傅妙儀,竟也能把日子過成那樣。
傅妙儀進門不過幾個月,丈夫蕭雲天竟又抬會來一房妾室。她還以為蕭雲天有多麼愛重傅妙儀,結果也不過如此。
傅妙儀身在此山中,還對蕭雲天百般依賴,覺得那是她一輩子最愛的男人。傅錦儀是親手被蕭雲天錘殺的人,過往的恩愛全部化成怨恨,而身為局外人的她,如今都有點懷疑蕭雲天他是否真的喜歡傅妙儀。
真的喜歡,還能讓傅妙儀三日回門時被打得像豬頭?還能喜新厭舊轉眼抬了妾室進府?
蕭雲天當初為了傅妙儀,可是半點不聽她的解釋,不顧她腹中的孩子將她錘殺。如今卻又為了討一個妾室的歡心,隨意羞辱傅妙儀。
傅錦儀開始覺得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她說不上來,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蕭雲天和傅妙儀之間,絕不是她上一世臨死前以為的那般恩愛。
***
有老夫人費心送來的御用的膏藥,又有各類珍貴的補品養著,傅錦儀的手臂好得很快。
白嬤嬤奉老夫人的吩咐,領著兩個媳婦寸步不離地服侍她,至於其餘如翠雲等原先的丫鬟都打發去了外院。另有傅萱儀和傅柔儀幾個姊妹時常過來,陪著她說話解悶。
這樣的日子自然滋潤。唯一能讓她挑出不滿的,就是相隔不遠的前院裡,不分晝夜都要慘叫的傅嘉儀了。
和能坐起來看畫冊子、能下床走動出門透氣、間或和姊妹們一同抽花簽玩的傅錦儀不同,傅嘉儀到現在都只能趴著,而且連撐起上半身都不能。
她的傷口十分可怕,從腰上往下到大腿根上,最輕的地方都皮開肉綻。而為了儘可能地恢復她的左腿,她腿上被綁了巨大的夾板,還有女醫過來每日幫她牽引正骨。這種外傷加骨傷的可怕疼痛可不是常人能想像的。
換藥時要痛哭慘叫,正骨時更要鬼哭狼嚎,甚至是不小心動了一下身子,就能疼得她眼前發黑。夜裡她一宿一宿地疼得睡不著,經常高一聲低一聲地呻吟。這慘叫聲傳遍了錦繡苑,也經常會吵到傅錦儀。
剛開始那幾天,傅錦儀每每在夜裡被她吵醒,非但沒覺得煩,心裡還有一種痛快的感覺。只是日子久了,這就不是個事兒了。
在連著好幾天都沒睡好的時候,傅錦儀委婉地和白嬤嬤提出,想回浮翠園。
「八姑娘想回浮翠園?」白嬤嬤笑著道:「錦繡苑可比浮翠園精緻多了。您不如在這裡多住些日子。而且您這傷雖然漸漸痊癒,到底不方便挪動,若到時候再磕了碰了,可就麻煩了。」
傅錦儀拉著白嬤嬤的胳膊,道:「我都沒什麼大礙了,嬤嬤不必擔心。而且,我現在住的這個暖閣是母親的正房,前院還住著四姐姐。我住在這兒,母親既要照顧四姐姐,每日還分身過來看顧我,反倒勞累了母親。煩請嬤嬤和老夫人說一聲,讓我早些回去吧!」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白嬤嬤不知內情,只猜測她是不想每日見到謝氏她們,也不喜歡住在謝氏的屋子裡。她遂將這事兒稟給老夫人了。
這本是一件小事,傅錦儀是想著早點回去,但若傅老夫人不放心、硬要讓她在這裡住到痊癒,她也沒意見。傅嘉儀的慘叫聲是很吵,實在不成就點上安神香吧。
只是沒想到,在她提出這個小小的請求之後的第二日,白嬤嬤領了十幾個景和院的媳婦丫鬟過來,要給她搬屋子。
不過是要回浮翠園裡,那為什麼需要這麼多人呢?這是因為——按著傅老夫人的吩咐,傅錦儀需要搬過去的地方不是浮翠園,而是錦繡苑裡名喚「芝蘭堂」的院子。
「什麼?要搬去芝蘭堂?那,那可是陶姐姐住的地方啊!」
傅老夫人跟前跪著的謝氏滿臉驚愕,控制不住地叫了出來。
芝蘭堂就是當初原配陶氏的居所,也是錦繡苑裡真正的正房。芝蘭堂西邊緊鄰著就是傅華儀住過的迎蓉院。
陶氏死後,謝氏嫁進門,卻沒能住進芝蘭堂。傅老夫人厭惡她,不准她住陶氏的地方,說她配不上。傅守仁則哄她,說過世的人的地方難免晦氣。
謝氏雖不痛快,還是在芝蘭堂後頭的一間闊院裡住下了,這便是荷風院。芝蘭堂就空了八年。
傅老夫人靜靜坐著,半晌不言語。過了一會兒,她才抬眼從一同前來請安的二太太、三太太等人身上掃過,淡淡道:「搬去芝蘭堂是我的意思。八丫頭是個好孩子,讓她住從前守仁媳婦的地方,想必地下的守仁媳婦也是願意的。而且,我讓她搬到那兒去,還是有另一重打算的。」
她說著,轉了轉手中佛珠道:「我決定將八丫頭記做嫡出。」
若說前頭搬屋子的決定令謝氏難以接受,那如今這句話才是擊潰了謝氏的心理防線。她大睜著眼睛,訥訥道:「老夫人,您,您說什麼?八丫頭,要記做嫡出?」
「哎喲,大嫂,八丫頭為了救老夫人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這樣的孩子抬個嫡出,又怎地了!」謝氏還不曾從驚恐中反應過來,那邊三太太就嗤笑一聲,爭著道:「大嫂,我看您就是心眼兒小。八丫頭也是您的女兒,我若有這樣懂事、孝順、有出息的女兒,我每日做夢都要笑醒了。您倒好,百般看她不順眼,老夫人疼她您都看不過去!」
自從傅嘉儀出了事、牽連謝氏在府里抬不起頭,她的死對頭三太太腰杆就硬起來了,時常肆無忌憚地羞辱謝氏。
謝氏瞧著三太太得意的嘴臉,心裡怒火滔天,卻知道如今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咬牙辯解道:「三弟妹這話我可不敢認,我是八丫頭的母親,怎麼會見不得她好?」
說著,她抬頭望著傅老夫人,誠懇道:「老祖宗,我知道八丫頭這回是救了您的,還摔斷了胳膊,瞧著可憐。只是,您要考慮八丫頭的出身,她生母是咱們府中的下人,是個賤妾。八丫頭的身份,比起二丫頭、六丫頭幾個都是大大不如的。讓她記在我的名下,和嘉儀、妙儀一視同仁,怕是有些不妥當。您實在疼惜八丫頭,想給八丫頭體面,不如讓我們大房多拿一些祖產給她做嫁妝,也是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