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沉痛一擊

  宋乳娘面上極力扯出一道痛苦的笑容，嘴裡儘是滄桑和無奈，「傻小姐，你哭了沒有乳娘還不知道嗎？」

  「乳娘，對不起，都怪莞兒，」洛莞低著頭，不知該如何開口，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她的心裡滿是歉疚與後悔，今日的事都怪自己。

  「小姐，這事怎麼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些人他們心腸太狠毒！咳，咳咳！，」她不想看到小姐為自己如此的傷神，更不想讓她因為自己的事情而感到愧疚。她用力的咳了兩聲，似是要將整個心臟都要咳出來般，面上更加蒼白。

  「乳娘，」洛莞緊張的站起身來將宋乳娘扶到自己的懷裡，拍了拍她的背。

  看到她的模樣，洛莞的心不禁沉了下去。原本蒼白的臉龐在洗得發白的上衣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蒼白。額頭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皺紋，猶如古琴上的弦一般。

  她緊緊地抿著雙唇，原本還算紅潤的雙唇，如今也變得黯然失色，乾燥而毫無血色了。那頭銀絲，雜亂無章地落在肩後。

  洛莞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這般仔細的看過乳娘了，怎一晃眼，物是人非。

  這眼前的一幕幕似乎在告訴她乳娘在這滄桑的歲月是如此的辛苦，她的心更疼了。

  

  「小姐，我知道，乳娘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咳咳！但，但我不害怕死，我擔心的是小姐你呀！」

  宋乳娘用力的想將自己想說的話告訴小姐，她怕自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她扶著胸口，面上因為疼痛而深皺著。

  「乳娘，」洛莞憐惜地看著懷中的老婦人，

  「小姐，我知道，老爺夫人的死讓你一度不能承受，那些人罪惡多端，他們害了小姐，害了你的父親母親，小姐你定是要為他們報仇，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的變化我也看在眼裡，可是小姐，看見你現在的模樣，乳娘真的好心疼啊！」

  她艱難地說著，深深地喘了口氣接著說道，「小姐，報仇是你現在最大的心愿，它改變了你，改變了這洛府的所有人，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老爺夫人他們的心愿是看見小姐你能幸福啊！只有你活得好，快樂，老爺夫人，還有我才能在天上安心啊！」

  她的手緊緊攥著洛莞的手，把這段話說完像是全身力氣被抽空般癱在了洛莞的懷裡。

  她說的話讓洛莞聲淚俱下，所有關心她的人，愛護她的人，都要離她而去了，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乳娘，莞兒不讓你走，不。」洛莞實在不能接受她就要這樣離開自己，明明今天早上還好好的，她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直搖著頭，她嗚咽著，眼睛一片模糊，眼淚掙扎著湧出了眼眶，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淌，潮濕地划過她的臉頰。

  「咳咳！」宋乳娘又怎麼想離開小姐，只是事與願違，她也不可能永遠留在小姐身邊，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覺，她迷濛著雙眼，兩隻渾濁的老眼也漸漸失去了焦距，

  「好，好好，活下去！」

  她脖子上的青筋凸顯的像是要冒出來一般，嘴角又滲出一道鮮血，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離開，用盡全力的抬起手想要觸摸一下洛莞的臉龐，可是還有一公分的距離時，終于堅持不住了，她的手像木偶被抽掉了線一般，掉到了洛莞的懷裡，眼睛也像是極度疲倦般緩緩的閉上了。

  看著自己懷裡靜無聲息的人，洛莞的淚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面上只有一道道曲折的線，還有不可置信的眸子，過了一會兒，她又嚎啕大哭起來，淚水如瀑布般傾瀉下來。

  「乳娘，乳娘，不，不，」

  她摟緊了懷中的已經沒有任何氣息的人，想要把她叫醒，臉白得不成樣子，緊閉的雙眼已滿含淚水，以致瑟瑟抖動的長睫毛像在水裡浸泡了一樣，緊緊咬著的嘴唇也已滲出一縷血痕。

  在外面站著的雲兒聽到了屋內的動靜，失聲的喉嚨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的眼睛一陣模糊，抬起頭來仰望灰濛濛的天空，想要將眼中的眼淚憋回去。

  她想像不到現在在房裡的小姐會是怎麼樣的心情，她也不敢想，只能在房外靜靜地陪著她。

  北風凜冽，銀灰色的雲塊在天空中奔騰馳騁，寒流滾滾，正醞釀著一場大雪。那枯樹的枝杈在冷風裡晃蕩，像一隻只瘦骨嶙峋的手朝向天空。

  看著這瀰漫著惡劣氣息的天空，雲兒不禁將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緊些。

  一個下人的死在這個有上百個下人的洛府根本沒有什麼稀奇，芳華錯的悲傷像是一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大多數人的心情，大家仍然被即將到來的年關高興著。唯有芳華錯的這位整日以素衣著身，臉上終不見笑容。

  「小姐，宋乳娘已經安頓好了，您就放心吧。」雲兒輕緩的走到洛莞身旁，滿臉擔心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嗯，」只見那女子喉嚨里發出淡淡的一聲響聲，眼睛卻還直盯著窗外。

  「小姐，我知道您傷心，可是乳娘若是看見你如此模樣，在天上她也會心疼的呀。」

  這些天來，洛莞話不多說一句，整日待在房裡，身上總是披著乳娘親手給她做的那件羊絨披肩。讓雲兒看了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可是那人兒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小姐，你這樣會讓那狠毒的女人更得意！你難道就甘心看著她們一個個的好過，在謀害了宋乳娘以後還逍遙自在的活著嗎？」雲兒無奈地撇著嘴，這些日子她可聽下人們說了，說這大小姐高興的很，給了那日幹活的下人好多賞賜！

  聽到雲兒的話，洛莞的眼裡閃過一絲狠厲，聲音像是被凌冽的寒霜凍住了一般，「你下去吧，此事我自會思慮，乳娘死了，我怎麼會讓她好好的活著。」

  聽了小姐的話，雲兒也不好再說什麼，低聲嘆了一口氣，悄悄地退了出去。

  洛莞這兩日雖沒有出門，但她又怎能不知道那洛熏有多得意，她成功了，成功的將乳娘從自己身邊奪走，成功的在心上給了自己致命的一擊。乳娘走了，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僅剩自己獨自一人了。

  父親，母親，乳娘，他們一個個地離開自己，她真的不知道，為何重活了一世，還是不能保護好自己愛護的人，自己怎這般無用。

  她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父親母親去世的時刻，那些人的嘴臉，表面關心悲痛，內心實則竊喜萬分的嘴臉。一張張小人得志的模樣浮現在洛莞的面前，像是要將她吞噬。

  她紅著眼，不停的搖著頭，她好痛恨自己，很自己的無用，恨自己的愚蠢。手握成拳頭，狠狠地砸向窗外的倚欄之上，劃出一道深深地血痕，鮮血映在寒冰之上，瞬間凝固。

  「父親，母親，乳娘，請你們再給莞兒一些時間，莞兒一定會替你們報仇雪恨！」

  依蘭院內，溫氏拿起茶杯聽著紅香低著頭匯報近兩日府中的消息，

  「你說什麼？熏兒將洛莞的乳娘給打死了！」聽到紅香的話，她瞬間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有些驚訝地看著紅香。

  「是啊，夫人，聽說是那老婆子偷了小姐的手鐲，小姐才教訓了她，只是那老婆子身體實在耐不住，便就這麼沒了！」

  紅香皺著眉頭，沉聲道。

  「哼！她是我的女兒，我還不知道她是什麼心思，定是想對付那洛莞，沒有本事，才愚蠢的對付那老奴的。」溫氏面上一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沒想到自己竟生出了如此蠢笨的女兒，當真是讓人不省心。

  「夫人，相必小姐也是被那洛莞欺負了，心裡有怨氣，才找那老奴出去的，一個下人而已，夫人您何必這麼生氣。」紅香雖然也覺得小姐這事做的實在有些不靠譜，太孩子氣了些，可是她倒也能理解。

  「她怎就如此不讓我省心，打死一個奴才就能動搖那洛莞的地位了嗎？真是天真！我早就告訴過她，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將近年關，她非要鬧出些事來是不是！」

  溫氏實在要被這洛熏給氣死了，這個冬天本就是個多事的時候，她竟然在這節骨眼上惹是生非，真不知道該如何說。

  「夫人不必憂心，這不是沒有事麼，小姐也出氣了，也算是一舉兩得。照我看吶，小姐還算是很聰明的，只動了那老奴，沒動那洛莞，也算是迂迴之策吧。」

  紅香走到溫氏的背後給她捏著肩，想儘量舒緩她的情緒。

  「誒，經過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那洛莞根本不是個簡單角色，如今熏兒動了她的乳娘，她不可能忍氣吞聲，定會想法設法地造出什麼事端來！」

  溫氏聽了紅香的話，也沒方才那般氣急，只是讓她憂心的是那洛莞，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從萬千枝入府，到現在，雖然那洛莞都不經常出這洛府，但直覺告訴她，一切都與她脫不了干係。如今她的乳娘又出了事，她怎會善罷甘休。

  這熏兒每次惹出了事卻總是不想後果，這毛病真是需要好好改改。溫氏深皺著眉頭，腦中一片思慮。不知道那洛莞會鬧出什麼事。

  「夫人，」紅香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眼前的溫氏，輕笑道，

  「夫人怎活的越來越回去了，這洛莞再有心思，她也是在這洛府中，在這洛府中，我就不相信還有您拿捏不了的人。所以呀，您就放寬了心吧，那洛莞再如何鬧騰，她也逃不了您的五指山！」

  紅香面色討好地看著溫氏，嘴中說出的話也是滿嘴奉承，但溫氏就受這套，眼裡滿是得意，心情可沒了剛剛那般地沉重。紅香說的對，她一個正堂夫人還能怕一個小丫頭片子不成，她倒要看看她能鬧出什麼風波！

  「好了好了，莫說這事了，過年的東西準備的如何了，給各院子的饋餉可都準備好了？」

  她眯著眼，靜靜地享受著肩上的舒適。

  「夫人，您就放心吧，都準備好了，按您吩咐的，還多給那千坊準備了些，夫人您啊，體恤那千姨娘，到時候年關眾賓客來的時候啊，都會讚揚夫人您的寬容大方，心地善良慈悲。」

  「讚揚不讚揚的無所謂，只要到時候別讓洛府失了體面就成。」溫氏高興地嘴都合不攏，擺了擺手說道。

  「夫人儘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