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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 你到底在哪兒

2024-08-15 09:23:55 作者: 文笀

  自葉撫確切地告訴莫長安,這一次即將到來的世紀之難就是規則肅清後,很快,這一消息,就在各大勢力之間傳開了。這並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相反,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在世難面前,任何人都不是單獨的個體,是世界的一部分,承擔著共同的責任與使命。

  像上一次世難,當初一眾人無力抵抗,也不願率先打頭陣去抵抗,紛紛前去清宮,請求玄女出面。大公無私,或者為之而生的玄女,沒有例外,毅然決然地在規則肅清中,保全了世界。

  

  這一次,本來是沒有清宮玄女這樣的存在的,但突然歸來的東宮大帝,又一次將希望旗幟高舉。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來到中州的中央大世界,登上東宮,請求面見東宮白薇。

  東宮白薇可當然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並不打算浪費自己的時間去跟他們打口水仗,一句話「這件事你們不用擔心」就打發了。沒問個具體,這些個勢力的老祖長老們心裡自然是難安,但東宮白薇的實力又不是他們能夠企及的,所以只能先放一半心。

  另一半心則是留到了李命這邊。在這個超脫者根本難以追尋的時間段,他們只能寄希望於最有威望的儒家觀堂聖李命。道家對此態度比較曖昧,他們在立場上是跟儒家有著區分的,大人物們不好來,但以「為天下謀」的名義,派個代表還是實在的。

  至於佛教,是徹徹底底的自己畫了圈子,自己玩。上次武道碑之後,佛教越來越封閉,幾乎將整個南疆地域封鎖了,這讓南疆一眾世俗國家很是不滿,幾次三番表示抗議,但也只能抗議了,畢竟南疆大體上是佛教和大佛國主導的。

  就這樣,一個沒有計劃,但心照不宣的聚會,在儒家學宮召開了。

  規則肅清的消息是莫長安傳給李命的,所以一早李命就表示要和他好好商討,但那時莫長安顧著葉撫,沒有急於前去,李命也表示理解。從北海釣魚回來後,莫長安很快就動身來到了學宮。

  學宮自從四千年前師染當眾輟學後,經過了一次自上而下的系統性整治,比起一些地方的學府更加開明和包容,所以能在這裡看到各類人、妖、靈等,充分詮釋著至聖先師的「有教無類」。

  時隔多年,再次回到學宮,莫長安這把年紀的人,心裡滿是感概,好好瞧了瞧看了看,之後去拜訪了李命,簡單聊了聊,李命表示詳細的會在之後的各大勢力聚會上仔細約定。

  然後,按照基本都禮儀,莫長安去拜訪了學宮另外兩位大聖人,一是荀宿一,二是周禮。前者是比較年輕的大聖人,跟莫長安之間並不想李命那麼熟絡,所以話不多,基本點到即止。

  倒是周禮……莫長安在周禮身上看到了天人五衰。

  「垂垂老矣……」

  在周禮的書屋裡,有一個女學生在安靜的看書。她吸引到了莫長安的目光,在她身上,莫長安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仔細想了想,發覺有何依依的,有葉先生的。

  「她是你的新學生嗎?」莫長安問身邊半合眼的周禮。

  周禮看上去很疲倦,「嗯。之前在武道碑上,你應該知道,武道碑的第二名,居心。」

  「是她啊。倒是沒想到,你收了她做學生。」

  周禮說:「她是個很認真的讀書人。」

  沒有用「純粹」去形容,而是用了「認真」,莫長安不是很能理解周禮的想法。

  「學宮裡,認真的學生不少。」

  周禮搖頭,「你離開學宮太久了,可能已經不清楚,現在的『認真』跟我們當年的『認真』不一樣。現在的『認真』只是一種態度、行為的形容。」

  莫長安頓了頓,「莫不成,當年明聖的訓誡與規矩,也丟了嗎?」

  以前在學宮讀書時,莫長安所聽到的認真,是一種對真理的追尋與認識,是對學問的一絲不苟,是一種精神上的超脫。

  周禮胡出口氣,「你也知道,明聖好久沒下來過了。」

  莫長安沉默了一下。

  他沒有問明聖是否只是人沒下來過,但意見到了,因為如果真的意見到了,周禮這個同樣「認真」的人不會這樣說。

  莫長安問:「介意我去跟你的學生聊聊嗎?」

  周禮搖頭,「包容是讀書人的基本品質。」

  莫長安點頭,然後越過招待間,進了裡面的念書房。

  「老師,有事嗎?」居心提著筆在寫字,沒有抬頭。

  莫長安笑道:「我不是你的老師,不過我也樂意當你的老師。」

  居心驚了一下,抬頭看去,見著個很老一看就像是什麼大先生的人進來,趕忙站起來,「老先生好!」

  莫長安走過去,坐在居心書桌對面,「坐著吧,你的老師拘禮,你就不必了。」

  居心老老實實坐下來,恭敬地問:

  「老先生如何稱呼?」

  「莫長安。」

  「啊,長安先生好!」居心肯定知道莫長安,畢竟儒家四位大聖人之一。她又站了起來。

  莫長安笑著說:「你還真是過分認真了。」

  居心撓撓頭,乾笑一聲,然後坐下來。

  「長安先生,是有什麼想要過問的嗎?」

  「過問不至於,我只是心裡有點個人的小問題。」

  「請問,我一定認真回答。」居心嚴肅說。

  「剛才在外面看你念書,跟周禮聊了聊,他說你很認真,你怎麼想的?」莫長安問了一個試探深淺的問題。

  居心想了想,「周禮老師說我的認真,應該跟我認為的他的認真是一樣的。雖然在他門下念書不久,但就我個人體驗而來,周禮老師對待問題的態度是嚴謹且開明的,我想這也是他想要教導我的一個原因之一。所以,我覺得老師沒有說錯,我的確是個認真的。」

  這番話簡答聽上去是不自謙的,但很令莫長安滿意,因為他們所提到的「認真」並不需要用自謙去進行曖昧的感觸,應該是求實且嚴謹的。

  三言兩句的話,能夠看到一個人很多。從居心身上感受來,她沒有什麼修為,現階段里完全是在用知識堆積自己的基礎,待良機,尋覓一張高樓建造之圖,便能勢如破竹地起高樓,起很高很高的樓。

  對其品性和能力放心後,莫長安問起了私人的問題。

  「你認識何依依嗎?」

  時隔多年,在異鄉聽起這個名字,居心先是愣了愣,隨後點頭:「嗯,他是我少時的朋友。」

  再次想起何依依的事,居心僅僅只是像聽起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提及老友的感覺。心裡只有「原來你也認識何依依啊」的感覺。

  「我在你這裡感受到了一份與他的羈絆。他是我曾經的一個學生,所以我才會好奇問起。」莫長安說。

  居心笑了笑,「難怪之前一段時間,他回到家後,感覺完全是脫胎換骨的變化,原來是有長安先生的教導。」

  「你跟他之前,應該有著值得思考的過往吧。」莫長安在意的是這個。

  居心點頭,大大方方地說:「何依依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曾經的榜樣。並在,在少女懵懂之際,心繫於他。只是,後來我們漸行漸遠了。在處理少女感情上,我並不擅長,是不合格的,但我認為,他還不如我。」

  「那,你是否覺得這是一份遺憾?」

  莫長安知道,何依依現在心繫著第五家的小女兒周周。

  居心搖頭,「這總是成長路上的一段,不會是遺憾的。過去多久,我也能坦然想起這件事,就像我讀過什麼書一樣平常。可能說,因為對方是活生生的人,有著獨立的感情,會多去想對方是如何看待過去的我,但這也是作為一個女人,挺正常的心理。」

  居心所說,沒有什麼紕漏,她的的確確對過去釋懷了,就像她面對秦三月提起何依依時的那份自然。相較之,她多少還是更在乎秦三月當初的不辭而別,那對她來說是個遺憾,因為她沒有參與到秦三月最後的動懷之中。這是一個友人的遺憾。

  跟何依依,是同過去告別,跟秦三月,卻想著如何與過去和解。

  莫長安嘆惋,想著,要是當初第五立人,也能這樣坦然面對與九重樓的感情,也不會在晚年走向孤獨了。

  現在了解到居心獨特的人格魅力後,莫長安真誠地讚賞她:

  「你有一雙慧眼,有一顆剔透的心。」

  居心搖頭,「在我的另一位朋友面前,我這些不值一提,何況,我也是受她的薰陶與感染。」

  她的另一位朋友,自然是指秦三月。

  「另一位朋友?」

  「嗯,她叫秦三月,是我的摯友。」

  莫長安一聽,頓時釋然了。他知道秦三月是葉撫的學生,也就明白了為什麼能在居心身上感受到葉撫的氣息了。

  「恰巧,我正想與你說起葉撫葉先生的事。你便先行說起了他的學生。」莫長安說。

  居心有些放鬆,隨意地看了一眼窗外,「葉先生啊……是個神奇的人呢。他對我很好,但我不是很能獨自面對他。」

  「為什麼?」

  「就是總感覺跟葉先生相處太久,會在生命里留下遺憾呢。」居心微微出神,「我不太遺憾在以後的日子裡,回想過往時感到遺憾。」

  居心果然有著一顆剔透的心,莫長安想。

  居心又立馬解釋,「當然,我不是說葉先生不好。就是……他太好了!才會讓人覺得不好。」

  這並不矛盾。

  之前,秦三月總是會在居心面前提起葉撫的事。這讓居心即便不像秦三月、小蝴蝶、何依依等人一樣十分親切地與葉撫交流接觸過,也有感同身受的感覺,總是不由自主地被牽著心思走。雖然沒什麼壞處,但她覺得不好。

  莫長安稍稍頓住,居心是第一個這樣評價葉撫的人,還是以後輩的身份。

  「葉先生的一些事,或許不能以常理而待。」

  不知不覺間,莫長安放下前輩的身份,平等與居心交流。

  居心說:「但我想,我們始終是常理的一部分。本身是常理的我們,該怎樣用非常理去對待他人呢?」

  這是回答,也是不解地發問。

  這樣的問題,僅僅是大聖人的莫長安,並不能回答得很好,因為居心提起的常理,不單單只指世俗常理,還隱含著「規則」的一部分。他其實是有些震驚的,一個基本沒有修為的人,僅僅只是讀書,就能提出這樣的問題,十分難得。這讓莫長安在心裡將居心未來的潛力提高到自己之上。

  「面對非常理,或許要拋卻我們所認識的一切吧。」

  居心能聽得明白,長安先生也受困於此。她覺得,這個問題,或許要秦三月來回答。她對秦三月有著幾乎盲目的信任,覺得如果是三月,那大概沒有任何難題吧。

  之後的問答與答問中,沒有再圍繞著葉撫展開,更多的是聊了聊對現階段儒家理念的看法見解。莫長安對居心的回答十分看好,覺得周禮撿到寶了,居心也從莫長安這裡得到了在周禮那裡一些不同的觀點,畢竟即便同為大聖人,方向也是不同的。

  集百家之長,總不會比單單的一家之言差。

  莫長安離開後,居心就難以看的下書了。莫長安的到來,將她的思緒再次帶向秦三月。

  這並不是莫長安的錯,而是居心始終沒能對秦三月當初的不辭而別釋懷。

  她不埋怨秦三月,只是責怪自己,明明與三月在一起那麼久,彼此交心,三月總是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是自己的知音,解決自己的困惑,而自己,卻在三月遭遇苦難與挫折時,無法幫助其一絲一毫,到最後,還被其掛念著。

  之前在武道碑,收到秦三月後續補上的離別之言時,她其實心裡很難過,明明三月的離別之言每一句都表示其心裡十分困惑和彆扭,卻不能給予一點關懷。

  到學宮後,居心在讀書之餘,最關注的就是各地的青年才俊的消息,以期能了解到秦三月的信息,令她遺憾的是,三月就像是人間蒸發了,沒有了半點消息,之後,在讀雜書的時候,讀到了《洹鯨志》和《三十三號記錄員》,才從文風和思想上感受到了秦三月存在於人間的證據。

  她期待秦三月再寫一本書,但這麼久,也並沒能等來筆名「姬月」的第三本書。

  站在窗前,居心無助地望著外面的天空,呢喃:

  「三月,你到底在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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