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8 芬里厄

  黃泉有三座城，第一座城為鬼將軍鎮守，第二座城是雪女一族鎮守，第三座城則是擺渡女鎮守。

  也是前往三途和的門戶。

  但是當路明非抵達這第三座城時。

  無邊的墓碑陳列於前，原地只剩墳山，哪裡還有鬼城的影子。

  眾妖鬼深深低頭。

  他們似乎能感覺到鬼車內那位大人的怒火。

  

  酒吞童子鬼將軍和白雪姬，三位路明非座下最強妖怪，紛紛率一隊人馬，灑向四面八方。

  消息很快傳來。

  「前所未見的大妖？」

  路明非提起興趣，隨手拿起酒杯，低頭看一眼這骷髏頭，默默放下。

  黃泉不愧是黃泉，酒杯都是骷髏頭，手掌托住頭蓋骨，兩根手指扣住眼眶，喝酒姿勢過於硬核，路明非表示接受不能。

  「大人，請容稟。」

  說話的是白雪姬。

  雪女一族人脈廣博，這次探查情報的工作還是多虧了她們，才能短時間內有所進展。

  辦日前往生城突然降臨一尊前所未見的恐怖妖怪，對方只是出現，連天地都在動容，往生城被大妖吞噬，只剩墳山墓海。

  在白雪姬的描述中，那位大妖性情古怪，只是毀滅城市，卻不傷害任何一個妖怪的性命。

  「知道他的樣子麼？」

  白雪姬皺眉回憶，時不時看向路明非。

  「難道和我相似、」

  路明非道。

  「主公請看。」

  白雪姬思前想後，覺得無論怎麼說都有可能招惹到眼前這位，決定乾脆還是不說了。

  她用妖氣幻化出一頭巨大生物的樣子。

  放大版的蝙蝠翅膀，威嚴面甲，還有酷似大蜥蜴的軀體。

  路明非越看越眼熟。

  這不就是龍麼？

  龍類怎麼出現在這裡了？

  路明非試圖將眼前這龍類和記憶里曾見過的龍相印證。

  很可惜沒有結果。

  畢竟跨種族研究審美，那是一門科學，基本在人類眼中，龍類除了顏色和肥瘦區別，其他什麼地方都一樣一樣的。

  而且路明非見過的龍類也就那些，其中幾頭還被他親手幹掉了，在他想來，眼前這神秘龍類很可能是自己從未見過的。

  起初聽到有大妖吞噬往生城的消息，路明非還驚訝了下，畢竟這裡是尼伯龍根，不能輕易進出，哪裡來的可以吞噬鬼城的大妖。

  之前的所有情報都在證明，黃泉之內沒有可以吞噬鬼城的妖怪，在路明非出現之前，甚至都沒有妖怪知道這些鬼城其實還是活物。

  現在路明非明白了，既然是龍類，那麼一切也就解釋的通，尼伯龍根是龍類的造物，製造尼伯龍根是龍類才掌握的技術，那麼在尼伯龍根里出現一頭龍類，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這也太巧了些，我剛進入黃泉，緊接著就出現一頭龍類，還搶了我的城。

  路明非沉思。

  沒錯，在路明非的意識里，黃泉的這些鬼城毫無疑問都是屬於自己的物件。

  莫非這頭龍類是跟著我過來的？

  路明非覺得這很有可能。

  他暗暗提起警惕。

  既然是跟著我過來的，還提前搶走了我的城，那麼立場已經很明顯了啊。

  八成是敵非友。

  那麼相遇之後該怎麼辦也就顯而易見。

  路明非暗暗點頭。

  打了再說。

  …………

  巨大的威嚴的龍仰起脖子，黃金瞳掃視四方，有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下一秒他打了一個噴嚏。

  龍露出哈士奇般的困惑神情。

  「誰在叫我？」

  芬里厄甩甩頭，真煩，果然思考什麼的對他來說還是太困難了。

  芬里厄看向沉睡的小沙彌。

  怎麼還沒醒啊。

  芬里厄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事了。

  他有些心虛。

  明明是按著姐姐的話，他有乖乖的開著尼伯龍根一路從遠東到日本。

  嗯，遠東和日本這兩個詞還是姐姐教他的，那時姐姐指著地圖叫芬里厄記，記不住不給飯吃，至今想來仍是叫龍心顫。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計劃是一星期的路，芬里厄挖啊挖，挖啊挖，半個月過去還沒和姐姐會和。

  芬里厄終於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他離開尼伯龍根，偷偷潛出地面，發現自己正泡在岩漿里沉沉浮浮。

  這是哪裡？

  芬里厄泡在岩漿裡面沉思著。

  說起來岩漿也是一個比較有趣的存在，顧名思義，岩漿即是高溫燒成液體狀態的泥土，那麼岩漿到底是屬於青銅與火的權柄，還是大地與山呢？

  或許耶夢加得曾經閒來無事思考過，但芬里厄肯定不會，思考這種活動對他來說還是過於高端，沒什麼能比薯片可樂以及周星馳的無厘頭笑話更能引起芬里厄興趣。

  此時這頭黃金聚龍趴在地上，伸長了脖子，眼巴巴的盯著沉睡的小沙彌，你甚至可以在芬里厄那張威嚴的龍面上看出委屈和可憐兮兮。

  芬里厄不能理解，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覺得此時此刻自己應該是在地鐵網絡的尼伯龍根，一邊吃薯片一邊看電視，快樂的拍打肚皮。

  「哎。」

  想著想著芬里厄就憂傷的嘆氣。

  然後他打了一個飽嗝。

  芬里厄一下子豎起耳朵。

  他用兩隻龍爪捂住嘴，警惕的東張西望。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反正是那座城先動手的。

  沒錯。

  就是那座城先誘惑的我。

  芬里厄堅定的想。

  到時候姐姐問起來他就這麼說。

  當然，能瞞就瞞，要不然如果讓姐姐知道他又偷偷吃東西，而且還是亂吃東西，後果肯定很嚴重。

  搞不好姐姐又得生氣。

  生氣的姐姐真是太可怕啦。

  芬里厄縮了縮脖子。

  模樣像極了一個委屈可憐的小屁孩。

  而且，如果讓姐姐知道他不光亂吃東西，還是吃獨食，後果肯定更加嚴重。

  芬里厄嚇得龍鱗都要張開啦。

  到那時候他得付出多少薯片才能換取姐姐的原諒啊。

  一想到這裡芬里厄心都在滴血。

  但是，沒辦法，誰叫那是姐姐呢，跟姐姐開心比起來，薯片就算再好吃，也必須捨得。

  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每天做的事情就那麼幾件，睡覺吃零食看電視和玩，如果要把這幾件事給排一個先後順序，在芬里厄這裡，讓姐姐開心肯定是頭等重要的事。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的味道真好吃啊。

  芬里厄情不自禁的回味著。

  如果可以，真希望還能再吃一次。

  之前吃的太快了。

  啊嗚一口就沒了。

  他還沒好好品嘗這裡面的味道。

  芬里厄現在想想都覺得可惜。

  忽然，芬里厄鼻子動了動。

  嗅，嗅嗅！

  芬里厄瞪大黃金瞳。

  呼哧呼哧直喘氣。

  芬里厄激動壞了。

  這是……這是……這是！

  這是好吃的味道。

  龍爪急躁的扒著地面。

  芬里厄忙不迭轉動腦袋。

  是在那個方向！

  芬里厄確定了。

  他找准方向，四足用力，甩著舌頭開始狂奔。

  此時芬里厄情緒無比亢奮，亢奮到只剩下即將道口的好吃的。

  其他什麼也顧不上啦。

  甚至連飛都給忘了。

  兩隻大翅膀完全當是擺設。

  就這樣狂奔出去好遠一段路。

  等等！

  芬里厄剎車。

  我好像忘了什麼？

  芬里厄歪著頭想了想。

  對了，忘了那個。

  芬里厄吭哧吭哧跑回來，扛起小沙彌，一轉頭，又甩著舌頭跑遠了。

  好吃的我來啦！

  …………

  酒吞童子兩人站在路明非的鬼車前。

  「你們說，主公在做什麼？」

  酒吞童子無聊道。

  「釣魚。」

  鬼將軍搭話。

  說實話他不是很想搭理這隻酒吞童子，但之前的經驗證明，如果自己不說話，這隻酒吞童子能一個人吧嗒吧嗒講個不停。

  所以為了耳根子能清淨點，鬼將軍覺得還是隨便和這隻酒吞童子說兩句比較好。

  「釣魚？」

  酒吞童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咬著酒葫蘆。

  「奇怪，這也沒水啊，主公在哪裡釣魚？」

  「難道，是去三途和釣嗎？」

  酒吞童子被自己大膽的想法給驚呆了。

  不過，想一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主公是什麼人啊。

  他可是黃泉一等一的大妖怪。

  其他妖怪如果說要去三途和釣魚，酒吞童子肯定會以為對方是瘋了。

  但主公就不一樣。

  主公說到就很可能做到。

  想像著路明非在三途和釣魚的偉岸身姿。

  酒吞童子不由痴了。

  「真厲害啊。」

  去三途和釣魚也不是酒吞童子瞎猜的，他們前面也就是三途和了，既然主公說了釣魚，很可能就是去那邊。

  「說起來，真是可惡。」

  「那個該死的雪女。」

  酒吞童子怒氣沖沖。

  「為什麼只有她能侍奉主公！」

  「我也想啊！」

  鬼將軍看一眼酒吞童子兇惡的臉，默默移開目光。

  「停。」

  妖鬼們紛紛停下腳步。

  只因說出這一個字的是鬼車之內的那個主公。

  路明非指間懸浮一滴紅瑪瑙也似的血。

  憑藉氣機牽引，路明非感覺到，大概是在那個方向，有一個很強大的生物正在靠近。

  真是囂張啊。

  路明非感慨。

  他的目光穿過車窗，看向遠方天空。

  那邊應該就是先他一步奪去血瑪瑙的龍類了。

  不佳絲毫遮掩就這樣衝過來。

  是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呢，還是單純的莽撞？

  路明非稍一思量，很快判斷，肯定是前者。

  只從氣勢看，也知道這是相當強大的存在。

  是哪怕路明非還在九州時也得認真對待的強者。

  起碼也是外罡。

  外罡強者裹挾領域之威，已非凡人可以想像。

  抵達這一境界的武者就算是有赤子之心，但也沒有傻的，怎麼可能沒有把握直接上門。

  指尖血滲入龍鱗，路明非將之收回。

  他望著那存在趕來的方向。

  恐怖的氣勢越來越是強烈。

  仿佛整個天地都在為之震顫。

  外罡級別的龍類，莫非是龍王麼？

  我來此方世界許久，只是聽聞龍王大名，尚未謀面，實在可惜。

  如今卻要還願了。

  不錯。

  只不知，這位是掌握何種權柄的龍王。

  首先排除青銅與火。

  那麼，大地與山，天空與風，亦或者海洋與水？

  路明非遠眺狂奔而來的黃金聚龍。

  大概……是大地與山吧。

  就衝著對方這長了翅膀還在用四足狂奔的姿態，與大地多麼親近，說他不是大地與山的龍王，都沒人信。

  所以，大地與山的權柄，土屬性麼，地勢坤，以厚德載物。

  可以想見對方的防禦力肯定很強。

  是否還有其他神異呢？

  路明非已經在計劃和龍王戰鬥的具體細節了。

  也不是他有意為之，提前推衍戰鬥於路明非而言，實在如吃飯喝水般稀鬆尋常，幾乎已是本能。

  更何況這次的目標是龍王級別的黃金聚龍。

  龍王級別差不多與外罡持平。

  真箇論起修為，他如今龍血武道的進度，是比不上外罡的。

  但打起來就不一定了。

  分勝負是一回事，分生死又是一回事。

  修為只是其中之一的衡量因素，不是全部，戰鬥不是擲骰子比大小，天時地利人和，還有武者個體的戰鬥智慧，都能對最後的結果起到影響。

  路明非是有傲氣的，他曾在九州登臨山巔，四望再無敵手，如今換一方世界，總是不能盡興戰鬥，他心中也多少有些遺憾。

  如今遭遇龍王，路明非實在發自內心的驚喜。

  龍王怎麼說也是此方世界排名前十以內的存在了吧。

  如此強者，正好用來印證我的道路。

  酒吞童子三者跪在車前。

  「主公，吾等請戰！」

  龍王氣勢過於煊赫，遠在天邊，已是能與路明非分庭抗禮，妖鬼不是傻子，相反，他們對氣勢最為敏感，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當然，酒吞童子三者心知肚明，以他們能耐，對上這來犯的敵人，肯定是打不過，結局無非一個死字。

  他們表態也不是上趕著投胎，這是要在路明非面前留下好印象，畢竟這位可是主公，誰不想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呢，連平時不聲不響的鬼將軍，也同樣抱著這般想法。

  更何況，就算出戰又如何，有主公在呢，在眾妖鬼眼中，路明非就是無敵的代名詞。

  鬼車帘子自行拉開。

  路明非走出。

  他遙望龍王。

  「我親自會會。」

  酒吞童子三者興奮高呼。

  「主公萬勝！」

  眾妖鬼同時高呼。

  「萬勝！萬勝！萬勝！」

  他們即將見證主公再一次勝利。

  他們對此毫不懷疑。

  主公帶回勝利，這是日升月落般的真理。

  終於，龍王近了。

  芬里厄看清路明非。

  黃金瞳暴瞪。

  哦，是要直接衝過來麼？

  路明非伸出手。

  那便先角力吧。

  下一秒卻見龍王停了。

  極靜到極動，也只用一瞬。

  不得不說，龍王真是名不虛傳，這般對力道的掌控，連路明非也得刮目相看。

  而後龍王高高躍起。

  路明非仰頭。

  原來是一招從天而降的腿法麼？

  等等。

  這龍王的落點是不是偏了？

  芬里厄重重砸落在地。

  恐怖的掌控力顯露無遺，如此龐大身形，竟是一粒沙塵也未揚起。

  而且這落點也是暗藏乾坤。

  龍王尊貴的頭顱距離路明非手掌只有數寸。

  只要路明非稍微前伸就能摸到。

  就類似摸哈士奇狗頭的姿勢。

  芬里厄落地，下跪，俯身，高喊。

  其聲直衝雲霄。

  「老大！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