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

  東神州，景國南部，虎牙關。

  卯時初刻，破曉前夕。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黑得令人發慌。

  「咚——咚——」

  一聲聲沉悶的巨響由遠處傳來，地面隱隱顫動，城牆上勞困交加的哨兵們登時被驚醒，眯著眼努力朝遠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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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襲！」

  一道厲吼聲響起，一根根點燃的火把如蛇般蔓延開來，軍士們整齊劃一地站在城垛後面，弓上弦，刀出鞘，長槍林立，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軍紀嚴明的百戰之師。

  城內一隊騎兵疾馳而來，還未靠近城門，坐在戰馬上的五名將官已騰空而起，穩穩落在城牆之上。兩隊軍士運來十架巨弩，那足有碗口大小的箭頭上反射出森森寒光，讓城牆上的軍士們內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咚——咚——」

  巨響越來越近，藉助微弱的火把光芒，目力強者已是能看到那若隱若現的巨大身影。那身影高達十米，幾乎與城牆齊高，像是一座移動的大型攻城車。

  「十米高？是八品凶獸？」

  虎牙關鎮守三品軍侯聶陽神色凝重，關外南蠻山脈群山萬壑之間，有眾多猛獸橫行，有遠古異種凶獸出沒，簡直是步步險境。但從未聽說有強大凶獸走出山脈主動襲擊人類城池的，且越是強大的凶獸靈智越高，知曉襲擊人類城池會激怒人族頂尖強者出手，一般不會自尋死路。

  近了。

  異獸身上散發的凶厲氣息讓人心底發寒，很多軍士渾身已經變得冰冷，握著長槍和弓箭的手都是汗漬，臉上儘是驚懼之色。遠處那如山般的巨獸他們能抵擋住嗎？如果擋不住，虎牙關會不會被夷為平地？城內幾萬子民是不是都要死絕？

  「吼!」

  巨獸突然仰天發出一道嘶吼聲，就像平地里炸起一道驚雷，駭得很多軍士面色發白。

  朦朧的光亮中，聶陽和一群強者終於看清了巨獸的模樣，那是一隻類似大猩猩般的巨獸，渾身都是綢緞般的褐色長毛，獠牙有成人大腿那麼粗，映射出森森寒芒。

  「糟了！這好像是九品凶獸三瞳血猿？！」

  聶陽隱約看到那猿猴眉心有一隻巨大的豎眼，心中巨震，九品凶獸等同於人類的九品上高手，非大宗師不可敵。如果是一隻八品凶獸他們還能勉強鎮壓，九品的話靠他和幾個牙將如何能擋？

  「快看!」

  一名牙將大吼起來：「大家快看，那凶獸肩上坐著一個人！」

  「什麼？」

  聶陽一怔，越是強大的凶獸越是驕傲，怎麼可能讓人坐在肩膀上？難道是一名大宗師？

  臨得近了才看清，巨猿一隻大手扶著一張石椅，石椅搭在它的肩上，上面的確坐著一個人。

  「咚咚咚！」

  巨獸繼續前行，它每走一步都能橫跨數米，身形如風，凶威瀰漫，將城牆之上的將兵都籠罩了進去。

  東邊的天空露出一縷光芒，天已破曉。此時，城牆上的一群將兵終於看清楚凶獸肩膀上的人影。

  那是一個少年，身穿錦衣華服，看起來有些髒亂和破損。頭髮凌亂，臉上也髒兮兮的，明顯很久沒有梳洗過了。

  「這衣袍，怎麼看起來有些像…紫金蟒袍啊？」

  一個瘦高的牙將疑惑道，聽得聶陽和其餘三個牙將眉頭一皺。他們第一眼看到時感覺有些眼熟，現在全都醒悟過來，聶陽仔細看了幾眼，忍不住低呼：「沒錯，就是紫金蟒袍！」

  紫金蟒袍，在整個東神州上只有景國有。景國有資格穿紫金蟒袍的唯有五人，都是當朝國主的兒子，也就是五位王子。

  「好像是七王子，逸王殿下！」

  那個瘦高牙將再次驚呼起來，一臉見鬼的表情。其餘三個牙將張大嘴巴，滿臉的不敢置信。聶陽稍微鎮定了一些，但眼中的震愕之色還是難以掩藏。

  景國有五位王子六位公主，七王子李雲逸，今年十七歲，是一位才人所生，在景國王子中並不出眾，文武俱是一般。

  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半年前景城那邊傳來邸報，七王子已然歸天了！

  半年前死去的七王子，突然出現在虎牙關外，而且坐在一隻九品凶獸的肩上？如此詭異驚悚的事情發生在眼前，你讓眾人如何敢信？

  「咚咚咚！」

  如山嶽一般的凶獸還在靠近，坐在石椅上的少年面目越發清晰。少年看起來似乎很虛弱，臉色蒼白，面上不喜不悲。

  「確是逸王殿下無疑！」

  聶陽仔細辨認後沉聲說道，他曾經和逸王殿下有過幾面之緣，而且紫金蟒袍也做不了假。

  凶獸距離城牆只有千米了，很多軍士雖很緊張，但箭已上弦，十架巨弩也瞄準了血猿，就等聶陽一聲令下，就攻擊巨獸。

  聶陽沒敢妄動，這局面太詭異了，不弄清楚誰敢亂來？巨獸肩上坐著的可是他們景國的王子。

  好在那隻三瞳血猿再次前行了三四百米終於停了下來，它三隻泛著凶光的眸子掃視著城牆之上的軍士，無形之中給軍士們帶來極大的威壓，城牆上安靜的細針落地可聞。

  接著，巨猿大手抓著石椅，緩緩彎身，將石椅輕輕地放在面前的平地上，那輕柔緩慢的動作就像石椅上的少年是它的孩子，生怕磕著碰著。

  狂躁殘暴的凶獸和細膩溫柔的動作，極大的反差讓城牆上的軍士們感覺極其彆扭。

  「轟！」

  待將石椅放穩後，巨猿竟突然雙膝跪地，身體向前匍匐…

  九品凶獸不但戰力高強非大宗師不可力敵，而且還擁有極高靈智，在南蠻山脈那是鎮壓一方的霸主，現竟向一名人族少年行五體投地之禮？

  畫面仿佛在此刻定格。

  城牆上的軍士全體石化！

  「去吧！」

  少年揮了揮手，發出一道虛弱的聲音，沒人注意到他袖口裡的一個玉雕茶壺，驀然亮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光芒。

  巨猿起身而立，那三隻泛著凶光的眸子凝視著少年袖口片刻，轉身大步離去。

  東邊天際第一縷陽光，透過淡淡的雲層，灑落在巨猿的後背上，像是染上了一層金色光圈，如山的背影宛若神魔。

  巨猿來得快，去得也快，只剩下石椅上那個少年安靜地坐著，城牆之上兩千多軍士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都直愣愣地盯著少年那單薄的身軀。

  死而復生的七王子，騎乘九品凶獸歸來，強橫的凶獸還向他匐地參拜！

  此事太過詭異了，眾人還沉浸在剛才的畫面中無法自拔，難以回過神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行事。

  「聶將軍！」

  一道虛弱的聲音打破了平靜，那少年抬頭望向城頭，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是打算讓本王一直在這坐著嗎？本王雙腿受傷，行動不便，可進不去你這虎牙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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