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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5章:怎麼證明你是李淵

2024-08-06 04:23:46 作者: 碧海思雲

  「唰唰唰」的甲葉碰撞聲和沉重的腳步聲由近及遠,撕碎了東宮的寧靜。

  不久,一百多名妙齡宮娥竄了出來,她們衣帶飄飄、雲寰霧鬢,仿佛一群飛天仙女,正凌空躍來。

  只是她們以往或溫柔、或清純、或冷清、或嫵媚的各具妍態的美麗俏臉,統一由蒼白如雪、驚恐萬分替代,仿佛是一群被兇殘猛獸追殺的驚鹿一般,拼命朝嘉德門奔來,有的人因為跑得太急而摔倒在地,但她們立刻從地上爬起狂奔。

  原來在她們身後有一道黑色浪潮正席捲而來,這浪潮竟是數千名玄甲士兵組成的軍隊,一隊隊都以無比速度,匹練也似的往前竄去,將領們有的金光閃閃、有的銀光閃閃,而且越到後面,隊伍的色澤也越來鮮亮,漸漸統一成黃金的浪潮。

  前方的士兵很快就追到驚鹿一般的宮娥,忽然從軍中飛出一桿短矛。短矛帶著呼嘯的破風聲,在一名扭頭觀看的宮娥眼眸中越來越大,「噗」的將她釘死在宮階上!

  

  「啊啊啊……」這支短矛仿佛是號令,當它將可憐的宮娥釘死,更多短矛如雨點一般落下,接二連三的把奔逃宮娥洞穿在地,一支支短矛矛尖從宮娥柔弱的後背殘忍穿至前胸,未消余勢將她們凶煞的釘入青磚地面。鮮紅的血液迅速沿著死狀各異的屍體向四周流淌,好像是一朵一朵剛剛綻放的牡丹妖花,嬌艷而悽美。

  然而殺入宮中甲士顯非憐花人,如潮水般踏著一朵一朵絢麗而短暫的妖花向前,來到了重明門和嘉德門之間的瓮城,一旦過了前方的嘉德門,便是豁然開朗的嘉德廣場,不過此時的嘉德門前,一桿大旗居中而立。

  在肅殺秋風中獵獵飛舞的雪白旗幟,正反兩面都用紫金絲線繡出一個巨大的「唐」字,彰顯出了帝王的威嚴貴氣。

  在這面象徵大唐帝國的大旗前面,所有士兵都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這時,一身黃金甲的李淵從將士們讓出的道路走到前頭,當他看到這面旗幟,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向身後望去,在他身後整齊地排列的三千甲士像三千尊塑像,靜靜地矗立蕭瑟的秋風之中,聽候著他的決斷。

  「裝神弄鬼!」李淵冷哼一聲,攥緊手中巨闕劍,快步向前,一劍將旗杆攔腰斬斷。被唐朝開國皇帝親手斬出整齊斷口的旗杆轟然倒下,張牙舞爪的大旗飄落在地,李淵長劍一指前方,下令道:「前進。」

  黑壓壓的甲士如海潮一般繼續向前,整齊的人潮湧入空曠的瓮城,隨後又分成三股道人馬踏入前方嘉德三門(一正兩側)。

  當李淵踏上嘉德門,一眼就看到擺成了太極圖之各色菊花,以及巍峨龐大的菊花台。

  遠處的菊花台似乎依舊沉寂在盛宴之中,對於他們的到來毫無防範。

  看了滿地菊花一眼,李淵眼中閃爍一絲複雜神色,但緊隨就被冷然的揶揄之色取代,冷然道:「眾將士,隨朕殺賊。」

  「殺賊、殺賊、殺賊!」三千甲士轟然應和,紛紛朝嘉德廣場殺去;涌動的人潮在陽光下,如若三條閃爍幽幽玄光的海潮撞向向前方的礁石,這一幕巍然壯觀。

  就在他們踩著菊花,即將到達菊花台南面台階的時候,前方傳來了整齊劃一的鐵甲碰撞聲,一排排花架紛紛摔倒在地。

  藏在花架之後的甲士露出了猙獰的身影,這些士兵手舉人高盾牌,脖圍一方黃色綢巾,以示區別。隨著他們踏步向前,排排整齊的花架如秋風的麥浪,層層向南匍匐傾倒。「停。」人群中一道令下,前進的兵士猛地停下,「砰」的一聲將盾牌重重地頓在地上,一支支透過盾牌縫隙的長矛如同一條條毒蛇,指向李淵和他的三千兵馬。

  一名身穿銀甲的將領出現在了菊花台前,對著李淵為首的士兵高聲大喝:「大唐將士們,你們受李神通和這偽帝蒙蔽,其罪當誅,但聖上和太子殿下念在大家昔日有功於大唐,不忍加以屠戮,若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聖上和太子可以既往不咎。」

  「杜君綽,識相的趕緊給朕滾開!朕可保你滿門平安,不然……」李淵目光之中不禁閃過一抹怒火,他不但知道此話的險惡意圖,甚至還見過另外一個神似自己的「自己」,但此刻聽到有人當面顛倒黑白,也難免鬼火冒。

  當初楊侗平定冀州和幽州以後,范陽盧氏、博陵崔氏、趙郡李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紛紛回流,企圖要回祖地,繼續在傳統勢力範圍內作威作福,可是第一時間重編新戶籍楊侗一律不接收,並以官方房產地契被賊寇燒毀為由拒還土地,這些大士族無奈之下,只好以祖墳來作證,但楊侗又問他們「怎麼證明你們祖宗是你們祖宗」、「怎麼證明你們這些孫子是孫子」,這兩問,直接就把士族們徹底難倒了,當時李淵聽著還大笑了好久。

  然而如今風水輪流轉,他的「寶貝兒子」竟然用這無賴手段對付他,告訴所有人,他這貨真價實的大唐皇帝、貨真價實的李淵是假的。

  這無疑是讓李淵暴跳如雷,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范陽盧氏、博陵崔氏、趙郡李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當時的感受。

  不得不說,這種「自己不是自己」、「自己無法證明自己是自己」的感覺賊難受。

  「嘿,看來你是冒充聖上,冒充得失去自我、冒充得連命都不要了。向前推進!」杜君綽根本就不理會暴怒的李淵,他現在就像當初的楊侗一樣,對於這個李淵的真實身份心知肚明,但他就是不認,你李淵又能如何?

  「喏。」赤甲軍如同一堵城牆向前移動,勢必要將「偽聖上」所帶亂兵壓成齏粉。

  李淵咽下胸中惡氣,也斷然下令:「放箭。」

  「嗡」一蓬箭雨帶著尖利的破空之聲,如驟雨一般罩向前方赤甲軍。

  而赤甲軍在對方放箭之前,前方幾排已經將盾牌朝天舉起,組成一個巨大的活動房子。

  箭矢叮叮噹噹的落在盾牌上,撞出一串串火花,下方雖有士兵頂著,但還是有很多箭矢從盾陣縫隙,貫入一些倒霉士兵的身體,血跡狂飛!

  第一波箭雨堪堪擋住,第二波、第三波就已來臨。三段連射也使赤甲軍有了數百人死傷,然而很快又有新的甲士補齊隊列,踩著同伴的屍體將陣型補充完整。

  眼見三輪齊射沒能讓對方造成太大損失,怒火中燒的李淵正要下令強攻的時候,卻聽到命令道:「弓弩手預備!」

  「喏」

  「喏」

  震天的應喏聲中,左右兩側的花叢中,站起了多不勝數的弓弩手,和正面的盾陣一起,把李淵的兵圍在了「冂」字形的中間。

  弓弩手舉起手中的弓弩瞄準這支「叛軍」,冰冷的箭頭在陽光閃耀冷森森的寒光。

  雙眼圓瞪的李淵看著一隊隊弓弩手,猶如在大冬天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淋得他徹骨的冰,緊隨著便是無窮無盡的恐懼感襲擊而來,他立即調轉身子,下令道:「撤、撤回去」

  三千名紛紛掉頭退回,這時候如果不退回去,他們所有人都要死!

  可是現在退回,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當李淵衝到嘉德門前,只聽到「砰砰砰」三聲大響,三道門戶轟然關閉!

  一下子,李淵為首的三千餘人的處境從「冂」字形,變成了「口」字形。

  「屈突詮,你個卑鄙無恥的叛徒!」李淵勃然變色,下令道:「放響箭,叫人從外面接應」

  『咻——』

  一支鳴鏑飛向空中,發出尖利的嘯聲。

  「不用發了,土鱉!」城關之上,屈突詮走到了前方,冷笑著說道:「你砍大旗的時候,你的士兵全都被我搞定了,呵呵……」

  「亂臣賊子,朕跟你們拼了。」李淵怒罵一聲,元從禁軍立即上前,取弩瞄準。

  「咻咻咻!」便在這時,空氣中傳來一陣悶響,數不清的箭矢如密密麻麻的蝗蟲飛向元從禁軍籠罩而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批批元從禁衛慘死在了箭雨之下,但強烈的求生欲望還是讓他們百向宮門。

  數輪箭雨後,殺聲漸小,箭雨也終於停止。

  嘉德門前幾乎成了修羅地獄,許多倒在門前的屍體還保持著撞門的姿勢,而菊花台樓層上由床弩發射的弩箭,直接將許多士兵他們釘死在門上、牆上。

  門前台階更是血流成河,血液一階一階往下流,然後沿著廣場前流,在陽光下,妖艷的血河閃爍著紅色的光芒。

  李淵推開護在自己身上的屍體,從死人屍里爬了起來,將肩上的箭杆折斷,然後吃力的站起來,滿目血腥的景象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迴蕩:「完了,一切全完了。」

  是的,三千元從禁軍活下來的已經不到兩百,而緊緊關閉嘉德門巍然不動,前方的菊花台卻始終遙不可及。

  死亡。

  生平首次,李淵第一次感到死亡離自己如是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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