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李小穎(上)

  那女子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坐在井口邊上。

  她捂著臉，靜靜地流著眼淚。她忽然看到了倒在旁邊的一具中年男人的屍體。

  

  「爹！！！」

  一聲響徹天地的悲慟聲響了起來，女子急忙撲到那具屍體旁邊，抱起屍體的腦袋，捧在自己的懷裡，失聲痛哭著。

  趙文看著悲慟不已的女子，長嘆一口氣，隨即坐在女子旁邊，沉默起來。

  倒在地上的這具屍體就是之前趴在井口上的那具屍體，當趙文看到這一幕時，瞬間便明白了一切。

  這具屍體生前將自己的女兒放入井中，而自己則用胸膛堵住了井口。

  「爹啊，爹！！！」

  女子將手蓋在屍體的臉上，將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蓋了下去。

  「嗚嗚嗚！」

  女子不顧屍體上的鮮血，直接趴在屍體的胸膛上，將臉埋入屍體的懷裡，身體劇烈的抖動著。

  「嗚嗚嗚，該死的韃子。天殺的韃子，爹，你死的好慘啊。」女子一邊痛哭著，一邊悲慟的大喊著。

  趙大牛看到這一幕，轉過頭去，不再看一眼。

  淚水從女子的眼中流出，將屍體胸前的衣服全都打濕，那一滴一滴的淚水，順著屍體的衣服，緩緩的滴在地上。

  「都是你們，都怪你們。都怪你們這群無能的士兵，如果不是你們無能的話，韃子怎麼可能攻入長城？」

  女子忽然跳了起來，雙眼通紅，朝著趙文沖了過來。

  「你要幹什麼？」宋虎直接擋在趙文身前。

  趙文皺著眉頭，說道：「虎子，退下！」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你給我退下！」

  在趙文的呵斥聲中，宋虎不情願的退了下去。

  那女子直接撲到了趙文的懷裡，雙手不停地在趙文的胸前捶打著。

  「嗚嗚嗚，邊軍無能啊，邊軍都是些縮頭烏龜，守不住長城啊。嗚嗚嗚，都怪你們，要不是你們無能的話，我爹就不會死。我家十幾口子人都不會慘死在韃子的刀下！」

  女子不停地捶打著趙文的胸口，而趙文則硬挺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唉，這都是作孽啊。

  趙文長嘆一口氣，看向天空，今夜的天空很美，可世間的生活很苦。

  女子的哭聲逐漸的小了下去，直到最後，變成了抽泣聲。

  女子重新回到屍體旁邊，雙手懷抱著雙腿，弓著腰，靜靜地坐在那裡。

  趙文看著坐在地上的女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女子很美，皮膚很白，一張鵝蛋臉煞是好看。

  她的頭髮很長，在腦後面梳成一個結鬟髻，結鬟髻上插著一支金簪子，金簪子下面垂著幾縷金葉子，隨著女子的顫抖而擺動著。

  女子穿著一身湖綠色的對襟襦裙，上面沾滿了井水和暗紅色的鮮血。

  趙文從旁邊撿起一些柴火，放到女子旁邊，將柴火點燃。

  火苗燃燒著，散發出光和溫暖。

  趙文靜靜地坐在那裡，臉色被火苗映照的通紅。

  女子抬起頭來，一臉憔悴的看向趙文，低聲抽泣道：「我沒有家了，我沒有家了，嗚嗚。在我出生的時候，我娘因為大出血沒了，現在，我爹為了保護我，也沒了。嗚嗚，我就是一個災星，我就是喪門星。嗚嗚！」

  「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女子越說情緒越激動，她忽然從地上跳起，朝著井口跑去。

  趙文急忙伸出手，將女子一把拉回。

  「你要幹什麼？我好不容易將你從井裡撈出來，你現在卻要尋死？早知道這樣，那我就不救你了。」

  趙文將女子硬生生的拽到火堆旁，氣憤的道。

  女子抬起頭來，眼中含著淚水，她怒聲道：「對，沒錯，你說的沒錯，你就不應該救我。你放開我，讓我去死。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你為什麼要救我？你這個王八蛋，你為什麼要救我？」

  趙文左手拉著女子的胳膊，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你這女人，真是不講一點道理。我救了你，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為啥還要罵我？」

  「嗚嗚嗚，你為什麼要救我？」

  女子伸出沒有被趙文抓住的那條胳膊，狠狠的朝著趙文的臉扇去。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聲響了起來，趙文呆呆的看著眼前哭鬧不已的女子，說不出話來。

  宋虎和趙大牛一臉懵逼的看著女子，嘴巴長得老大。

  這小娘們厲害啊，敢打上仙的耳光，厲害，在下佩服，佩服！

  趙大牛一臉古怪的戳了一下旁邊的宋虎，低聲問道：「你說這小娘子怎麼這麼兇猛啊？怎麼敢打上仙的耳光？」

  「我哪知道啊，反正我以前聽我娘說，這長得越是好看的，脾氣就越大。而且還越無理取鬧，我以前是不相信的，可現在，我相信了。再說了，這女子突然遭遇這種滅門慘事，情緒難免激動，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也情有可原。」宋虎若有所思的道。

  「你說的有道理啊，這種事不管放到誰身上，都受不了啊，更何況一個小女娃呢？」趙大牛感慨的道。

  趙文呆呆的看著女子，驚訝道：「你竟然揍我？你竟然揍你的救命恩人？！」

  「我就揍你了，怎麼滴？」女子一臉氣憤的看著趙文的臉，顯然還在生著氣。

  「我讓你揍我！」

  趙文怒喝一聲，直接甩出一個大嘴巴子，輕輕的扇在了女子的臉上。

  「哼，要不是我肩膀被你插傷了，今天我就揍死你！」

  趙文瞪著女子，威脅道。

  趙文說是給了女子一個大嘴巴子，可是他這一巴掌卻沒有什麼力道。看起來反而像是在撫摸女子的臉一樣。

  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呆呆的看著趙文，「我和你拼了，反正我也應該死在韃子的手裡，現在我和你拼了。我今天就豁出去這條命了，我和你拼了。」

  女子拔下頭髮上插著的金簪，就向趙文戳來。

  趙文急忙伸出手，將女子的手抓住。

  「你瘋了？」

  「你說的對，我現在就是一個瘋婆子，我就是一個瘋婆子，我本來就應該是一個死人。」

  女子臉上掛著淚水，有幾分幽怨，有幾分悲傷，又有幾分委屈。

  趙文看著女子的臉，忽然抽出手，直接拍在了女子的後腦勺上。

  「嘭！」

  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隨即暈了過去。

  「狠，真狠。這神仙就是不一樣，聽說神仙們都是些沒有七情六慾的人。我之前是不信的，現在我是信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娘子，就這麼被上仙給打暈了。嘖嘖嘖，厲害，厲害，我趙大牛佩服啊，佩服啊。」

  趙大牛不由得為趙文豎起一根大拇指，一臉感慨的看著趙文。

  趙文將女子平放到地上，將女子手中的金簪取下，放到旁邊。

  「唉，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你為啥非要一個勁的鬧騰呢？」趙文搖搖頭，隨即將火堆捅旺。

  「睡吧，好好的睡一覺吧。這突然發生這種慘事，精神如果一直緊繃的話，會出大事的。」趙文看了看女子，搖搖頭，同情的道。

  「哎，哎，哎，虎子，你看上仙在幹嘛呢？」趙大牛看見趙文正脫著女子的衣服，急忙用手指戳了戳旁邊的宋虎。

  宋虎回過頭來，瞅了一眼趙文，便急忙將趙大牛的腦袋掰了過來，「你瞎看什麼呢？上仙幹啥事你管的著嗎？現在，咱倆趕緊找一個地方，盯著四周。這黑燈瞎火的，萬一有韃子出現，那豈不是慘了。對了，之前的戰馬和大車你拉過來沒有啊？」

  「拉了，拉了，肯定拉過來了，就拴在門口了！」

  趙大牛極其不情願地跟著宋虎走了出去，守在門口。

  趙文將自己身上那肥大的鴛鴦戰襖裹在只剩下褻衣褻褲的女子身上，隨即將女子那濕漉漉的衣服用木頭掛起來，放到旁邊烘烤著。

  雖說自己之前跳下水井中，衣服也被井水打濕了。可年輕人嘛，畢竟火氣旺。再加上趙文也僅僅是雙腿沒入水中，上身也不是很濕。所以，沒多長時間，便被趙文的體溫捂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