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要上大學

  「你應該早點給我看這些比賽錄像的！如果你早這麼做，我保證那小子現在已經在印第安納波利斯了！」大清早，巴特勒大學鬥牛犬隊的主帥布拉德.史蒂文斯才剛一走進辦公室，他的首席球探羅格.哈皮就興奮地沖了進來。

  「該死，羅格，你昨天晚上不會沒有睡覺吧？」史蒂文斯看著自己的球探，他臉上的黑眼圈比那啤酒肚更加顯眼。

  「睡覺？上帝啊，他的表現讓我興奮不已！一個可以和約翰.沃爾叫板的後衛，被我們第一個發現。你知道嗎夥計，如果他和戈登.海沃德能夠聯手的話，我們說不定能拿一個NCAA的錦標呢！」哈皮坐在史蒂文斯的辦公桌前，從他的眼神就看得出，這傢伙還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之中。

  對於一個球探而言，能發現一個從未被別人發現的天才球星，簡直就跟中了彩票一樣值得高興。

  「別那麼快下定論夥計，一切都還等他通過咱們的試訓了再說。還有，我聽說那小子的學業......似乎也不怎麼樂觀。如果他的成績不足以讓他進入大學的話，我們也無能為力。」史蒂文斯比哈皮冷靜了許多，一個大學想要招募球員入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還試訓什麼？我明天立刻飛回長灘市，觀看他半個月高中聯賽的表現，實時給你發出報告。至於成績方面，我相信只要我給他母親施壓，他母親會幫我們搞定的。那是一位非常有教養的女士，她肯定會願意為了自己兒子的前程苦口婆心的勸說。你知道，約翰.沃爾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哈皮看上去信心滿滿，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對亦陽的態度就發生了180°的大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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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聯賽？你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大學去與他接觸嗎，哈皮？因為我們要找的那個小子，一個月以前就被高中籃球隊除名了。我打電話問過，是因為他在訓練當中與隊友發生了衝突，把一個孩子的鼻樑骨都打折了。所以，他已經沒有高中聯賽可打了。換句話說......」史蒂文斯的表情變得嚴肅，他盯著自己眼前的球探，一字一句的說。「我們，是他能夠繼續打籃球的唯一機會！」

  聯想到自己昨天在長灘市的遭遇，哈皮便覺得亦陽做出這種事情來根本不足為奇了。他立刻走出了史蒂文斯的辦公室，準備回家安排一下妻兒。

  之後？之後，哈皮會再度回到長灘市。那個打劫自己的孩子，也許真的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壞呢？

  ※※※

  周末的中午，長灘市的陽光非常毒辣。很多人這個時候都會選擇去海邊游泳，或者乾脆躲在家裡不出來。

  但亦陽，卻依然抱著一顆看上去有些年頭的籃球來到了公寓樓下的籃球場處。只有在這個地方，亦陽的心裡才是快樂的。只有這個地方，會讓這個桀驁不馴的「壞小子」充滿敬意。

  亦陽雖然住在美國，並在美國讀書，但他卻並不是什麼美籍亞裔，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中國人。

  亦陽的父親曾經是一名籃球運動員，在CBA聯賽中雖然算不上是什麼球星，但好歹靠籃球生活是綽綽有餘的。

  在亦陽八歲那年，他的父親因傷不得不退役。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亦陽的父親無法完全接受。他想要離開，離開這個讓自己痛苦無比的地方。

  傷心的他帶著自己的妻子和亦陽來到了美國，希望能用幾年來的積蓄在美利堅的土地上重新開始。然而，這片土地卻遠不如亦陽父親想像的那般美好。

  一天，亦陽剛剛放學，正準備去找在街頭籃球場上打球等待自己的父親。就在他剛剛到達球場門口的時候，亦陽看見父親似乎和籃球場上的幾個人發生了口角。之後，那幾個黑人中的一個忽然掏出一把槍，對著亦陽父親的胸口就扣下了扳機。

  年僅8歲的亦陽，目睹了自己父親被槍殺的全過程。而當地警察對於一個亞洲人家庭的命案，也只是隨便處理了一下。畢竟在伍德區，有色人種被槍殺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那一天，籃球場被染成了血海。這個總是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從此以後也變得沉重了起來。而亦陽，則從一個乖小孩，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打架鬧事並不是因為他調皮，而是他知道，在這片土地之上，只有自己的雙拳可以保護自己。

  父親逝世，母親身體單薄無法干太過勞累的工作。不到幾年，亦陽家的積蓄就全部被消耗殆盡。他們一家，只能靠著母親一人苦苦支撐。

  這也是為什麼亦陽現在會選擇打劫的原因之一，他不想讓自己的母親繼續勞累下去。他就要18歲了，馬上成年了。他，也希望像父親那樣，撐起這個家。貧窮，是迫使人們走上犯罪道路的最大原因之一。

  亦陽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開始在籃球場上運球。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麼要想這些，也許是在思考作為一個男人，自己改怎麼變成父親那樣吧。

  亦陽控球圍著球場跑了幾圈之後，便開始定點投籃練習。雖然已經被高中球隊除名，但他卻依然會時不時的自己訓練自己。這麼多年的習慣忽然叫停，哪兒是那麼容易能停下來的。

  而且，亦陽一點也不後悔打了那個隊友。誰讓那個胖子說自己的母親是一個低賤的女人，他完全是自食其果。

  至於今後的日子怎麼辦？亦陽現在不想去考慮這些。在籃球場上的時間，就讓他好好享受籃球給他帶來的這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吧......

  ※※※

  自己打了一個下午籃球的亦陽滿頭大汗地走回家，剛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母親似乎往身後藏了什麼東西。

  「你手上有什麼？媽媽。」亦陽將籃球放在地上，朝自己臉上淚痕還未完全乾掉的母親走去。

  「沒......沒什麼，我去給你做飯。」亦陽的母親擠出了一個微笑，之後迅速往廚房走去。

  亦陽看準了母親手中的紙條，猛地一個衝刺，輕而易舉地便將紙條奪了過來。對於一個能從背後搶斷沃爾籃球的人來說，這些對亦陽而言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他打開紙條一看，果不其然，是這個月最新的帳單。而這個數字，已經超出了他們家能夠承擔的極限。

  「怎麼這麼多？」亦陽追問。

  「你打傷的那個孩子，我賠了他們家一些醫療費。沒事的，我晚上可以去便利店做收銀的工作，我們能支付得起的。」母親從亦陽手中拿過紙條，開始做飯。

  亦陽則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直以來，他都希望幫母親分擔一點壓力，他希望這個家可以被自己撐起來。但看看現在，他只是又給母親添亂了而已。

  果然，自己只是一個小孩嗎？亦陽握緊了自己的雙拳，他不希望，自己還要像一個小孩那樣，在母親的庇護之下生活。

  「媽。」

  「嗯？飯馬上就做好了，今天有你喜歡吃的咖喱雞塊。街角的便利店搞促銷，我買了很多咖喱回來。」亦陽母親的聲音依然是那麼的溫柔。

  「我想去試試。」

  「我說了，我不要你去當汽修工。」

  「不，我是說，我想去巴特勒大學試試。」

  整個屋子，忽然安靜了。

  「你想上大學！？」亦陽母親從廚房中探出頭來，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想，那筆全額獎學金應該不少。」亦陽想起剛剛的那一紙帳單，如是說道。

  ※※※

  第二天一早，哈皮便再度踏入了那個他前一天才說永遠不會再來的地方。

  長灘的伍德區，簡直就是一個有色人種大熔爐。這裡不僅窮，而且還十分混亂。

  但今天，哈皮可不像上一次來時那般緊張。他剛走到公寓樓下，就看見了在籃球場上投籃的亦陽。

  「你來了。」亦陽冷冰冰的說話，算是和哈皮打招呼了。

  「你知道我會來？」哈皮笑了笑，踏入籃球場。

  「你當然會再來，因為你們還沒有把長灘最優秀的籃球運動員帶走。」亦陽發現，這個發福的男人笑起來，似乎也沒那麼討厭。

  「你媽媽在家嗎？你爸爸呢？」哈皮看著身後那棟破舊不堪的公寓，但願這個孩子的命運能夠因為籃球而改變吧。

  「我爸死了。」

  「噢......很抱歉。」

  「走吧，上去吧，我媽媽給你準備了吐司和牛奶。」亦陽將籃球夾在腰間，走在了哈皮前頭。

  「嘿，關於巴特勒大學的事情......」

  「我會去試訓的，你們，把獎學金準備好。」還沒等哈皮說完，亦陽就接過了話語權。

  哈皮本來準備了一大堆說辭來說服亦陽，不料自己還什麼都沒說，亦陽就滿口答應了。

  哈皮跟在亦陽後面，心裡的激動之情抑制不住的湧出。

  十八歲的亦陽拼命想要賺錢，好帶自己的母親逃離伍德區這種昏暗無光的地方，他如果不想有朝一日死於街頭或者被關進監獄，就只能藉助籃球！

  哈皮甚至能夠看見，對亦陽這個孩子來說。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似乎，已經打開了呢。

  多年之後，當哈皮回想起今天的經歷時。他萬萬想不到，這，竟然會是一個傳奇故事開始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