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賣布頭完
2024-08-10 08:23:18
作者: 雪色香檳
燒餅的一句話,其實也是為了給沈常樂留出一個換氣的功夫。
畢竟後邊就是正經賣力氣的地方,一個大段氣口都特別的短,當然也正因為如此才更加見功夫。
沈常樂開口朗聲:「怎麼這麼黑,氣死猛張飛,不讓黑李逵,唐朝啊有一位黑敬德了吧。」
沈常樂的語速越來越快。
「東山送過碳,在西山挖過煤,開過兩天煤了廠子、送過兩天煤了、這不背過兩天煤了、這不開過兩天煤了、這不拉過兩天煤了、這不用過兩天煤了、這不當過兩天煤鋪的二掌柜的吧。」
後邊小劇場的觀眾一個個手上的動作欲拍又止,急得都有點抓耳撓腮了。
一旁的於千笑了笑低聲解釋道:「沒事沒事想見好就叫吧,各位是觀眾沒事兒。」
觀眾聽到這句話,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下了心。
沈常樂繼續唱道:「半夜十二點,掌柜的沒有事兒,抄起了錘子,叮兒當兒來砸硬煤,說不知道這塊布,遇上一個俏,你夠奔電車道,你上了摩電車,你買張電車票,那電車這麼一繞,這不叮叮噹噹就要到了吧。」
燒餅道:「嗯。」
沈常樂輕輕換了小口氣,速度霎時間再次加快一口氣唱道:
「到了前門外,夠奔大柵欄,你找到八大祥,什麼瑞林祥、瑞增祥、廣盛祥、益和祥、祥義號,廊房頭條坐北朝南還來有個謙祥益兒嗒!」
「好好好好好!!!」
「唱的好!!!」
後邊的觀眾是越聽越上頭,越聽越燥,這次終於不用忍大聲叫起了好。
「呦!!!這明明有觀眾啊!!!」此時的後院裡邊,眾人都是聽到張鶴侖和王九瓏,說起沒觀眾的事兒心裡邊還有點打鼓呢。
結果這才剛過了一會兒,後邊劇場內大聲的叫好聲就又讓他們驚了一下。
「好傢夥!這聽的觀眾可是不少啊。」孟鶴糖也是一臉疑惑的看向張鶴倫和王九瓏道。
張鶴侖也是十分納悶道:「不對吧…………我們剛才表演的時候真沒人啊,就師父和小嶽嶽倆人。」
「難不成…………常樂他們去的是另外一個有人的小劇場???」王九瓏也是疑惑道。
欒懟懟手裡邊摩挲著扇子無奈道:「說不好還真是,反正沈常樂這場絕對是有觀眾的,好傢夥這都徹底炸鍋了,隔著這麼老遠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的。」
「常樂哥的相聲是真好…………」老秦目光遠眺,嘴裡喃喃自語的說道。
《賣布頭》的這段相聲作為傳統相聲中的經典從古至今很多的相聲大師都演繹過,建國後的比如侯寶霖大師、再往下的馬記大師、少馬爺等等。
走的路子大多都是《賣布頭》所說的「九腔十八調」的悠揚與裡邊蘊含的老京都歷史沉澱感。
吆喝的節奏不緊不慢,激烈之處不使蠻勁,低回沉鬱之處也別有一番風味,和旁邊捧哏一來一回慢慢唱,講究的是一個細一個味。
不過這其中當然也和幾位大師演出作品的時候年齡有關,年齡偏大氣力難免會跟不上,主要還是挖掘裡邊的節奏點和小包袱。
而與之相對的一個版本,就是郭桃兒零幾年時候的《賣布頭》版本,突出的就是一個詞——賣力氣!!!
郭版當中入了正活後,基本就是郭老師的個人演唱會了,別管是以前捧哏的張先生還是那會的少幫主李菁基本上都成了電線桿子。
一開口那郭老師無與倫比的唱功吆喝出來,就是要把街邊老掌柜的吆喝,整出了金刀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感覺。
不過當然這種情況下確實也有點脫離現實,畢竟要真是大街上賣布頭的,可不像是說相聲就唱這麼一遍。
要是每個賣布頭的掌柜都跟郭桃兒這麼賣力氣,那也不用做生意了,唱個三遍就該送的醫院裡邊掛氧氣瓶搶救了。
但還是那句話,這可能就是更年輕的表達方式,或者也可以說技術不夠,力氣來湊,但確實是一定程度上給了觀眾聽覺上的享受,聽著就是那麼的痛快,就是那麼的解氣,想掏錢。
當然這樣的也會有一些觀眾會認為有一點太鬧得慌,這點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兩者就好像老而彌堅、經驗豐富的黃忠和性如烈火喊聲如雷的張飛,不能說誰厲害誰不行,只能看你喜歡誰。
因為沈常樂這次說的是以郭桃兒的版本為主,所以在這裡沈常樂的每句也是格外的下功夫。
舞台上…………
燒餅之前聽到了不少低沉的笑聲後,就已經猜測劇場外邊應該是另外有門道的,所以此時也沒有多驚訝反而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至於沈常樂則是神情不改的繼續開口唱道:
「站在櫃檯那兒,點著名兒的要,點著樣兒的挑,頂少的價碼得四毛八,沒有四毛八,你也買不著這麼寬哪這麼厚哪這麼詳哪這麼密哪,這麼仔密這麼細服嗒。」
「為什麼賣這麼貴,挑費是大,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人工吃食要找它要了吧啊,常言道的好,面在籮里轉、你可別忘了這羊毛出在這羊身上了吧。」
「要在我這個攤兒,您說您要想,一個樣兒的貨,一個樣兒的價,一個樣兒的行市,誰還買大道邊兒那小道沿兒馬路牙子擺小攤兒的小門臉兒的小鋪眼兒小字號小布點兒小四合院兒的這個碎布頭兒零布塊兒了吧。」
「好好好好好!!!」
後邊觀眾的叫好聲再次響起。
沈常樂唱道:「這塊布頭,瞧好嘍成色,千萬吶別拿我們當做高陽攤兒賣的那樁萬樣貨了吧啊,到了高陽攤兒,買了萬樣貨,拿到家裡去,您要一下水,再往身上搭,再被大風颳,什麼汽車馬車飛機那迫擊炮那機關槍都追不上它,怎麼回子事?」
燒餅捧道:「這怎麼回事啊???」
沈常樂:「刮跑啦。」
燒餅無語道:「那不廢話嘛!可不刮跑了嘛!!!」
沈常樂笑了笑一手托著手絹,一手朝前一指道:那位先生說,賣布頭兒的,多少錢一尺,站穩腳兒,庹一庹尺寸我要要價了吧,一庹五尺長,兩庹這麼一丈,三庹一丈五。」
「大尺量啊足夠您一丈六了吧,這塊布頭,拿到家裡去,褲褂兒做一身兒,大褂兒做一件兒,陰天下雨沒有事兒,剩下的布頭兒陰天下雨你了補了襪子吧。」
「穿在身上,走在街上,大夥這麼一瞧,嘿,真不知道你老是了哪了號的大掌柜了吧,一大四大,大腦袋瓜兒,大腳巴丫兒,大屁股蛋兒……」沈常樂一邊說著,手就直接伸到了燒餅的大臉盤子上。
燒餅生氣的一拍沈常樂的手道:「誒!哪兒比畫啊!」
沈常樂繼續唱道:「肥肥大大的足以夠了吧,賣您多少錢,您給兩塊八,說多少錢一尺,兩毛錢一尺,您合一合那有本兒沒本兒有賺是沒有賺了吧。」
「那位先生說,賣布頭兒的,你給我包上吧,你給我裹上吧,兩塊八毛算我要了它,這陣兒要了買了還不賣了它,怎麼回子事?額外的生枝我還得讓它。」
「小徒弟知道的我沒打手工錢,他淨織個粗布藍布了大白布兒嗒,他要學好了,那就是華絲葛、什麼禮服呢、這月零台花兒老太太叫了貓了花兒花兒花兒花兒、花兒洋縐了嗒!」
「讓去一毛,您給兩塊七,再去一毛,您給兩塊六,不要不要緊,紅臉兒的漢子我交定了他,去五分哪讓五分哪免五分哪掏五分哪,您給兩塊二,去五分哪讓五分哪免五分哪讓五分哪,您給兩塊錢。」
「兩塊錢的車錢你了給了吧,兩塊錢好茶葉多少喝了它,大洋你就給兩塊整嗒,這不兩塊錢,少給一個零兒少給一個子兒少給一個蹦子我就賣了它啦,這位還不要,不要不要緊,什麼又叫本了我是哪了又叫賺兒,我是賠本賺吆喝!」
「我讓去一毛,您給一塊九,再去一毛,您給一塊八,一塊七一塊六一塊五了吧,再要是不要,給一塊四了吧,我去一毛我讓一毛我免一毛我讓一毛,您給一塊錢,這不一塊錢,這位還不要,讓八毛我去五塊!!!」
燒餅一臉驚訝道:「好傢夥您這布???」
沈常樂笑道:「我這還得給他錢啊。」
「嗨,全賠啦!」燒餅笑道。
「哈哈哈哈哈!!!」
「吁吁吁…………」
「唱的好!!!」
「好好好好好!!!」
不僅後邊的觀眾紛紛大聲鼓掌、叫好,就連郭桃兒和岳雲朋都是鼓掌到停不下來的節奏。
「好啊,好!你別說就這段《賣布頭》,我現在不偷懶耍滑我都不一定能全部對付下來,你這雖然照的我的來的,不過中間唱腔還加了點少馬爺的東西是吧?」
郭桃兒看著舞台上鞠躬的二人,笑呵呵的開口問道。
沈常樂深深的喘了兩口氣才開口道:「啊是,之前來津都的時候沒少受馬爺指點,唱腔裡邊自然而言就帶出來了。」
「其實單說唱功這方面乾爹您比我強,我現在二十多,我要是三十歲以後,那可真未必還能唱成您零幾年那樣,這個中間幾段真是太難了,一口氣沒倒上來就得趴在舞台上了。」
無形吹捧最為致命,郭桃兒被沈常樂的無形馬屁捧的是格外高興,嘴角就沒掉下來過,不過嘴上依舊是以謙虛、教育為主:
「行已經不錯了,這個東西吧其實多學學少馬爺是對的,怹老人家對這段研究的比我深的多。」
「我當時一方面這麼唱其實也是為了吃飯,你不把你賣死力氣,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氣的這個狀態表達出來,觀眾人家當年可沒有現在這個相聲基礎,可未必都買帳啊對不對,像現在咱們就能追求更加技術一點的東西了,好好努力吧,這段沒說的,特別好。」
「後邊有時間我看要不在咱們德芸社內部開一個班,讓你給咱們德芸社整個的相聲演員來個進階課。」
沈常樂連連擺手道:「誒呦乾爹,這事兒要整也是您來啊,我這…………」
「得得得!我就是個想法還研究的呢,你們下去把下一組叫過來吧,也別老麻煩人家工作人員了。」
郭桃兒心中已經有了主意,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打斷了沈常樂想要繼續鹹魚下去的抵抗,示意兩個人可以先滾蛋了。
沈常樂和燒餅對視一眼無奈的聳了聳肩從側門走下了舞台。
下一組緊隨其後出場的是尚九西和周九莨的相聲《學外語》,之後是老秦、張九玲以及最後的欒懟懟和孟鶴糖組合。
全部的演出結束,也就到了最後的打分頒獎…………啊不頒碗的環節。
因為這次有著沈常樂和燒餅的搭檔組合,所以於前世不太相同的是,這次的沈常樂眾望所歸獲得了第一季第一集的大金碗獎勵,第二三名銀碗獎勵分別為欒懟懟和燒餅。
而老秦則是獲得了第四名,雖然成績還是有點虛高,不過卻是為沒之前的那麼尷尬了。
郭桃兒為徒弟們一個個頒發著碗,一邊笑著解釋:「為什麼獎品設成碗呢,因為甭管是什麼碗,它的目的是讓你們有飯吃,好好說相聲,好好做藝,對得起觀眾,對得起手中碗,對得起咱們碗裡的飯。」
德芸社眾人紛紛點頭答應著。
而一邊的沈常樂手裡邊拿著金燦燦的金碗,卻是感覺這個份量是怎麼也對不上,最後沒忍住拿牙輕輕的咬了一口,牙印之下隱隱露出了一絲鐵灰色…………
「鐵?乾爹您這大金碗咋了裡邊還有鐵呢???」沈常樂一臉蛋疼的提意見道。
郭桃兒翻了一個白眼道:「有鐵那就對了啊,純鐵包銅的大金碗怎麼啦?金的我可沒錢買。」
沈常樂:「沒怎麼…………沒怎麼…………」
欒懟懟舉著銀碗好奇道:「師父我們的銀碗是?」
郭桃兒道:「純鐵包白銅唄。」
舉一反三的老秦興奮的開口道:「師父我們的瓷碗那就是鐵包瓷的是吧?」
郭桃兒一臉無奈的道:「要不管你叫秦霄傻呢,瓷的那就是純瓷的啊。」
到此第一集節目,伴隨著導演嚴明的一聲招呼也就正式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