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六章 再睡我一次

  金鑾殿的火勢完全熄滅之後，秦逍還是令人將夏侯的遺骨收殮。

  不看僧面看佛面，夏侯畢竟是麝月的親生母親。

  而且夏侯一死，一切恩怨也就隨風而去，秦逍自然不會再與死人計較。

  最為重要的是，秦逍非常清楚，有了澹臺懸夜的前車之鑑，自己絕不能在這種時候樹敵太多。

  澹臺懸夜在京都掀起腥風血雨，直接導致人心怨恨，其後果不但讓朝廷的運轉出現問題，而且地方各州郡也因為澹臺懸夜的兇狠血腥，讓其成為眾矢之的。

  實際上太史存勖領兵殺入京都，就是因為夏侯和澹臺懸夜在邊軍之事上處理不善，引來大禍。

  

  秦逍的根基在東北，雖然此番從東北調來一直兵馬，但宇文承朝和竇雄等人都是武將，僅依靠這支兵馬，根本不可能坐穩京都。

  大唐皇子之名雖然重要，但要收攬人心，絕不僅只是依靠一個名分，最重要的是讓所有人能夠獲得一些利益。

  群臣看似歸附擁戴，但秦逍知道除了極少一部分人，大多數人不過是因為形勢所迫而已。

  夏侯已誅，自己擁有大唐皇子的身份，京都的兵權也握在手中，這種情勢下，除非是自尋死路，否則所有官員只能拜服在腳下。

  京都各司衙門之中，還有不少澹臺懸夜提拔起來的官員，這些人甚至不在少數。

  但秦逍知道這時候肯定是不能掀起大獄，否則又將重蹈夏侯和澹臺的覆轍。

  收殮夏侯遺骨，固然是看在麝月的面子上，也是做給其他人看。

  秦逍雖然說不牽累其他人，但許多官員心裡肯定不會相信，依舊是人心惶惶。

  可是看到秦逍連夏侯的遺骨都能善待，那麼自然會放心不少。

  秦逍是人不是神，即使有絕頂武功，又手握兵權，但要治理這個國家，依然需要眾多臣子的輔佐，各司其職，才能夠讓龐大的帝國順利地運轉起來。

  他知道澹臺懸夜任人唯親，許多官員肯定是不稱職，但當下也不急於動手，先讓各司衙門運轉起來，慢慢觀察官員們的能力，等一切穩定下來，再行考核，能者居之，濫竽充數的到時候再做處置。

  京都軍務暫且交給宇文承朝和太史存勖處理，雖然禁軍也跟隨兵部尚書蘇倫徹底歸附效忠於秦逍，但是宇文承朝再三堅持先將禁軍調出皇城整頓，畢竟禁軍中有不少澹臺懸夜的心腹舊部，如果繼續讓他們守衛皇城，恐怕會對秦逍不利。

  防人之心不可無，秦逍最終是拗不過宇文承朝，答應了請求。

  宇文承朝於是便準備將禁軍調出了皇城，從龍銳軍中抽調了兩千兵馬入住皇城守衛，幾百名火甲龍騎也編入其中，由這支嫡系兵馬保護秦逍的安全。

  京都各司衙門的官員則是各安其位，依然如常當差。

  秦逍和文武大臣們做了一些商議之後，宇文承朝倒也沒有忘記小師姑的交待，派人在金鑾殿的殘垣之中搜找是否有什麼寶刀。

  秦逍其實也不喜歡待在宮裡，但非常之時，他已經被群臣擁戴為大唐新君，一時半會還真不能離開皇宮，暫時要留在宮中坐鎮。

  不過秦逍當然不可能跑到後宮去，好在太極殿的偏殿也有歇息之處，所以秦逍也就暫時住進太極偏殿。

  他從徐州出發之後，日夜兼程趕到與宇文承朝會合，然後進軍京都，連日來卻也是辛勞得很，沒有睡上一個好覺。

  好在他如今的修為已是達到巔峰，即使不睡也能撐上一些時日。

  今日只是大概吩咐了一些事務交代文臣武將去做，他知道要治理一個龐大的帝國，將會有無數的事情，而且夏侯被誅之後，無論京都還是各州郡都是千頭萬緒，自己還真要好好緩一緩，回頭再與群臣細細商討。

  小師姑和朱雀卻是同病相憐。

  兩人來京，都有一個同樣的目的，便是找回師尊的遺骨。

  可是夏侯已死，劍神和道尊的遺骨在何處，卻成了謎團。

  劍神遇害二十多年，遺骨是否還存在於世都是個問題，小師姑心情低落，秦逍只能安慰。

  朱雀倒是幹練，她確定道尊的遺骨肯定在皇宮某處，鐵了心要在宮內找到，秦逍勸說她稍安勿躁，等一切穩定下來再讓宮人一起搜遍皇宮，但朱雀卻還是領著天齋眾弟子開始在宮內搜尋。

  之前要偷偷摸摸找尋，如今秦逍是大唐之主，這皇宮也就是秦逍的院子，天齋眾人也就能不受阻攔光明正大找尋。

  秦逍和小師姑一起在側殿吃了些東西，已經是深更半夜，秦逍見得小師姑坐在燈下情緒低落，尋思著是否要將劍神遇害的真相告知。

  二十多年來，劍谷的人一心想要找回劍神遺骨，更是想查明劍神遇害的真相，卻始終沒能收穫。

  但秦逍也知道，如果將國相所言告知小師姑，肯定是不妥。

  按照國相的說法，劍神被害，固然是夏侯主謀，國相也參與其中，但有四大宗師都是捲入。

  夫子下毒，道尊、魏無涯和大天師聯手擊殺劍神。

  如果以這樣的真相告訴小師姑，那麼劍谷必將與四大宗師結仇。

  魏無涯倒也罷了，宮中太監，並無牽掛，身死事消。

  可是劍谷如果與其他三位大宗師為敵，秦逍自然不願意看到。

  道尊雖死，但天齋尚在。

  小師姑和朱雀雖然互相看不上，但畢竟還沒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如果小師姑知道劍神確實死在道尊之手，雙方必然是不死不休。

  沒有小師姑和朱雀在其中，秦逍也懶得管劍谷和天齋之間的廝殺，但有這兩個人在，他當然不能讓這兩大聖地互相殘殺。

  還有書院夫子。

  小師姑對夫子還是很敬畏，也知道劍神與夫子的交情不差，所以並不懷疑夫子會捲入劍神之死中。

  如果得知夫子也捲入其中，劍谷自然與書院也是為敵。

  夫子對秦逍有再造之恩，如今將畢生功力傳給自己，陽壽無多，秦逍當然不能讓夫子的餘生還要因為與劍谷結仇而煩心。

  至於大天師袁鳳鏡，已經遠去西川。

  他不但對秦逍也有恩惠，而且還是麝月之父，秦逍同樣不希望劍谷視其為敵。

  更重要的是，一旦劍谷真的同時與書院、天齋和大天師為敵，肯定是討不了好。

  思來想去，這段秘事還真不能向小師姑透露分毫。

  小師姑心情不好，秦逍也不敢告知真相，只能勸慰道：「小師姑，夏侯雖然死了，但皇宮還在。你放心，只要劍神的遺骨還在宮內，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會找到。」

  「掘地三尺？」小師姑瞥了秦逍一眼，沒好氣道：「真要挖地三尺，你還要不要住在這裡？重新修繕，又要花很多銀子，還不是老百姓出？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做個好皇帝也就罷了，如果忘了初心，到時候變的昏聵殘暴，讓百姓過不上好日子，我第一個便要殺你，清理門戶。」

  秦逍哈哈笑道：「你放心，有你在身邊監督，我肯定好好為百姓做事。」

  「監督？」小師姑蹙眉道：「你什麼意思？」

  秦逍道：「自然是讓你留在我身邊！」

  「讓我做你的皇后還是妃嬪？」小師姑撇撇嘴，道：「你還真是想得美。這皇宮就是個牢籠，我才不將自己囚禁在這裡，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秦逍一怔，苦笑道：「你......你不想留在我身邊？」

  「別以為我睡了你，就要待在你身邊。」小師姑道：「你三宮六院我管不著，反正我不會待在這鬼地方。」看著挑動的等貨期，幽幽道：「我還是喜歡劍谷，喜歡那裡的一草一木。找到師尊遺骨後，我和你師父一起帶師尊回劍谷。反正我現在已經是大天境，崔京甲也未必是我對手。到時候我再將你這塊招牌亮出來，看他還有沒有膽子跟我動手？」

  秦逍笑道：「你放心，給我些時間，處理好朝務之後，我跟你一起去劍谷。」

  「你去劍谷？」小師姑一愣，但馬上搖頭道：「不用，劍谷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你莫忘記，我是你的小師侄，也是劍谷的人。」秦逍道：「師姑有事，我當然要略盡綿力。」

  小師姑嫵媚一笑，道：「你倒沒忘記自己是劍谷的人。」輕嘆道：「其實倒也不用和崔京甲生死相搏。師尊埋骨劍谷，他也不可能阻止。他要做大劍首，就讓他去做，我和你師傅也不稀罕。我和你師傅只需要在劍谷里有一處落腳的地方就好。」

  「可是他會讓你們安然待在劍谷？」秦逍皺眉道：「他一心想要得到九天臨仙......！」

  「四塊紫木匣，缺一不可。」小師姑道：「以前我們都是想著，這是師尊最強一劍，如果失傳，實在可惜，所以保留紫木匣。而且也是想著如果師尊是夏侯所害，她身邊有兩大宗師，我們要殺夏侯，就必須練成那一劍應付兩大宗師。魏無涯早就死了，夏侯也已經伏誅，所以我們已經沒必要再去練那一劍。細細想來，那一劍如果落入心術不正之人的手中，反倒是大害，所以我準備毀掉我和你師傅的那兩塊紫木匣。」

  秦逍驚訝道：「毀掉紫木匣？」

  「既然是禍害，乾脆摧毀。」小師姑語氣十分堅定，看著秦逍道：「你在武道上的成就，也許會超過師尊，所以那一劍對你也沒有用，你只會擁有更好的武技。摧毀紫木匣，到時候給崔京甲看到殘片，他便斷了練成九天臨仙的心思，也就沒必要再與我們爭鬥了。」頓了一下，笑道：「他一心想要有朝一日打到中原武林，可是如今中原武林最強者應該就是你，你是大唐的皇帝，又是武道宗師，而且比他年輕許多，他做事沉穩，既知劍谷入中原無望，也就只能死心。」

  秦逍走過去，站在小師姑身後，抬手輕搭在她肩頭，道：「我知道你不想受束縛，也答應你可以不留在宮裡。但大唐萬里江山，你可以四處遊歷，累了就回宮。我在什麼地方，什麼地方就是你的家。我不想和你天各一方.......！」想到小師姑如果遠在關外劍谷，離京都千里之遙，自己日理萬機，恐怕還真難以再經常見到，心中有些難受。

  小師姑自然能夠感受到秦逍的難過和不舍，心下卻是一暖，柔聲道：「什麼天各一方？你別胡思亂想。我回劍谷，又不是埋在那裡不回來。反正在那邊待得厭煩了，我就會來找你。」抬頭看向秦逍，見秦逍直直看著自己，忍不住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期盼的眼神。」秦逍輕聲道：「小師姑，要不......再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