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5 英靈殿

  「大師。」

  施耐德教授說。

  「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了嗎？」

  「對。」

  副校長說的斬釘截鐵。

  只是他在這種消息上斬釘截鐵，多叫人失望。

  「人要學會看清自己。

  「承認吧，我們，你，我，還有在聽的所有人，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施耐德教授心中一動。

  「您的意思是，除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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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昂熱麼？」

  副校長說。

  「我之前最看不懂的人就是昂熱，雖然我和他沒聊過，但我相信，昂熱肯定也猜到了末日會是什麼樣。」

  「我是對末日沒辦法。」

  「但你們想想，昂熱那樣子，他像沒辦法麼？」

  副校長說。

  「昂熱那傢伙指不定為今天準備了什麼。」

  副校長這番話，聽得所有人心潮澎湃，是啊，他們還有校長，想想昂熱從前的所作所為，校長那可靠的樣子。

  「但是，昂熱人呢？」

  副校長說。

  所有人只感覺一盆冰水迎頭澆下。

  昂熱陷在神葬所的尼伯龍根，到現在還沒出來。

  偏偏是這種時候。

  可惡，如果昂熱留下什麼後手就好了。

  難免有人會這樣想。

  「報告。」

  諾瑪說。

  「神葬所有緊急通訊。」

  是昂熱麼！

  參謀們精神一震。

  「接通。」

  施耐德教授說。

  在所有人抱著的對昂熱的期待中，他們聽到一陣刺耳的雜音，與此同時，慘叫聲，呻吟聲，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刻在基因深處最能引發恐懼的吼叫，同時傳來。

  這是！

  眾參謀神情一變。

  為什麼神葬所會有這些動靜！

  照理說神葬所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才對！

  神葬所一步在海上，二不露天，他們在火山口，這是星空災害完全傳染不到的地方。

  等等。

  弗朗西斯立刻反應過來。

  這動靜聽上去不是星空災害，是戰場，神葬所那邊的動亂，有敵人麼？

  他們自然而然想到了神葬所的尼伯龍根。

  「大家……大家在變成鬼！」

  宮本家主說。

  聽上去他好像受了重傷。

  「我們需要支援！我們需要支援！」

  一聲由遠及近的怪吼，通訊中斷。

  「宮本家主啟動了通訊器的自爆模式。」

  諾瑪說。

  這場戰爭混血種們使用的通訊器全部出自卡塞爾的裝備部，天才們秉持他們一向的優良傳統，每一部通訊器都配裝了自爆構件。

  從前人們只覺得裝備部的天才們腦子有問題，沒辦法和他們正常交流，也實在是不能理解他們非得把每個東西都裝上自爆功能的意義，難道真的只是因為爆炸就是藝術麼？

  現在，宮本家主把通訊器當手榴彈時，眾人忽然明白，裝備部如此堅持的良苦用心了。

  當然，裝備部自己可能不知道他們還有這樣的良苦用心就是了。

  只是，現在有一個很棘手的問題擺在他們面前。

  支援……

  如今多線戰場完全亂成一鍋粥，他們已是自顧不暇，第一防線等同於被困在海上，想上岸得杜海，但大海已成傳播星空災害的媒介，完全杜不得。

  東京都則是星空災害的重災區，很多混血種都成了仰望者，倖存的混血種正忙著搬運同伴，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死侍。

  參謀們算了算手裡的牌，一時間實在想不到還能怎麼支援神葬所。

  「諸位，神葬所的支援，已經在路上了。」

  施耐德教授說。

  在路上？

  參謀們面面相覷。

  施耐德教授看著地圖上的紅點。

  那是一分鐘前豈非的戰機。

  一架沒有駕駛員，諾瑪分體操控，且這個諾瑪分體完全和諾瑪斷開聯繫的戰機。

  你不能在任何卡塞爾或者蛇岐八家的資料檔案上找到這架戰機的記載。

  它是真正不存在的幽靈。

  一架幽靈戰機，自然，搭乘的也是幽靈乘客。

  一直到這場戰爭開始前，施耐德教授都不知道己方還有這樣一架戰機的編制。

  是在昂熱前往神葬所的時候，施耐德教授才收到一條秘密信息。

  不知何時出現在施耐德兜里的一張紙條。

  摸到紙條時，施耐德很快猜到，是昂熱。

  戰爭開始後施耐德從未出過指揮部這個房間，有能力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紙條塞進他兜里這種事的，也只有擁有時間零的昂熱。

  在諾瑪和輝夜姬聯手的現在，居然還使用紙條這種古老的方式傳遞消息，施耐德教授意識到昂熱的謹慎。

  看了紙條內容後，施耐德明白了，確實，昂熱應該謹慎。

  密黨的，英靈殿計劃。

  這是真正不能見天日，不能曝光的計劃。

  褻瀆屍體不說，還將曾經的屠龍者魂魄意識製作成活靈，如此驅動他們的屍體。

  到這裡，已是禁忌。

  而這還只是英靈殿計劃的冰山一角。

  施耐德教授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密黨還在秘密進行這種邪惡實驗。

  放在好萊塢超英電影裡，密黨這樣的組織，肯定是被正義的英雄們聯手毀滅的吧。

  施耐德心中毫無波瀾。

  他思考的是如何使用英靈殿的力量。

  至於道德與否，褻瀆不褻瀆，這些問題壓根不在施耐德的考慮之內。

  很顯然，現在，正是使用英靈殿的時機。

  昂熱啊……

  施耐德忽然想，是不是昂熱在前往神葬所之前，已經意識到他出不來了。

  所以才留下了英靈殿。

  這是你的後手麼，昂熱。

  但是……英靈殿。

  施耐德心中陰雲密布。

  他不知道英靈殿具體戰力，但可以想到，英靈殿最多也不過是，對抗龍族。

  這已很強了。

  對抗純血的龍，這種偉業，目前只有路明非上杉越和凱撒完成。

  但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英靈殿，面對星空災害，能做什麼？

  他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星空災害。

  也就是，副校長說的末日。

  英靈殿即將抵達神葬所。

  施耐德平穩心緒。

  或許昂熱還有其他的辦法，總之，神葬所絕不容失。

  高空，一架戰機掠過富士山。

  低空飛行的戰機，放在平時絕不允許，但現在末日已至，沒人管了。

  六台銅罐從天而降，沒開傘，徑直砸在大地。

  他們落點經過精心計算，是一個標準的六邊形。

  銅罐也不知何種材質製成，砸落後也不見絲毫裂縫，表面仍是完好如初。

  銅罐上複雜華麗的花紋漸次亮起，巴洛特風格的圖案，有黑玫瑰在滿月的夜晚腐爛的美。

  銅罐打開，噴出冷氣，白色的霧瀰漫，沉重的腳步聲。

  山林靜得出奇。

  六雙黃金瞳在白霧中若隱若現。

  他們自然而然站成陣列，為首的人看向富士山內，那是神葬所的方向。

  昂熱留給龍馬弦一郎的控制器，同時也是信號發射器，當英靈殿降臨後，會以特定頻率發射信號，為英靈殿指引戰場的所在。六人悄無聲息的前進。

  最開始的腳步聲仿佛只是錯覺。

  白霧散去，銅罐孤獨佇立。

  神葬所內，殘存的混血種結成方陣，他們背靠崖壁，以刀劍禦敵。

  熱武器早已用光了，就連和指揮部聯繫的通訊器，也當炸彈丟了出去。

  變故發生時，誰也沒有準備。

  敵人出現在內部。

  沒有任何徵兆，留守神葬所的混血種里，有人開始死侍化。

  這是不同尋常的死侍化，很快，幾個人已看不出人形。

  以為同伴受傷的混血種，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他們的同伴變成了怪物，那爪子已撕開了他們的胸膛。

  在第一時間就出現了死亡。

  宮本志雄試圖組織建立防線。

  聚攏起來的混血種，又出現死侍化。

  有的在第一時間發現，有的沒能。

  於是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防線，又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在個體戰力上，混血種很難和死侍抗衡。

  卡塞爾本部的那幫怪物是例外。

  說來也真是風水輪流轉，從前卡塞爾本部覺得日本分部的是怪物，現在呢，好了，日本分部的看他們卡塞爾本部的都是怪物。

  沒辦法，當路明非在卡塞爾本部正式傳播武道後，本部和分部，甚至卡塞爾和世界任何的混血種組織，他們的差距已經拉開。

  混血種很難靠自己提升戰力，他們從出生就已決定未來所能抵達的高度，這寫在了他們的龍血濃度上。

  習武是例外。

  正常來說，對於混血種，死侍就已是噩夢。

  想解決死侍，非得A級混血種不可。

  A級以下，B級混血種也不是不可能，但B級的話，必須抱著付出生命的覺悟才有一線曙光。

  神葬所的混血種，全部由蛇岐八家組成，他們沒人習武，面對死侍，自然只能拿命去拼。

  若只是死侍也罷了。

  有資格參加神葬所戰場的，無一例外都是高級混血種，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蛇岐八家精英中的精英，換成卡塞爾的血統評級，九成都是A級混血種。

  但是不是憑空出現的，不知道什麼機制，也不知道什麼源頭，總之，一個接一個的混血種開始死侍化。

  這是最折磨人的。

  死侍還可以殺死。

  死侍化卻不可逆。

  他們或許能對抗死侍，但只要稍微想一想，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有可能變成死侍，詛咒隨時可能降臨，他們卻一頭霧水，連詛咒降臨的原因都不知道。

  他們心中只剩下絕望。

  宮本志雄向指揮部申請支援，雖然他不知道指揮部還能拿出什麼支援，但總得試試。

  他發現龍馬弦一郎在操作那個黑盒子，宮本家主的心稍稍落回肚子，那台黑盒子是昂熱給的，囑咐龍馬弦一郎用來對付八岐大蛇，可能是校長準備的後手吧，既然是給八岐大蛇準備的，那麼對付幾個死侍，想來也不成問題。

  只是……

  宮本志雄想。

  我們還能撐到支援抵達嗎？

  宮本志雄砍翻一頭死侍。

  死侍的頭被他砍下，這傢伙似乎還沒死，眼睛直勾勾看著他，身體還在往他這邊爬。

  宮本志雄認得，這是他們宮本家的後輩，是個有些靦腆的女孩，血統很高，有很不錯的才能，雖然是女孩子，但絲毫不會比男孩子遜色。

  或者說，正因為是女孩子，所以比南男孩子還努力，宮本志雄常常能看到她在家族道場獨自訓練到很晚的身影。

  宮本家儘管主持著蛇岐八家的岩流研究所，好像他們這個家族的人都是白大褂的研究員，但他們到底還是流淌龍血的混血種，再怎麼研究也不會忘記自己是混血種的事實，對於戰鬥技的演習絕對不會疏忽。

  這樣努力的她也死了啊。

  宮本志雄落寞的想。

  還是死在自己這個宮本家主的手上。

  宮本志雄環顧四周，幾乎一半的人死侍化。

  為什麼！

  宮本志雄思考。

  雖說白王血裔的血統本就不穩定。，但突然間大規模的墮落，總得有個誘因。

  宮本志雄統計死侍化的混血種資料，這種工作他無需電腦，宮本志雄用自己的腦子就能完成。

  宮本志雄發現了共同點。

  九成的死侍化的混血種，血統本就不穩定。

  資料中，他們本就有很大風險墮落。

  但也有一成的混血種，血統很穩定。

  宮本志雄把注意力放在這一成的人上。

  他們之前做了什麼嗎？

  還是說……

  一道靈光閃過宮本志雄腦海。

  是了！

  宮本志雄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裡了！

  是尼伯龍根。

  宮本志雄下意識想去看，他制止住了。

  還好。

  宮本志雄不知道如果自己真去看了會發生什麼，近一成的同伴，都是距離尼伯龍根很近，且抬頭去看了，方才開始的死侍化。

  這是宮本志雄發現的共同點。

  「聽著。」

  宮本志雄喊。

  「所有人，跟我走！」

  「盯住了死侍。」

  這兩句話是宮本志雄故意說的，尤其是後一句，直接命令說別抬頭，很可能會適得其反，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你說別抬頭，他們就會好奇上面是不是有什麼，越叫他別去看，越是想去看，這是沒辦法的事。

  而盯住死侍，這種命令就很清晰了，生死攸關，混血種們不會覺得好奇，且必定會執行。

  結果正如宮本志雄設想。

  他們終於守住一方陣地，不再有人死侍化。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數量相同

  混血種很難是同等數量的死侍的對手。

  「堅持住！」

  宮本志雄說。

  如今上杉越不在，老傢伙們都去岩漿里泡澡了，神葬所的指揮權自然落到宮本志雄。

  他呢，絲毫沒有掌握權利的快感，有的，只是沉甸甸的責任。

  「本部的支援很快就到！」

  「大家堅持住！」

  又有人被死侍殺死。

  「該死的！」

  有混血種紅著眼沖向死侍群。

  「回來！」

  同伴在後面喊他。

  他不管。

  他被死侍們淹沒，如一顆丟進蟻窩的糖。

  死侍們爭先恐後往他身上爬，沒下手的地方，就你疊我，我疊你。

  混血種們反而有了休息的機會。

  有女生呆呆地看著戰場，哇的吐了。

  她不是沒經歷過慘劇，之前上杉越帶領他們和八岐大蛇戰鬥時，場面不比現在小。

  但是，她只要一想到這些死侍不久前還是他們的同伴，現在卻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而同伴變成的死侍又殺死了他們的同伴。

  無與倫比的荒謬感叫人說不出話。

  「支援，支援！」

  「你倒是說支援從哪來啊！」

  有人幾乎是崩潰了。

  「從天上嗎？」

  他伸手去指。

  「那裡麼！」

  「就那裡！」

  宮本志雄瞳孔一縮。

  「別！」

  晚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所謂的支援，是……」

  這樣說著的人，抬頭看向了尼伯龍根。

  他後面的話沒了，也再沒機會說出口。

  鱗片如螞蟻一樣鑽出他皮膚。

  他嘶啞著吼叫著，雙手抓撓他的臉，指甲抓破皮肉，原來那已不是指甲，那是爪子。

  宮本志雄屏住呼吸。

  晚了。

  已經死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