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 路明非的暴血

  當然沒有咯咯叫的龍。

  龍類語言古奧神秘，那是以人類聲帶結構無論如何也發不出的聲音，每個音節都有異常豐富的信息量，比任何人類已知語言都要高效。

  薯片妞一瞬間想起無數論文，說來可笑，混血種和龍類的秘密戰爭綿延千年，至今為止，他們對龍類印象仍僅限於推論和想像。

  龍類太少。

  就算有混血種恰好碰到復甦的龍，還沒睡醒的龍類和完全體巔峰狀態也是兩種概念。

  混血種學界對龍類有許多主張，為此打了不知多少口水仗，曾經薯片妞沉迷觀戰無法自拔，在華爾街戰場高強度廝殺後，薯片妞會翻出混血種學界最新論文，一邊吃薯片一邊看，看這幫平時道貌岸然的大學者急起來狂甩論據同時問候敵對學者全家，薯片妞就蹬著兩條大白腿汪汪狂笑。

  黃金瞳居高臨下，鎖定兩個女人，她們見過的黃金瞳並不少，偶爾性質來了也會對著鏡子亮一亮，欣賞欣賞，但如此刻所見比成人頭顱還大的黃金瞳，真是第一回見。

  人類基因中存在的對於冷血動物的本能，加之巨物恐懼症，兩者重疊，使得她們對這頭龍類更為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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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人與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害怕，會逃亡會呆傻，有的人害怕，卻會迎難而上，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勇氣和力量。

  酒德麻衣是後者。

  「走開。」

  酒德麻衣一推薯片妞。

  薯片妞終於從呆愣中回神。

  龍類黃金瞳滾動，看一眼薯片妞，又好似失去興趣般，迅速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酒德麻衣身上。

  「來，寶貝。」

  酒德麻衣狠狠豎起中指。

  「叫媽媽。」

  龍類似乎聽懂了。

  他暴怒。

  黃金瞳微微擴散，染上血紅。

  酒德麻衣壓低身子，曲線起伏的大腿，肌肉半緊半松，富有韻律，她宛如即將出擊的雌豹，雙手抽出鍊金武器，沒辦法使用不都御魂和天羽羽斬固然可惜，但酒德麻衣還不至於淪落到沒有傳奇武器連人也不會殺了的地步。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是屠龍吧，這種活還真是第一次干。

  酒德麻衣吹了聲口哨。

  「記得給酬金啊，少爺。」

  龍語響起，無形的領域展開了，酒德麻衣感到好似有一陣水波蕩漾而過，領域之內的靈喚醒，龍類下令。

  言靈：皇帝。

  酒德麻衣面色一變，喉間湧上腥甜，用力咽下血，黃金瞳洶湧燃燒，好似席捲大地的風暴，酒德麻衣要燒起來啦，她感覺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是滾燙的火。

  見鬼！

  這是序列1的皇帝？

  酒德麻衣真想漸漸排言靈周期表的混帳，指著這頭龍，然後咆哮。

  「你告訴我這是序列1！」

  眾所周知，同一言靈，魷血統濃度不同的混血種釋放，威能也會不同。

  所以啦。

  混血種釋放的言靈皇帝，和純血龍類釋放，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酒德麻衣體內龍血紊亂，這是受到了言靈皇帝的召喚，龍血之於混血種，大致就相當於勁力之餘武者，是超凡基石，如今這超凡基石紊亂，酒德麻衣連行動都成問題。

  這就是……純血麼！

  酒德麻衣瘋狂試圖站起。

  龍血是混血種精神干涉現實的媒介，龍血紊亂不假，但還在，也就是說酒德麻衣精神還能干涉現實，她堅定的相信自己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無論如何都要做到。

  酒德麻衣咬著牙齒，揮出一刀。

  像是斬斷無形枷鎖。

  渾身壓力驟然一輕。

  酒德麻衣重新取回身體控制權。

  天花板上，龍類黃金瞳流露一抹讚賞。

  就算以龍類為標準評價，酒德麻衣也是一個強大戰士。

  但很可惜。

  酒德麻衣只是混血種。

  也不是神裔。

  那麼，只能請你去死了。

  龍爪探下，大片天花板脫落，這座幾乎百年歷史的教堂，被龍拆玩具般信手毀去。

  酒德麻衣剛剛擺脫言靈皇帝影響。

  甚至來不及換口氣。

  龍爪襲來。

  堪比沉浸劍術多年劍客的一劍。

  所謂劍術，不過是人類總結而出更好的使用武器技巧，以及更好的殺戮方式。

  而這些，是龍類與生俱來的本能。

  很絕望吧。

  當你發現苦練數載寒暑不分，好不容易修成得意劍術，還不如龍類生下來就會的伸爪子甩尾巴，這種巨大的落差感，很容易叫人鑽牛角尖。

  好在龍類速度很快。

  也著實太快。

  快到酒德麻衣壓根沒時間思考。

  她只來得及架起雙劍放在身前，龍爪已經到了。

  黃金瞳冰冷無情。

  其實龍可以繞開的。

  龍類和人類的神經反射系統不同。

  對人類而言很難反應過來，對龍類來說，並不盡然。

  龍類完全可以繞開酒德麻衣的雙劍直接攻擊本體。

  但他沒有這樣做。

  因為沒有必要。

  凡物抵擋不住他。

  哪怕是混血種，哪怕使用鍊金的武器。

  凡物終歸只是凡物。

  牆壁洞穿。

  路明非一腳踏住龍爪。

  與這凶物相比，少年可說是身形單薄。

  也正是這單薄身形，恍若千斤，壓得龍爪重重一沉。

  路明非抬頭看一眼黃金瞳。

  這就是龍。

  路明非也亮著黃金瞳。

  那龍類竟下意識想要眯眼。

  眼前這傢伙到底是……

  龍類竟在路明非眼中感覺到來自上位者的威壓。

  血統上位者。

  莫非眼前這個少年流淌著比自己更強的血統？

  黃金瞳瞬時暴虐。

  他死死盯住路明非。

  不可原諒！

  龍類撕開天花板。

  輕易得好似打開易拉罐。

  這下他完全暴露在眾人面前。

  這是一頭黑龍。

  面部骨骼嶙峋怪異，卻有著某種超越人類想像的美感，當真正的龍類站在面前，你恍然發現，之前對於龍類所有的想像，都太過保守，他們是曾經統治天空大地和海洋的種族，對於人類而言，他們就是神明。

  龍類收回龍爪。

  路明非未追擊。

  他們對視著。

  「少爺！」

  薯片妞跳著，用力揮手。

  酒德麻衣放回古龍血清，鬆了口氣。

  這下不用拼命啦。

  說實話一枚一枚拔鱗片，這感覺真不好受。

  誰願意誰去，反正她酒德麻衣沒這愛好。

  「好。」

  路明非笑眯眯擺手。

  酒德麻衣往後看，那是病房，紅髮少女仍在沉眠。

  「少爺，我帶上杉家主先走？」

  「不必。」

  路明非活動活動手指。

  遠處有人奔來。

  是櫻井家主和宮本家主。

  他們遠遠的就看到黑龍。

  兩人腳步一頓，下一秒點燃黃金瞳，加快速度。

  路明非暗暗點頭。

  實力如何先放一邊，這份膽魄和勇氣，是好苗子。

  特別這位宮本家主。

  他披著白大褂，很有可能之前還在研究，這會聽到動靜，意識到竟有人敢於進攻高天原，這座如今蛇岐八家的總部，盛怒之下，連忙放下手頭研究工作，白大褂也來不及脫，立刻趕來。

  半路會和櫻井七海，事態緊急，言語溝通效率太慢，他們對了幾個眼神，點點頭，便向繪梨衣病房跑去。

  這是很簡單的推理。

  動靜很大、，整座高天原都在搖晃，根據震感判斷方位，那邊最有價值的存在，也只有繪梨衣病房。

  宮本家主和櫻井家主速度很快，把各自下屬落在身後，他們心急如焚，這是蛇岐八家總部第二次遇襲，身為蛇岐八家家主，他們只覺得麵皮被人按在地上來回摩擦，生疼無比。

  哦，對了。

  不是被人，是被龍。

  天知道兩位家主真的看到黑龍時都什麼心情。

  總之一定很複雜就對了。

  本來還殺氣騰騰，讓我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一而再再而三襲擊我們蛇岐八家！神裔麼？呵呵，以為自己很了不起麼，一群只敢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什麼叫蛇岐八家……

  哦，是龍啊，那沒事了。

  當然是不可能沒事的，就算是龍，賭上蛇岐八家的尊嚴，他們也必須死戰到底。

  宮本家主和櫻井家主對視一眼，點點頭。

  他們已然做好決死的準備。

  「這麼多人。」

  路明非全身骨骼關節噼啪作響。

  黃金瞳越來越是明亮。

  他大笑。

  好像眼前不是致命的龍，而是超大號人形戰鬥機甲，酒德麻衣甚至還能在路明非臉上看到迫不及待。

  你迫不及待做什麼？

  決定赴死的宮本家主和櫻井家主也注意到了路明非。

  也不怪他們這才發現，龍類太大，給人的心理衝擊也過於猛烈，無論普通人還是混血種，在看到龍類的第一時間，全部注意力肯定都會集中在這頭龐然大物身上，以至於忽略其他。

  S級？

  宮本家主發現旁邊的櫻井七海停下腳步。

  怎麼了？

  宮本家主投來疑惑的目光。

  櫻井七海微笑注視路明非。

  「那是S級的戰場，你我看著便好。」

  宮本家主不能理解。

  「那可是龍，S級再強，終究也只有一人，你就堅信他會勝利？」

  「依據呢？」

  宮本家負責岩流研究所，絕大部分宮本家成員都是優秀的研究員，特別是宮本家主，卡塞爾甚至都曾考慮過向這位發函邀請他加入卡塞爾教授溫暖友愛大家庭，而裝備部更是先行一步，富有真知灼見的部長大人直接打電話邀請他加入，並允諾尋以副部長的高位。

  最後宮本家主仍是拒絕。

  他首先是宮本家的家主，其次才是卡塞爾學生。

  就是這樣一位宮本家主，慣常研究，凡事都講一個論據，然後這次碰上了櫻井七海。

  「要說論據的話……」

  櫻井七海想了想。

  「很抱歉，我沒有這種東西。」

  「非得說。」

  「大概也就是女人的直覺啦。」

  宮本家主推推眼鏡。

  他竟不失望。

  「是這樣。」

  「櫻井家主的直覺麼？」

  他點點頭。

  「值得採納。」

  櫻井七海很意外。

  「您相信啦？」

  「為什麼不信？」

  宮本家主反問。

  「那可是S級。」

  路明非和黑龍對視，這不是電影為了水時長故意摳動作，這是無形氣勢交鋒，旁觀者看來他們一動不動，實際上已經開始廝殺。

  「很好。」

  路明非動了。

  卻不是攻向黑龍。

  路明非豎起手指，看向後方眾人。

  酒德麻衣，薯片妞，櫻井七海，宮本家主。

  還有沉睡的繪梨衣。

  「諸位！」

  路明非高聲。

  「請為我計時！」

  計時？

  眾人一愣。

  他們不傻，有資格站在這裡的就沒有傻子，一瞬間都明白路明非所謂計時的意思。

  但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一回事。

  話說這位S級到底要做什麼？

  答案很快揭曉。

  路明非沖向黑龍。

  S級竟主動發起攻擊。

  黑龍黃金瞳很慎重。

  緊緊鎖定路明非。

  黑龍撲擊。

  路明非驟然變向。

  一隻龍爪出現在路明非剛才位置。

  地面一個大坑，若路明非慢了，哪怕只是一步，此刻怕也已經死了。

  龍爪消失了。

  薯片妞用力眨眼。

  若非地面什肯還在，真叫人懷疑之前龍爪探下那一幕，只是錯覺。

  「這這這……」

  薯片妞驚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啦。

  這也正常。

  嚴格說來他薯片妞定位就是坐鎮後方，運籌帷幄說的就她，現在倒好，諾瑪和輝夜姬聯手，控制一個小小島國還不是信手拈來，於是薯片妞這位大後方也就失去存在價值，淪落到現在和酒德麻衣一起衝鋒第一線，真叫人……

  好吧用衝鋒這個詞也不夠準確，按薯片妞話說，她這就屬於最佳觀影席位，好萊塢科幻電影都沒這個舒服，不光身臨其境，而且身臨其境，甚至還有隨時可能被龍類一爪子殺死的風險，簡直刺激爆啦。

  薯片妞想和酒德麻衣分享一下此刻心情。

  一轉頭就看到酒德麻衣喃喃自語。

  薯片妞好奇湊過去聽。

  「八、九、十……」

  路明非踩著龍軀起跳，這一跳非同小可，路明非身輕如燕，沖天而起，黃金瞳自上而下審視黑龍，將之全貌盡收眼底。

  如此……

  如此……

  原來如此。

  路明非很興奮。

  黑龍仰頭，兩雙黃金瞳目光撞在一起。

  黑龍尾巴攻城錘般砸來。

  路明非身在半空，無處借力，只能團起身子，儘可能卸去巨力。

  但力量差距到一定層級，不是想卸就能卸的。

  路明非好似出膛炮彈，一連砸穿數層樓板，煙塵沖天而起。

  眾人神色巨變。

  黃金瞳不約而同亮起。

  他們望向煙塵之中。

  但有人比他們更快。

  不。

  是有龍。

  黑龍一震雙翼，俯衝而下。

  他要殺了那個少年。

  坑底，路明非躺著，全身滲血，卻還在笑。

  原來如此。

  這就是龍。

  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

  路明非深呼吸，煙塵隨之卷洞。

  黃金瞳熊熊燃燒。

  好似焚盡世界的大火。

  龍血武道：暴血模式。

  一重！

  二重！

  三重！

  青鱗如鎧甲的手臂探出煙塵，一把抓住黑龍龍角。

  「我的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