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操縱命運之人
2024-08-15 09:22:50
作者: 文笀
修仙人士的夜晚,總是那麼短暫。他們當然不會像凡人一樣,以睡眠消解。
就像師染,看一晚上的書,也絲毫不會影響到她第二天的精神狀態。修仙嘛,本質上就是不斷打破人的體質限制。
葉撫的睡覺是象徵性的,只不過是「深夜了,該睡了」這麼簡單的一個念頭後該做的事。第二天早晨,他起床下樓後,見著師染連個姿勢都沒變,還坐在涼椅上看書。
《世界通史》這些書,可比《基督山伯爵》好讀多了,所以,一晚上過去,她讀了不少,算是對地球的歷史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也因此,她產生了一定的疑惑。
見著葉撫一出來,立馬招了招手說:「你過來,我有問題想問。」
葉撫老老實實地提著個小板凳,坐到她旁邊,「什麼問題?」
「我昨天把這些書讀了個大概,照著通史上記載,地球的人類文明,從正式脫離普通生靈開始,大概是一萬年上下,在過去的幾十上百萬年裡,幾乎一直都是尋常生靈的程度。這會不會太慢了些?」
葉撫說:「你把地球想得太厲害了。不應該以這個世界去相比的。」
「就記載看來,地球是無法之地咯。」
「差不多。規則高度限制了靈氣等自然力量的誕生。」
「這是為什麼?」
葉撫想了想說:「你可以把地球所處的宇宙看作是第五天的這個世界。」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如果第四天,這座宇宙沒有取得勝利,那麼,就會演化城地球所處宇宙那樣。」
師染頓了頓,皺著眉說:
「照你的意思來說,地球宇宙曾經同這個宇宙一樣,也是靈氣宇宙?」
葉撫笑笑,「差不多,但並不嚴謹。因為,這座宇宙,是地球宇宙重啟時分化出去的一部分。」
「重啟?」
「你可以理解為第一天到第二天,第二天到第三天這種過程。」
「等我捋一捋。」師染按著腦門說:「地球宇宙遭遇意外,重啟了,然後重啟過程中,一部分分化出去了,就形成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宇宙。是這個意思吧。」
「嗯。更詳細一點說,分化出去的是大規則,也就導致,地球宇宙失去了大規則,再也不可能出現修仙者。」
「大規則又是什麼?」
「天道。你們是這麼叫的。或者說,規則源。」
師染拍了拍額頭,「感覺修為越高,要理解的事物就越發複雜。」
葉撫點頭。
「唉,不要想那麼多。現在,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師染雙手一耷拉,鹹魚似地躺在涼椅上,「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啊。越過天門,成了超脫者,感覺自己就到頂了,思維徹底局限在某一個無法突破的框架之中。」
「規則限制。如果說你們的修煉,是在發掘已經存在的東西,那麼,現在,對你而言,要實現從無到有的跨越,才能突破這個框架。」
「從無到有已經不能用難不難來形容了,是能不能的問題。」
葉撫說:「這個,你去問白薇,她體會過從無到有。」
師染努努嘴,「我才不去。她現在肯定恨死我了。」
「不會的。」
葉撫很肯定地說。白薇都不曾恨過他,何況師染。
「我自己覺得難堪。等等吧,等什麼時候,一切都好起來了,再去找她。」
「看你。」
清晨,涼爽而平靜。
過了一會兒,師染偏著頭問:「葉撫,你說這裡會變成地球那樣嗎?」
葉撫沉默了一會兒。
他不會對師染撒謊,「變成地球那樣,已經算是很好的結局了。」
「這樣啊……那還真是殘酷呢。」
師染手撐著臉,清晨的風從百葉窗吹進來,讓她微微眯起眼。
「葉撫……」
「嗯。」
「你會死嗎?」
「……不會。」
「永遠?」
「沒有永遠。」
「可是……」師染閉起眼,輕聲說:「我會死啊。」
「你死後,我立馬就忘記你了。」
「討厭。」
師染坐起來,將書放在桌子上,走到書屋外的青石板小道上。
在外面,她大聲說:
「忘了也好啊,反正人都死了,還被記著幹嘛。什麼永垂不朽,什麼流芳百世,都假的很呢。」
葉撫在屋內說:
「之前,有人說,要想辦法殺死我。」
「哎,能殺死你多好啊。」
「你也這麼覺得嗎?」
「嗯。你要是會死,起碼說明了,你跟我們一樣。」師染幽幽地說。
葉撫沒有說話。
兩人陷入沉默。
「算了,說這些話太沒意思了。葉撫,待會兒我們出去逛逛吧。」師染說。
「你會嚇到別人的。」
「哎呀,你管別人幹嘛呀,自私點行不行。」
葉撫沒說話。
師染無奈地擺擺手,「行吧,我偽個裝。」
葉撫正準備說話,忽然心裡一動。他稍稍感想一番,然後說:「有客人來了。」
「誒,你這地方還有客人啊。」師染怪道。
葉撫笑著說:「你不是想見識一下我的故鄉嗎。現在,故鄉的客人來了。」
師染立馬興致盎然,「地球的來客?」
「嗯。」
「那好啊,我多想瞧瞧,你以前是怎麼生活的呢。」
葉撫將書屋大門拉開,顯得寬敞而明亮。他朝著小巷轉角處看去,那裡升起了一陣迷霧。
迷霧中,傳來咳嗽聲。
「咳咳咳,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少女的聲音。
先前的賞金客來自地球的唐朝,現在這位少女,來自地球的二十一世紀。正是葉撫所待過的時間,這「與眾不同」的熟悉感,讓他不由得升起一種親切與懷念。
他便站在書屋門前,笑著對來客說:
「歡迎光臨。這裡是萬事屋。」
對待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
師染滿臉好奇地看了看葉撫,又看向迷霧裡的來客。
霧藍色頭髮的少女,從迷霧中走了出來。熱褲露臍裝,精緻的小涼鞋,與青春靚麗的淡妝,都在肆意宣洩著她的權利——年輕的權利。
不同於賞金客那迷茫與謹慎,她突然來到這裡,顯露的卻是好奇與探索。
「萬事屋?是我想的那個萬事屋嗎?」少女問。
葉撫笑道:「就是你想的那個萬事屋。」
「那我要許願!」她一點都不去考慮自己的處境,與面對著什麼人。
「真是個急性子。在這之前,不妨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
「聊完後,就能許願了嗎?」她期待而急切。
葉撫說:「當然。」
「那我們聊什麼?」她聽著葉撫的肯定,三步並兩步就進了屋子,自顧自地找個位置坐下來,然後問門口看著她的葉撫。
葉撫問:「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擔心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
她哈哈笑道:「怕什麼呢,我都不怕,老闆你還怕嗎?」
葉撫莞爾。
他坐到她的對面,說:「我叫葉撫,是這裡的老闆。她,」他指著師染說,「是打雜的。」
師染愣了愣,愕然地看著葉撫。
葉采眼睛裡冒著小星星,看著師染說:「姐姐真漂亮!」
師染輕輕一笑,以示客氣。
葉撫溫吞吞地問:「你呢,叫什麼?」
「我叫葉采。」
「葉小姐你好。」
葉采攏了攏肩膀,「什么小姐不小姐啊,肉麻死了。」
師染倒是覺得有趣,心想地球的姑娘都是這樣的嗎?
葉撫笑笑,「那請別介意,我直呼你的姓名。」
「老闆你說話還真是像在拍電視劇一樣。」葉采打量了一番書屋布置,「屋子也是,好有感覺哦。」
「都說了,這裡是萬事屋啊。」
「萬事屋?書屋吧,那麼多書。」
「對普通人而言是書屋,但對特殊的客人,像你這樣的,就是萬事屋。」
葉采摳了摳眉毛,「不過,我好像是莫名其妙就來到這裡了。」
「因為緣分,不是嗎。」
師染在一旁咧咧嘴。默認昨天還說緣分是酸腐文人掛在隨便的詞,今兒個就面不改色地說出來了。
葉採好奇地問:「我會不會像是小說里的主人公那樣,突遇奇緣?」
「你是這麼想的嗎。那算是吧。」
葉采呵呵笑了笑,「哎,老闆你別在意啊,我就是覺得好玩。」
「來到這裡,覺得好玩嗎?」
葉采眼睛一亮,「當然好玩啦!我在學校上學,都快煩死了,生活老師還整天揪著我『頭髮顏色』不放。」她無奈地說:「老一輩的人是這樣的,迂腐刻板,人家打扮打扮又怎麼了嘛。」
說著,她捏了捏自己的頭髮,問:「老闆,你覺得我的發色好看嗎?」
葉撫點頭,「和你很搭。」
「謝謝老闆!」葉采滿臉笑容。
師染在旁邊看著,想著這姑娘心真大,突然來到個陌生地方,不管不問地跟人聊天聊得這麼開心。
葉撫倒不懷疑葉采的性格。在他認識的人里,不乏這樣性格的人。
樂天派,整天臉上都掛著笑,沒什麼複雜心思,覺得開心就哈哈大笑,也很擅長尋找逗自己開心的點。
這種人,好說話,好來往,但並不好交心。表面上看去提防心不大,但實際上,真的觸碰到了對方在意的,會格外難以去挖掘。
葉撫問:「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葉采笑呵呵地說:「老闆,讓我來當萬事屋的老闆怎麼樣。」
「你覺得這個很有趣嗎?」
「肯定啊,你看啊,不用上學,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能幫客人實現願望。」
葉撫莞爾,「但你能明白嗎,這裡之所以是萬事屋,不是因為屋子無所不能,而是因為我無所不能。」
「誒。」葉采認真地看了看葉撫,忽然又哈哈大笑:「老闆你真逗。」
師染忍俊不禁。她莫名覺得這個單純的姑娘反而很克制葉撫這種傢伙。
葉撫神情不改,「你可以說說你的願望。」
「願望嘛……」葉采戳了戳下巴,「那乾脆不要學校好了。」
「我可以幫你實現。」
「真的假的啊老闆。」
「當然,不如,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
說著,葉撫便「裝模作樣」地結個手印,操弄兩段法術。實際上他不需要這些多餘的動作,但外人看來嘛,「特效」越誇張,法術越強大。
「誒等等!」葉采瞧著葉撫周圍這光那光的,像是真的樣子,趕忙叫住了他。
「怎麼了?」
「我……我換個願望。」
「為什麼?」
葉采難為情地笑了笑,「老闆你看啊,雖然我不喜歡上學,但學校確實是大家共同的地方,還有很多人要上學讀書,要考大學呢。要是我擅自這樣決定了,豈不是會讓別人難過。」
「你很貼心。」
「不是貼心啦。老師總說我沒心沒肺的。只是,不想給別人添太多麻煩了。」葉采雙手託了托自己兩邊的頭髮,嘟著嘴說:「給別人添麻煩,最討厭了。」
葉撫笑道,「那你新的願望是什麼?」
葉采陷入沉思,想著想著皺起了眉。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許個什麼願好。
「天天開心?」
「為什麼是疑惑句?」
葉采呼嚕嚕地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啊。都說萬事屋是給有需要的人準備的,老闆……我這種什麼都不想要的鹹魚怎麼碰到了。」
「你會碰到,是因為你有需要,或許,你自己並未察覺。」
葉采歪了歪頭,「是不是哦,你不要豁我。」
「當然。」
「你既然知道,那你幫我許個願吧。」葉采說。
葉撫神秘一笑,「你確定嗎?」
「嗯……試試吧。」
「願望可沒有試一試的說法。」
「哎呀,老闆,我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孩子,不要給我那麼大的壓力啦。」
葉撫忍俊不禁。
葉采的確算是小孩子,學生時代的青春、活力與單純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若是換個打工多年的社畜來這裡,怕是從頭要懷疑到尾。
「我幫你許個願,就許爸爸和媽媽復婚吧。」葉撫輕聲說。
葉采忽然僵住了。她變得局促不安,坐得筆直,兩隻手無意識地搓弄著。
「真……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
「會不會……不太好啊。」
「為什麼不好呢?」
「就是感覺,還是要尊重他們兩個人的想法嘛。」她歪著頭,不敢看葉撫。
葉撫說:「那換一個。」
「誒別,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好的。」
葉采就像犯錯的小孩,規規矩矩地坐著,低著頭,一個人活絡著小心思。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說:「就這個。」
「什麼?」
「就這個願望。」她聲音更小了。
剛才還滿臉笑意,隨性自然的葉采,忽然變成害羞的乖乖女。
「那……我幫你實現咯。」
「……嗯。」
葉撫繼續裝模作樣,擺弄一番法術。
實際上,不過跨著遙遠的宇宙距離,稍稍影響了她父母的觀念。
對於這種十分微小的規則修正,他確信不會引起某些觀測者的注意的。
「好了。」
「真的嗎?」
「是的,你回去後,你的母親不久就會告訴你她和你父親復婚的消息。」
葉采緊張地問:「那我要表現成什麼樣子?」
「一點都不需要變。」
「這樣可以嗎?」
「可以的,相信我。」
「謝謝你,老闆!」
葉撫保留著他人畜無害的微笑。
葉采急不可耐地要回去,見證「願望實現」的時刻。
將她送走後,師染先是毫不客氣地以「哈哈大笑」的方式,使勁兒地嘲笑了葉撫一番,然後才問「為什麼」。
「這麼做,你的目的是什麼?」
葉撫簡簡單單地說了說自己的目的。
他語言能力還不錯,淺顯易懂。
「那剛才那位小妹妹,與你說的降臨者是什麼關係?」
葉撫看著巷道盡頭轉角,「她就是降臨者。不過,是未來的降臨者。」
「未來?」
「嗯,父母離婚後,尚處在青春期的她,並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感。如果單單是這樣,那倒不會受到某些存在的在意。但,她的確算得上是『氣運之子』。一年後的她會在一場打架鬥毆當中,被尖刀刺死,再被拋屍。她的屍體會碰到地球最後一縷遠古意志。這縷遠古意志,給了她新生,也讓她成為了使徒降臨的橋樑。」
「遠古意志是什麼?」
「舊時代的殘黨的遺願。」
「地球宇宙之前的存在?」
「嗯。」
師染問:「你讓她避免了碰到那縷遠古意志,難道遠古意志就不會碰到別的人?」
「不會。她是特殊的,所以才會成為我的客人。」
「每一個客人難不成都是你精挑細選的嗎?」
「不,是因為他們本身特殊,才被我選中。」
師染想了想,說:「你這傢伙,隨意操縱別人命運呢。」
葉撫笑道:「你這麼說說得我像個反派。但實際上,他們被選為降臨者,才是被操縱了命運。」
「也是這個理。」師染嘀咕著,「那這樣不就顯得你像個好人了嗎?」
她抬起頭,看著葉撫,上下打量一番,「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你是個好人。」
葉撫白她一眼,「比你好!」
說完就進了屋。
師染哈哈大笑,跟在後面大聲說:
「有人著急了,但我不說是誰。」
「看你的書去吧!」
吵吵鬧鬧的,書屋裡不像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