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條件與籌碼

  原州藏霜宗竟然是雍州渭水神府的別支，這著實是一個出乎人意料的信息。

  但陸離只是稍稍驚愕之後，便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原來如此，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

  陸離臉上露出了笑容，眸中隱約透露出了一絲興奮。

  

  藏霜宗背後與渭水神府的真正關係，遠比他想像的還要親密許多。

  原本陸離只是猜測，藏霜宗是受到了渭水神府的扶持，這才能夠在原州這種邊荒之地站穩腳跟，漸漸發展成如今的原州第三大勢力。

  但卻沒想到，藏霜宗竟然乾脆就是渭水神府分流出來的一個別支，兩者之間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家人。

  這種關係可遠比所謂的扶持從屬要深得多。

  這樣一來，那位馮氏脈主願意來原州這種偏僻地方，加入藏霜宗這種邊州小派的理由也就合理多了。

  蓋因加入藏霜宗，便就等於加入了渭水神府。

  馮氏脈主就如同是一個從本部直派到基層機構，擔任幹部的精英人才，屬於下基層歷練。只要在這裡乾的好了，隨時都有機會被重新召回總部，擔任更高的職位的。

  若從這方面的角度來考慮，或許類似馮氏脈主的這種人，藏霜宗內部應該還有不少。

  『看來這點要好好留意一下了，近些年來一從外部加入藏霜宗的高層人物，又有哪些是屬於這種特派精英呢？』

  陸離心中閃過了先前調查的一些資料，一瞬間又鎖定了好幾個人，這些都是疑似渭水神府下派精英的可疑之人。

  不過他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記在心頭，打算日後多留意幾分。

  將此事放下，陸離看著呂華黎，然後神色帶著幾分笑意的問道：「那麼呂宗主，你的決定是什麼呢？是準備背棄渭水神府，全心全意的投靠於我。

  還是打算和我虛與委蛇，轉頭在向背後的主宗通報此事。

  又或者打算兩邊都不得罪，同時給兩邊人做事。

  這些選項，你打算選哪個呢？」

  陸離沒有半點虛偽遮掩，就這麼直白的問道。

  這幾個問題很重要，呂華黎如何回答，將決定他之後怎麼對待這位藏霜宗的宗主。

  而面對這個詢問，呂華黎也沉默了。

  他面色越來越白，身體也有些微微顫抖，時不時抖動兩下的眼皮，更是毫無遮掩的，將這個人內心中的恐懼展現了出來。

  然而這些情緒波動並未持續太久。

  掙扎的神色只是在呂華黎臉上持續了短短數息，隨後他的神色便就驟的一松，恐懼消失不見了，他重新恢復了平靜。

  這變化很突然，卻又如此的迅速。

  等再面向陸離的時候，呂華黎的臉上已經徹底的恢復了平靜與從容，就仿佛先前的那些恐懼都只是幻象一般。

  「那麼您呢？」

  呂華黎沒有回答，反而眼神直視陸離，反問道：「您想我選哪一個？」

  有意思。

  陸離看著這個先前在自己面前恐懼無比，現在又仿佛什麼也不怕了的傢伙，臉上的笑容更濃郁了。

  「哈哈哈……」

  陸離大聲笑了起來，心理對於呂華黎不由更加感到有興致了。笑了一會之後，他收起了笑聲，水後神色一斂，肅容說道：「我當然是想你選第一個。背叛渭水神府，全心全意的為我做事。」

  「果然如此啊。」

  聽到這個答覆，呂華黎瞭然的嘆了口氣，隨後神色鄭重，繼續灼灼的盯著陸離，又問道：「那麼我背叛了渭水神府，背叛了自己的主宗，轉而投靠於您。

  您能夠扛住，來自雍州第一大派的怒火嗎？」

  聽到這個詢問，陸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和呂華黎對視了許久，隨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人，視線就像是在看一個貨物，此時正在觀察貨物到底屬於什麼價碼一樣。

  而面對這種審視的目光，呂華黎卻是坦然無比，半點也沒有多少畏懼，就這樣任由對方打量著。

  君擇臣，臣亦擇君。

  此時此刻，兩人就像是正在互相選擇的主公和臣子一樣，都在確認著對方的價值，是否值得自己重用和效忠。

  所以想要結成這種主從關係，那麼雙方就必須拿出自己的所有籌碼，擺到面上來，以供對方挑選。

  呂華黎的籌碼已經很清楚了，就是他本人，以及背後的原州第一大派藏霜宗。整個宗派數萬年積累下來的名聲、府庫、地盤、還有宗門內的數萬弟子，就是對方所擁有的籌碼。

  呂華黎的條件已經給出來了，他可以真正的投靠過來，真正的忠誠於陸離。

  但陸離這邊也需要保證它的安全，保證藏霜宗的安全。

  要是藏霜宗冒著風險，冒著背叛主宗的心理壓力，選擇了歸順陸離。

  但最後卻被渭水神府發現後直接問責，派人前來懲戒，最後整個宗派，包括呂華黎自己，都為此毀滅的話，那呂華黎又為何要背叛渭水神府？

  所以要麼陸離能夠擋下來自渭水神府的壓力，保全藏霜宗和呂華黎，這樣對方就可以安心投靠。

  要麼就別問什麼完全投靠的事情，任由呂華黎自己決定該虛與委蛇，還是一身賣兩家。

  至於陸離要是不肯，甚至惱怒生氣了，怎麼辦？

  反正最後都逃不了一個死字，那與其背負著背叛的名聲去死，還不如選擇寧死不屈，帶著一個好名聲死去。

  說不定最後等渭水神府那邊，發現藏霜宗的變故之後，出於利益和情感考慮，還會再次派出人手，將藏霜宗這個別支再度重立起來。

  以往藏霜宗和渭水神府之間的人員調動就不少，想要重建這個別支也很簡單，將以前從藏霜宗調回本部的人員再派出來就可以了。

  正是考慮清楚了這些問題之後，呂華黎便徹底放下了畏懼。

  反正結果就這些了，他再怎麼掙扎也難以改變，那就只能將選擇權交給眼前這個陌生的敵人，由他來決定藏霜宗的命運了。

  而呂華黎自己，只要安心接受就行。

  能夠修行到如今境界，這麼一點的心性，他還是有的。

  「你很不錯，也很聰明。」

  看了呂華黎許久，陸離終於收回了審視的目光，隨後不由拍了拍手，讚賞的說道：「我現在越加的確信，選擇你作為我計劃的合作人，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了。

  關於你的這些問題，我現在也可以回覆你。

  只要藏霜宗真正的投靠到我的麾下，為我全心全意的做事，那麼我只當顧全你們的安全。

  關於渭水神府那邊的壓力，你們不用多想。

  不管對方得知情況後如何反應，我都會通通一力扛下，哪怕是與之一戰，也在所不惜。

  原州是我的原州，不是渭水神府的原州。藏霜宗也是我的藏霜宗，不是渭水神府的藏霜宗。

  過往的一切我都不去管，只要你們都是我的屬下，那就輪不到外人來管。

  怎麼樣，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陸離含笑看著呂華黎，語氣淡淡的說著。

  而後者聽了他的話後，只是閉上了雙眼，整個站在原地許久，然後才重新睜開眼睛，再後退兩步，最終直接拜倒在地：「既然如此，那我藏霜宗、呂華黎，從此願追隨陸上真之身後，為上真效命，永不背棄。」

  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呂華黎獻上了自己的效忠。

  渭水神府到底還是太遠了。

  雖然藏霜宗和其乃是上下關係，但到底還是兩個不同的機構，以往就算有著緊密的聯繫，但到了真正的利益存亡之時，終究有著輕重之分。

  此時此刻，為了藏霜宗自己的存亡，呂華黎只能選擇背叛渭水神府，選擇保全自身了。

  「哈哈哈，呂宗主快快起來。」

  陸離又是一聲大笑，然後隨手拂袖，一股法力便就將跪倒在地的呂華黎托起，然後他盯著對方，笑道：「用不了多久，呂宗主就會知道。

  追隨於我，絕對比追隨渭水神府有前途的多。

  以後就要多辛苦呂宗主了，我可是有不少事情都等著宗主去辦呢？

  到時就要忙起來了，你可不要叫苦哦。」

  呂華黎站了起來，他的臉上此時已多出了幾分恭順，聽到陸離的調笑之後，立刻肅容道：「上真但有所命，屬下絕對傾力完成，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絕不會叫苦。」

  既然已經決定要改換門庭了，呂華黎也不會做那扭扭捏捏的婦人姿態，此時態度轉換的極快，已經將自己當成陸離的下屬來行事了。

  「用不到你去出生入死。」

  陸離擺了擺手，接著帶著幾分認真道：「不過是到時候，要利用一下你和藏霜宗的身份罷了。此事還不急，等到需要用上你的時候，我會和你說的。

  你可以放心，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呂華黎聞言心中稍稍鬆了口氣，說真的，冒了這麼大的心理壓力背叛渭水神府，他還真有點摸不准，陸離打算叫他做什麼。

  不過看對方不惜和渭水神府為敵，也要收下自己的選擇來看，這裡面必然關聯重大。

  其中蘊含的利益，甚至要遠超過和渭水神府為敵的損失，不然說不通對方如此選擇的理由。

  可越是這種龐大的利益，也越說明事情的危險。

  付出多大，收穫多大，高利益往往伴隨著高風險。

  藏霜宗牽涉其中，又怎麼可能半點危險，也不用承擔。

  不過眼下看陸離的態度來看，藏霜宗危險是有的，但貌似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大，一切似乎都可以承受。

  心中這樣想著，呂華黎放下心的同時，也立刻道：「屬下隨時恭候上真命令。」

  他表了表態，然後又道：「對了，上真，我藏霜宗之前作為渭水神府的下宗，門內有不少先前從山中派下來的長老脈主，這些人占據了中內近半的高層。

  如今藏霜宗既以投到上真麾下，那是否需要將這些人清理出去，免得他們留在宗內成為暗鬼，一邊搗亂還一邊給渭水神府通風報信。」

  為了堅定自己的立場，同樣也是表明自己態度，呂華黎如今開始主動出賣起了門內的那些，渭水神府的下放幹部了。

  態度可謂是乾淨利落，就連陸離都不免有些微微驚訝，沒想到這傢伙思想轉變的這麼快。

  不過想想。

  作為本土派代表的宗主，或許呂華黎與那些下放下來，代表著渭水神府利益的長老脈主，早就有著矛盾積怨了吧。

  只不過以前上面有著渭水神府這個總部壓著，胳膊擰不過大腿，所以才沒表露出來。

  如今既然都已經背叛了渭水神府，那自然新帳舊帳一起算，一口氣將這些「內部奸賊」給通通處理了。

  只是對於這份殷勤，陸離卻是搖了搖頭：「先不急著處理他們，如今還不到我站在台前的時候，等過些時候開始行動時，再來處理這些傢伙吧。

  在此之前，你投靠我的消息，還需暫時封鎖。

  渭水神府那邊，也儘量多瞞些時候，一切等計劃開始時再說。」

  現如今陸離等候的時機還沒到，他要等郭氏和王氏全面開戰起來，徹底無法收手之時，才是開展計劃的時候。

  而如今郭氏和王氏雖然已經開始了一些小摩擦，彼此都開始進行戰爭動員，但距離進入到真正的白熱化狀態，還有一點距離。

  不等他們打出狗腦子來，自己又怎麼好放出大水，再以郭王兩族不顧生民死活，只為一己私利爭鬥，完全沒有仁義之念，不配作為原州人族領袖的名義去討伐他們？

  伐無道，誅暴虐，解民之倒懸，這可是在堂堂正正不過的大義名分了。

  同時郭氏那邊的盟友妖獸，如今也還沒有加入戰局。

  若是不等這些異族參與進這場原州內戰，陸離用來攻擊郭氏的大義理由，豈非又少了一條？

  同樣沒有這些異族妖獸，陸離這次計劃的收穫，也將大打折扣。

  雖然這許多大義理由都很扯淡，但不得不說，有時候有沒有這些理由，是能決定事情的發展方向的。

  尤其是在陸離有這個實力讓人忌憚時，這些大義名分，就是給那些敵人的，一個上好的下階梯了。

  關鍵時刻，這可是能決定陸離，會不會被群起而攻之的籌碼呀。

  自然怎麼重視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