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 蛇岐八家的秩序

  最重要的事就這樣輕描淡寫解決。

  房間內氣氛緩和下來。

  這份停戰協議源稚生犬山賀幾人都看過，屬於可以接受的程度，但畢竟是路明非簽的，他們很清楚昂熱為人，半世紀前昂熱駕臨日本的霸道至今仍歷歷在目。

  當時日本完全籠罩於戰爭失敗的陰雲，這個國家的人在大洋彼岸的美國人面前毫無尊嚴，是下等人。

  

  麥克阿瑟使他的權威凌駕於天皇。

  昂熱則凌駕於蛇岐八家之上。

  從那個時代走來的老人，一直到死，也忘不了昂熱的臉。

  昂熱代表密黨收服蛇岐八家，第一步就是徹底打斷這個混血種組織的脊樑，這一步昂熱進行的極其出色，他學習這個國家的劍術，從零開始，一直到最後成為劍聖。

  你們不是以劍術為豪麼，我就在劍道登頂第一。

  這是傳奇的傲氣，在你最擅長的領域，用你的東西，打敗你。

  所以源稚生等人判斷，這份停戰協議，不會輕易通過。

  昂熱降臨之後，肯定再起波折。

  無論怎麼說蛇岐八家都是有錯在先，戰爭是他們挑起的，路明非多少留了一線，但昂熱不會，傳奇屠龍者對於敵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心慈手軟。

  沒想到，昂熱竟認下了。

  之前的劍拔弩張煙消雲散。

  他們喝酒聊天，在場幾人，大多去過卡塞爾，也不怕找不到共同話題。

  赫爾佐格和神裔被他們放到一邊。

  此時此刻，在眾人為昂熱接風洗塵時，輝夜姬正配合諾瑪，地毯式搜索日本，尋找所有落單卡塞爾學生，重新建立聯繫，再通知他們趕往高天原會和。

  源氏重工暫時用不了了，先是大戰，然後神裔控制的半死侍們在此築巢，雖然有無敵的天照命和須佐之男命清洗過，但留下的殘肢斷臂還在那裡，就算是把骷髏紋在身上的混血種極道，這樣的畫面還是過於限制級，更何況是在此工作甚至居住。

  於是在徵得座頭鯨同意後，高天原暫時替代源氏重工，成為蛇岐八家總部。

  當時情況是這樣的。

  和座頭鯨商量的是源稚生。

  畢竟他是源家家主。

  源稚生把情況和座頭鯨一說。

  座頭鯨恭敬肅立，努力想像自己是古代大名身邊的家臣，各種大河劇畫面浮上眼前，只可惜手頭無刀，否則必要時刻還能表演一把切腹自盡什麼的。

  源稚生一邊說座頭鯨一邊點頭，說到最後源稚生就問他意見，座頭鯨就謙虛的說他能有什麼意見，您去問路大人好啦，如今路大人才是高天原的主人。

  源稚生就抽著煙開口，說他已經找過路明非了，也是路明非讓源稚生來找的座頭鯨，說座頭鯨的意見很重要。

  於是源稚生讓座頭鯨隨便說，有什麼要求都能提，能做到的，蛇岐八家都會做到。

  「如果可以的話。」

  座頭鯨不假思索，顯然這個要求一直在他心中縈繞，並非臨時起意。

  「我希望大人能允許高天原繼續營業。」

  源稚生指間菸頭明滅。

  「我們準備了很多錢。」

  「想清楚了。」

  「其他要求也可以提。」

  座頭鯨仔仔細細聽完，金錢和權利都有，蛇岐八家給的條件很優渥，足以證明誠意。

  和普通人想像的不同，極道並不兇惡，至少這個時代的極道並不，他們催債也彬彬有禮，當然這是對於普通人，如果對象換做混血種，蛇岐八家就會展現出兇狠的一面。

  但再彬彬有禮，也不至於給到這般優渥條件，座頭鯨很清楚，這裡面一部分是因為源稚生自己，畢竟是在大家長最落魄時期收留過大家長的地方，有這份情誼在，高天原從此就不必擔心來自極道方面的麻煩。

  被大家長秋後算帳什麼的，也只是座頭鯨自娛自樂罷了，以源稚生的為人和氣量，還做不出滅口這種事。

  化身牛郎的視頻源稚生也不會放在心上。

  當然，如果主角換成凱撒，甚至芬格爾，非但不會視而不見，更是會收藏起來，當成珍貴的回憶。

  別人沒做到的事情我做到了，我超厲害。

  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

  至於蛇岐八家為何給與如此優渥條件，另一部分原因，座頭鯨也想的到，很大概率在於路明非。

  極道畢竟極道，作風還是多多少少霸道，如果沒有路明非在，直接給錢也就是了，哪裡還會給座頭鯨機會選擇。

  所以了，既然有路大人在，既然是路大人給的機會，他座頭鯨又豈能輕易放棄。

  「萬分感謝。」

  座頭鯨深深鞠躬。

  「我還是希望繼續經營高天原。」

  「站好，站好。」

  源稚生扶了把座頭鯨。

  「你應該知道。」

  「我們不會長期徵用。」

  「這陣子過去，你的店還能繼續開。」

  「你也工作很久了。」

  「不如拿上錢，給自己放個假，去外面走一走。」

  源稚生頓了頓。

  「接下來一段時間，這邊不會太平。」

  「有您在呢。」

  座頭鯨說。

  「我相信沒有人敢來高天原撒野。」

  源稚生笑了笑。

  「而且。」

  座頭鯨也笑著，樣子有些諂媚。

  高天原關門了，客人們怎麼辦呢？

  「她們會很寂寞的吧。」

  源稚生點點頭，看他一眼。

  「這才是你真正不想關店的理由。」

  座頭鯨只是諂媚的笑。

  源稚生摁滅菸頭，用紙包好，扔進垃圾箱。

  「我知道了。」

  「後門留著，最上面兩層空出來？」

  「可以麼？」

  座頭鯨欣喜若狂，激動的面色通紅，連忙鞠躬。

  「是！」

  「多謝您了！」

  蛇岐八家和卡塞爾解除戰爭狀態，重要的是蛇岐八家重新建立起一個類似於源氏重工的設施，這個國家的極道終於擺脫群龍無首。

  蛇岐八家在法律照顧不到的黑暗角落生長，那些在泥濘中掙扎的人，尋求正常秩序無門，只能找極道。

  強者保護弱者，哪怕使用暴力，這正是蛇岐八家存在的基礎。

  蛇岐八家管理極道，曾經的源氏重工，在這裡有全東京最大的呼叫中心，甚至直接用人工智慧派發任務，每天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極道撥打熱線。

  極道的生活其實也很枯燥，不是砍人，就是玩牌看漫畫和打電動，這麼一看好像和死宅差不多，在日本阿宅可不是什麼好詞，差不多是中學鄙視鏈最底層的存在。

  所以如果是為了當阿宅，誰願意加入極道呢？

  於是極道少年們最期待的事也只剩下砍人。

  砍人不是隨便走街上看人不順眼就能動手的。

  一般得有一個正經理由。

  比如兩個社團為了爭一條街的清潔費。

  錢嘛，好東西，誰又會和迷人的鈔票過不去呢。

  好了，現在有矛盾了，下一步是可以砍了麼？

  不是的。

  你得給本家打電話。

  本家也即蛇岐八家。

  本家熱線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只要你是極道，有困擾，就能撥打熱線，尋求本家幫助。

  一般接電話的會是一位聲音甜美洋溢著青春美好氣息的女孩子。

  「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啊，是這樣的，我們想砍人。」

  「哦，砍人啊。」

  不愧是本家接線員，就算砍人這種粗魯的詞，她們說來也宛如三月拂面春風，溫暖愜意。

  「請問你們想砍誰呢？」

  接線員女孩一項項問，走流程，跟小說三要素似的，時間地點人物環境。

  初次撥打本家熱線，或者還不清楚的極道，往往會鬧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我們可以今天開戰嗎？」

  這句話顯然缺乏常識。

  誰不知道在這個國家，極道們砍人是需要預約的。

  「很抱歉，不行的哦。」

  接線員女孩很耐心的解釋。

  畢竟是二十一世紀了嘛，極道也得與時俱進，再沿著從前那一套辦法，可就要被人說成老古董啦。

  砍人得預約，向本家提交申請，經過本家同意批准，你們才能擺開車馬，痛痛快快的把對面打死，或者被對面打死。

  當然都是二十一世紀極道啦，總不至於動不動就死人什麼的，你看醫學這麼發達，斷條胳膊斷條腿，也能接回去，何況上面還有本家的人罩著，只要你誠心聽從本家的話，跟本家的人走，每年也按時交錢，那麼就能享受本家醫院的高級VIP服務。

  記得帶上極道的身份證明，能打八折。

  好吧這一條對極道來說有點強人所難了，畢竟都出來混極道啦，誰還會老老實實背條款，粗心大意基本就是這些傢伙的共同屬性。

  往往極道成員前往醫院接胳膊接指頭，十個裡面有八個忘記帶證明，那麼針對極道推出的八折福利豈非形同虛設？

  這一情況反饋到本家，經家主會議討論研究，最後得出解決方案。

  亮刺青。

  不得不說這是天才一般的點子。

  眾所周知，每個極道都有紋身，那是他們墮入無間的象徵。

  再怎麼粗心大意，總不至於出門連身上的刺青也給忘了吧。

  以為是紋身貼嗎？

  加入極道這種大事，誰要是敢用紋身貼矇混過關，那可是得剖腹謝罪的。

  很快本家直屬醫院就開始上演一幕幕詭異畫面，幾個砍得斷手斷腳的極道衝進手術室，門轟然關上，幾個小弟在外痛哭流涕，醫生提醒他們該去接手指啦，小弟們連忙彎腰鞠躬表示感謝，然後齊刷刷上衣一脫，證明他們光榮的極道身份，再笑著勾肩搭背，去享受本家提供的八折福利。

  當極道真是太好啦。

  而這所有的一切福利都是建立在蛇岐八家領導的前提下。

  但現在，蛇岐八家不見了。

  源氏重工遭神裔突襲，輝夜姬與諾瑪纏鬥，本家辛苦建立的極道服務體系，就此癱瘓。

  這幾天整個國家的極道幾乎一團糟。

  惡性衝突頻發。

  搶地盤，復仇，或者只是單純意氣之爭。

  極道本就是一堆火藥桶，隨便一個火星就能點燃，轟的炸開。

  少了蛇岐八家約束，他們就真的無法無天了。

  所以在源稚生就任大家長後，平息極道亂象，便是當務之急。

  徵用高天原，以此替代源氏重工，安放一整個熱線團隊，在輝夜姬和諾瑪配合下，重新建立起對全日本極道的管控。

  這一晚，高天原如常營業。

  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從前門進，她們三兩成群，還在討論前幾天宇智波桑的首秀。

  風間琉璃和宇智波桑的舞台劇，深深烙印在腦海，她們失眠的夜晚會倒一杯紅酒，靠在窗台，一邊抽女煙一邊回憶舞台劇，兄與弟的愛恨糾纏，命運的無常和兄弟的美貌。

  還有驚人的……

  嗯，驚人的什麼來著、

  她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但具體是忘了什麼呢？又死活想不起來。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

  還是多回憶回憶兩兄弟的美貌吧。

  她們忘的是那一晚舞台劇驚人的戰鬥，源稚生和稚女展現出超人的身體素質，戰場宛如暴風過境，兩人速度甚至超過觀眾視網膜捕捉上線，當然，最最重要的是兩兄弟的龍骨姿態和白髮鬼模樣。

  凡此種種顯然不能用一句簡單的舞台效果解釋，驚人是真驚人，但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人類至今為止的科學真能解釋嗎？客人們心中滿是困擾。

  好在她們困擾很快得到解決。

  富山教授率領團隊為每個人進行心理輔導，她們睡了一覺，醒來時已忘了源稚生和稚女的戰鬥。

  她們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平靜的日常。

  高天原從不關門，正如座頭鯨所說，高天原關門，那麼客人們呢？會很寂寞的吧。

  這一晚高天原生意如常，興旺紅火。

  後門也一樣。

  和服木屐的女人們匯聚於此，她們打著傘，步履裊裊，身段婀娜，宛如從江戶時代的煙雨京都，穿越至今。

  從後門入，無人說話，目不斜視，一牆之隔，那邊是高天原熱鬧喧譁，這邊女人低頭氣氛肅殺，宛如即將踏上戰場的武士。

  宮本家主親自開門。

  他披白大褂，帶領團隊，在最短時間內布設完一整套通話系統。

  「拜託諸位了。」

  「份內之事。」

  宮本家主和女人們互相鞠躬，他讓到一邊，和服女人們進入臨時呼叫中心。

  一間間工位是她們的戰場。

  話筒就是她們的武器。

  「開始吧。」

  櫻井家主親自率隊。

  「告訴他們，本家還在。」

  眾接線員低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