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井下女子

  太陽漸漸的落入西山，整個天地開始昏暗起來。趙文坐在馬上，揉了揉發脹的眼睛。

  他身上的血腥氣味濃重，熏得他不停地流鼻涕。

  趙大牛坐在大車上，悠哉悠哉的趕著路。不時撫摸著身後的大車，一臉財迷的樣子。

  宋虎一臉警惕的看向四周，生怕突然有韃子衝來。

  

  遠處漸漸地出現了火光，那是正在燃燒著的村莊。

  空氣中傳來一股燒焦味，趙文皺著眉頭，向前方看去。

  一個化成廢墟、焦黑一片，正在燃燒的村莊出現在眾人眼前，趙文停了下來，看向這個正在燃燒的村子。

  整個村子殘垣斷壁、焦黑一片，無數的房子在火焰中倒塌，那些木質的房梁橫在地上，靜靜地燃燒著，不時發出噼啪聲。

  房頂上的稻草早已燃盡，只剩下一堆黑灰，風一吹，便瀰漫開來。

  空氣中的燒焦味摻雜著一絲惡臭味，那是屍體被火燒的味道。

  趙文從馬上跳了下來，向村子緩緩走去。

  宋虎和趙大牛也從馬上下來，緊緊的跟在趙文身後。

  地上不時出現幾具燒的焦黑的屍體，他們或仰、或趴在地上，散發著惡臭，身上偶爾冒出幾縷黑煙。

  趙文看著這些屍體，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胸口中。

  「這些該死的韃子！」

  趙文雙眼猩紅，毛髮倒豎，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他看著地上的這些屍體，臉色潮紅，心跳不斷地加快。

  這就是大明？這就是傳承數千年不滅的華夏？這就是一直屹立在東方的偉大帝國？

  趙文大口的喘著氣，好久緩不過勁來。他實在不願意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趙文緩緩的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唉，慘啊。想當初戚爺爺坐鎮北方的時候，哪個韃子敢如此囂張？嘉靖朝後期到萬曆朝前期，哪個韃子敢進攻我大明？當年李成梁還在的時候，努爾哈赤那個野豬皮就像一個狗似的，任由李成梁使喚。可是現在呢？自從神廟老爺駕崩之後，什麼牛鬼蛇神都來了。草原的韃子，遼東的建奴。」宋虎長嘆一口氣，雙拳緊緊的握在一起。

  趙大牛站在最後面，看著地上死樣悽慘的大明百姓，也陷入了沉默。他緊緊的攥著手中的馬韁繩，指關節都發白了。

  「嗚嗚嗚嗚！」

  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哭泣聲響了起來。

  趙文噌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向著四周看去。

  宋虎和趙大牛也屏住了呼吸，靜靜地聽著。

  「在西南方向！」

  趙文一指那個方向，直接扔掉手中的馬韁繩，向著那邊跑去。

  宋虎和趙大牛緊緊的跟在趙文的身後。

  「嗚嗚嗚！」

  哭泣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明顯。

  趙文停在一個變成灰燼的庭院外面，他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

  「在裡面！」

  趙文急呼一聲，一腳將燒的變形的大門踢開，向著裡面衝去。

  當趙文等人衝進院子中後，那哭聲卻消失了。

  趙文站在庭院中，仔細的觀察著四周。

  「那邊有一口井！」趙大牛指著一井口上趴著屍體的井，驚呼道。

  趙文急忙沖向那口井，將上面的屍體推開。

  聽剛才的聲音，好像就是從這口井中傳出來的。

  「裡面有人嗎？」趙文將腦袋伸進井口，大喊一聲。

  回音在井中飄蕩著，趙文死死的盯著井底。

  可惜夜色太濃，趙文看不清井底的情況。

  「這下面肯定有人！」趙文站起身來，指著井，沉聲說道。

  「那咱們怎麼辦？這井口這么小，咱們也進不去啊。」趙大牛看著井口，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名。

  眼前的這個井口比趙大牛的腰細了一圈，別說是趙大牛了，就是趙文，也不太容易進去啊。宋虎就更不用說了，體型和趙大牛差不多大。

  「你們放我下去，我下去看看。」趙文看著黑漆漆的井口，皺眉道。

  「不行，你不能下去。這萬一出了什麼事，咋辦？」宋虎斷言道。

  「那你們說怎麼辦？這裡面有人啊，萬一下去的遲了，淹死了怎麼辦？」趙文不耐煩的看著宋虎，呵斥道。

  「那就算下去，也是我們下去，你下去像什麼事啊？」宋虎堅決不同意趙文的想法。畢竟趙文對他們的幫助太大了，這萬一出個什麼事，那他們豈不成了忘恩負義的人了？

  再說了，趙文乃是天上的神仙，這要是有個什麼閃失，豈不是得罪了上天？

  「你們下得去嗎？別囉嗦了，我自己下去。」趙文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表情，直接抄起井邊的繩子，纏在自己的腰間。

  宋虎和趙大牛看著倔強無比的趙文，也只好同意讓趙文下去。

  趙文將繩子在自己腰間打了一個死結，將繩子的另一端交給宋虎和趙大牛，然後自己慢慢的向井口而去。

  「慢點下，如果下面有什麼不對勁的，就大喊一聲，我和大牛直接拉你上來。」宋虎緊緊的攥著繩子，眼睛中滿是擔憂。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行了，我先下去了。」

  趙文整個身子消失在井口，宋虎和趙大牛站在井口，緩緩的放著繩子。

  「放，繼續放！」

  井中傳來了趙文的喊聲，趙大牛和宋虎將手中的繩子緩緩鬆開，隨即又緊緊攥住。

  「行了，到底了。」趙文整個人漂浮在水面上，朝著上方大喊道。

  宋虎將繩子緊緊的綁在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自己將腦袋湊到井口，大喊道：「有沒有發現什麼？」

  可是，井中並沒有傳來趙文的聲音。

  宋虎和趙大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趙大牛緊緊的握住繩子，牙齒一咬，就要將趙文往上拉。

  「別急，再等等！」宋虎急忙攔住了趙大牛。

  趙文下半身浸泡在井水中，他抹掉臉上的水漬，向四周看去。

  這口井，上面小，下面大。最上面只能讓一人通過，可這下面，估計待七八個人不成問題。

  井底漆黑一片，趙文眯起眼睛，順著井壁向前摸去。

  「這是什麼東西？」趙文忽然摸到了一個柔軟無比，還帶著溫度的球狀物體，一時之間，趙文有些蒙了。

  這井中還能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唰！」

  一道白光突然出現在趙文眼前，朝著趙文的腦袋飛速而來。

  趙文瞳孔驟縮，腦袋急忙向後仰去。

  「噗嗤！」

  趙文還是遲了一步，一把明晃晃的刀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來不及低頭查看插在肩膀上的刀，便伸出右手，向前抓去。

  「你個死韃子，我和你拼了！」一道嬌喝聲突然出現在趙文耳邊。

  「大人，發生什麼事了？」趙大牛聽到井底的聲音，急忙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沒什麼事！」

  當趙大牛聽到趙文的聲音時，趙大牛和宋虎才放下心來，安安靜靜的守在井口，準備隨時拉動繩子。

  「姑娘，我不是韃子。」

  直到現在，趙文才發現自己眼前的是一個女子。

  可惜燈光太暗，看不出具體模樣。

  「我和你拼了！」

  那姑娘嬌喝一聲，就向趙文撲來，她一把摟住趙文的脖子，張開嘴巴就向趙文的脖子咬去。

  很顯然，這姑娘將趙文當成了韃子。

  趙文急忙將姑娘推開，沉聲道：「我都說了，我不是韃子，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趙文左手死死的捂住姑娘的嘴巴，右手摟住她的腰，隨即對著上方大喊：「大牛，趕緊往上拉。這下面有人。」

  趙大牛蹲在井口，聽到趙文的聲音，急忙和宋虎拉動繩子。

  幾個呼吸之後，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女人出現在井口。

  趙大牛一愣，這怎麼是一個女人啊？

  宋虎倒沒想那麼多，急忙將那女子拉了出來。

  「你們這群韃子，我和你們拼了。」

  那女子剛被宋虎拽出井口，便發了瘋似的，朝著宋虎撲來。

  宋虎急忙向後一躲，隨即伸出右手，輕輕的點在女子的腰間。

  女子悶哼一聲，無力的倒在地上。

  趙文從井口爬出，靠在井邊上，「宋虎，快過來幫我將這把刀拔出來！」

  「大人受傷了？」宋虎這才發現趙文肩膀上插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是啊，被她插的！」

  趙文指著倒在地上的女子，頭冒冷汗的道。

  「大人您忍著點！」

  宋虎握住刀把，輕聲一句，隨即雙手用力，直接將短刀拔了下來。

  「噗嗤！」

  一道血箭飈出，宋虎急忙摁在趙文的傷口上。

  「大牛，趕緊弄點布料來！」

  宋虎雙手死死的摁著傷口，轉過頭來，大聲道。

  趙大牛急忙從衣服內擺撕下一綹布條，在趙文的肩膀上纏了起來。

  片刻功夫，趙文的肩膀被纏的死死的。但也止住了血。

  趙文長出一口氣，看著地上躺著的女子，站起身來，說道：「你這人好沒道理，老子那是在救你，你還插了我一刀。」

  那女子躺在地上，滿臉灰敗之色，眼睛中不停地流著眼淚。

  「呵呵，你們這些韃子，殺了我家十七口人，現在卻假惺惺的救我？」女子死死的瞪著趙文，冷笑道。

  趙文一愣，隨即說道：「我是韃子？你見過漢話說的這麼流利的韃子嗎？你見過穿著鴛鴦戰襖的韃子嗎？你連人都沒搞清楚，就隨便動手，你這女人，簡直太胡攪蠻纏了。」

  躺在地上的女子一愣，她藉助火光，這才看清楚了眼前這人的模樣。

  這身上的衣服確實是明軍的鴛鴦戰襖，模樣也是明人的樣子，不是那些醜陋不堪的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