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九、夜空中星隕如雨

  女媧補天的上古神話，在藍星華夏可謂家喻戶曉。

  雖然有許多個版本，但後世傳說的主要版本正如巫秦所說，「共工氏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折天柱，絕地維，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立四極。」

  但在修真界的上古神話中，只提到「女媧鍊石補蒼天、平四海」，卻沒有「共工怒觸不周山」。

  聽巫秦這麼一說，林玄真也想到了。

  

  這修真界不曾記錄的「天柱折」，指的正是上古神魔大戰之後，盤古遺族用開天斧劈斷兩界相連之處的事。

  兩界分離造成大災難，未曾去往上界的上古神族中，女媧煉五色石，修補了天柱斷裂、兩界分離後天穹上留下的缺口。

  不僅如此，她還設下了絕靈結界，以此平定災難頻發的四大海域。

  只不知為何，「天柱折」的全過程，不曾有隻言片語流傳下來。

  修真界後人只知女媧補天，卻不知道她為何補天。

  結合修真界的各種傳說和林玄真知道的上下界信息，其實不難猜出，那通天階正是上古先民想要重塑的通往上界的天柱。

  但若是修真界本土修士，確實很容易認為上下兩界是兩方不同的世界，也不會聯想到玄真要重塑天柱。

  聽完巫秦的猜想，林玄真卻沒有跟巫秦和盤托出的想法。

  畢竟在這件事上，巫秦雖強，終究無法幫上自己。

  林玄真順手設下一個隔音陣，免得弋努聽到不該聽的，猜出她倆的來歷。

  她設完陣法，才故作不解地問道：「巫秦前輩所言有理，兩界傳說確實不統一。但這與我們現在的狀況又有什麼關係？」

  巫秦嫣然一笑，直接戳穿道：「玄真不要裝傻了。聽說你將天雷門山門前那通天階煉化了，還設下了煉心繭房替代通天階的功能。其實你也想要重新煉製天柱，將上下兩界貫通吧？」

  巫秦創建海角樓之前，也曾遍歷十洲三島選址。

  她也到過夏神部洲中州密林深處的神族遺蹟，甚至還親自登過通天階。

  只不過，通天階所在，即天雷門如今山門，對於從小在海邊長大的巫秦來說不合心意。

  聽不到海浪拍岸聲，聞不到空氣中的淡淡鹹味和海水腥味，她心裡不安，很難入定修煉。

  巫秦也曾數次嘗試煉化通天階，試圖將其帶走，卻以失敗告終。

  不止是她，雷繁也不過是因地制宜，改建了山門，同樣不能煉化通天階。

  但在聽到玄真順利地煉化通天階之後，巫秦卻有種理當如此的感覺。

  眼前的美人面若春花，額間點綴的血玉珊瑚串珠，更將她的膚如凝脂襯託了個十成十。

  和修真界大多數女修完全不同的絕世風情，讓天魔玄真安靜異常。

  林玄真也沉默了片刻，沒想到巫秦的消息如此靈通，真不愧是僅次於雨花閣、散修盟之後的第三情報機構。

  好半天，她才緩緩點頭道：「確實如此，但我還沒找到合適的材料。我把通天階煉化後，改變了形態，卻依然無法達到我想要的效果，沒辦法穩固地聯通兩界。」

  說完，林玄真還把上古先民建造通天階的事細細說與巫秦聽。

  巫秦聽著聽著捂住了胸口，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也越來越亮。

  等林玄真話音一落，巫秦便迫不及待地說道：「玄真，我有個想法。那通天階像不像藍星其他古國傳說中的通天塔？哦，對了，通天塔的傳說你聽過嗎？」

  巫秦所說的通天塔傳說，指的是藍星古國之一關於語言和種族由來的傳說。

  古時人們語言統一，便聯合起來興建通往神之所在的高塔；而神為了阻止此事，便叫世間人族說不同的語言，使他們之間不能溝通。

  通天塔因此半途而廢，人類也自此各散東西。

  林玄真也聽過這個傳說，仔細想來，和通天階確實有不少共同之處，只不知上古先民是否也說著不同的語言。

  但她不知道巫秦為何如此激動，有些不明所以，便反問道：「所以呢？」

  「華夏同為藍星古國之一，在我們的文化中，與通天塔類似的傳說，是天柱，是直通天界的不周山，是通天建木。天雷門不是有棵神木樹嗎？或許他就是那根天柱啊！」

  巫秦說著，還指了指東南方向。

  即使遠在北極之地絕靈海域，憑藉大乘期修士的目力與高度，依稀還能看見東南方的天雷門那一株神木樹的樹梢。

  相傳在大地的中心，就生長著一株通天巨樹，叫做建木，人們通過建木可直達天闕，與神靈溝通。

  而被巫秦這麼一提醒，林玄真也想起來，修真界的神木樹，原名似乎正是建木。

  難不成沈沐真的是那根天柱？

  不可能。

  林玄真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

  當初沈沐拋棄原來的樹身，又懇求自己焚毀那巨大的神木樹時，什麼都沒有發生。

  若沈沐真是華夏傳說中的通天建木，他還能被神木宗壓迫成那樣？

  那也太遜了吧！

  只不過是巧合罷了。

  林玄真搖頭道：「我覺得沈沐，我是說五雷峰上那一株神木樹，應該不是天柱。」

  巫秦對於林玄真如此快速且堅定地反駁，有些意外。

  但她當年在神木宗見到神木樹的時候，神木尚未開啟靈智；如今神木到了五雷峰，開啟靈智後已經成精化形，若真是天柱，玄真自然早就知道了。

  巫秦嘆息道：「原本還以為能幫上你，看來還是我想得簡單了！」

  正在此時，半空中又響起了更為響亮的金石崩裂之聲，聲震如雷，隨即有無數火球從天而落。

  林玄真剛剛補好的那一處靈氣邊界倒是沒破，但附近又出現了更大的裂縫。

  從那些裂縫中落下的不過是上界的石屑粉塵，一入修真界卻成了隕石雨。

  大乘期修士或許可以在這隕石雨中穿行而不受傷害，但修為稍微低些的，恐怕要遭殃了。

  不僅如此，那些燃燒著的火球砸入海面，濺起的水花化作炙熱的水汽，氣溫上升了許多；

  隨著熱流的形成，空中醞釀起混亂的氣流，糾纏融合之後，很快就形成颶風，掀起滔天巨浪，吞沒附近的不知是否有人居住的小島；

  而落石之處，幾隻海獸翻了肚浮出水面，顯然是已經被烤熟了。

  林玄真的神識繼續擴散開去，但越是探查，她的眉頭便皺得越緊。

  這隕石雨的範圍太廣了。

  不止是北極之地的絕靈海域，連接此處的東極西極的絕靈海域上方也是同樣的景象。

  若無意外，上界正在併入修真界，連同那另一端的南極之地絕靈海域，也是差不多的景象。

  若是隕石雨持續時間長些，就算凡人能在修士的護佑下不受太大的損失，這附帶引起的氣溫驟升，也能使生靈大傷元氣。

  與那針對富含靈力的修士的上古異獸潮相比，這隕石雨將影響整個修真界的所有生靈。

  這是何等恐怖的大災難！

  「巫前輩好意，我領會了。」林玄真抬起一隻手，擋在弋努頭上，轉頭對坐立不安的巫秦催促道，「不過你還是先回去吧，海角樓可能也正面對這隕石雨。」

  巫秦也沒料到這天漏之後還會緊跟著降下隕石雨。

  連玄真都提醒她回去海角樓，顯然事態嚴重。

  估計了一下時間，眼下諶牧情應該還未返回抵達海角樓，心裡正憂心海角樓的低階弟子，便聽到林玄真催促的話。

  雖然清楚地知道玄真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但這般規模的隕石雨及其之後將會帶來的災難，還是讓巫秦難以安心離開。

  巫秦最後叮囑道：「若是解決不了，還是以你自身為重。」

  說完便運轉靈力，驅使白玉螺以最快的速度，向海角樓飛去。

  巫秦已經顧不得玄真要面對的是什麼，她只知道，海角樓留守的那些最多只有化神期修為的弟子，肯定承受不住那種隕石雨的衝擊。

  林玄真一瞬撤下隔音陣，對弋努命令道：「阿努，先不忙五色石的事，你先去方丈島避一避。」

  夜空中星隕如雨，弋努即使不分神，眼角餘光也早已注意到這天地異象。

  聽到師父的催促，眼看著五色石就要填滿天地爐，弋努手中動作不停，還加快了速度，口中卻道：「師父放心，我馬上就能堆滿了。一做完，我馬上就走。」

  林玄真無奈，隨手招過那一堆品質不同的五色石和快要填滿的天地爐，又從懷裡掏出另一個金剛琢，套在弋努手上。

  這是她上一次幫巫秦煉製金剛琢時多出來的，用這個金剛琢，基本上可以收走身周的隕石雨，也可以護自身安全。

  簡單說明金剛琢的使用方法後，林玄真就往弋努身上拍了一張極品千里遁行符，目的地為方寸城。

  ……

  弋努還沒從師父接二連三的行為中緩過神來，眼前一花，已然身處方寸城。

  方寸城中能夠看到那絕靈海域上的隕石雨正愈演愈烈，城中修士漸漸也能感覺到氣溫在不斷上升，海水也變得如溫泉般炙熱。

  察覺到有修士以完全無視方丈島防禦大陣的氣勢硬闖入方寸城，還呆立原地不跑，剛剛回到方丈島的方知萌已經現身。

  見到深藍眸子的沉靜少女，方知萌驚異道：「弋努，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大師姐呢？」

  弋努用法衣袖子遮住了被師父強硬套在手腕上的金剛琢，淡定地說道：「師父還在絕靈海域，只叫我來方丈島避上一避。看她老人家的樣子，應該是想獨自解決此事。」

  方知萌神情有些異樣，「原來如此……難怪……」

  弋努見狀，心中不解，便追問道：「方前輩，什麼『原來如此』，什麼『難怪』？難道我師父會有危險？」

  方知萌嘆了口氣，當著剛好趕來的簡無瑕的面，一併解釋道：「實不相瞞，參與歸元論道會之前，見微齋有觀星卜筮，發現是大凶之兆。後來聽聞大師姐出關，也要參與這論道會，我便占了一下你的吉凶，發現你沒有性命之憂。」

  不僅是弋努沒有性命之憂，方丈島也不會出什麼大事，論道會眾人也安全無虞。

  方知萌之前就因為不知天高地厚，卜筮大師姐的本體而慘遭反噬，多了一步轉世投胎的歷練之旅。

  這一回自然不會重複犯下相同的錯誤，因此她選擇了和大師姐最為親近的弋努。

  弋努不但是大師姐的親傳弟子，修為也比方知萌要低，而且一直跟在大師姐身邊。

  只要能卜筮得知弋努的吉凶，大概也許能推斷出大師姐的吉凶。

  方知萌當時見大師姐獨獨留下弋努在身邊，便傳音勸說簡無瑕離開，用的也是這個理由。

  可現在，天降隕石雨，卻只有弋努一個人來了方寸城，不見大師姐身影。

  這還怎麼判斷大師姐的吉凶？

  原來那歸元論道會的大凶之兆竟應在了大師姐身上？

  弋努一聽，臉色驟變，請求道：「還請方前輩送我出陣離開方丈島，我要去找師父。」

  簡無瑕聞言，連忙呵斥道：「胡鬧！你剛剛突破至煉虛期，大師姐遇上了危險，你又能做什麼？別添亂，還是我去！」

  弋努身形一晃，忽地消失無蹤，連簡無瑕和方知萌都無法察覺到她的存在。

  「弋努！」「弋峰主！」

  兩人四下張望，神識已經發散，卻無功而返。

  過了一小會兒，弋努才重新現身，「簡師叔，方前輩，大境界突破時的雷劫，若不是我有意引發，都會無視我。我去找師父才更合適。」

  無需多言，簡無瑕已經震驚了，方知萌的驚訝也不遑多讓。

  這竟是傳說中極其罕有的本命天賦「隱」，能叫所有人都忽略其存在。

  弋努手指搭上法衣袖子下的金剛琢，鎮定道：「找到師父後，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帶回五雷峰。」

  這是她晉升至煉虛期後才能做到的，可以讓同行之人也可以被無限忽略。

  萬一師父為消弭這隕石雨受了傷，萬一此事被人知道，說不準就有大能想要趁虛而入，對師父不利。

  若是面前兩人依然不允，她只好動用金剛琢，強行破開防禦大陣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