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對峙

2024-08-04 08:41:49 作者: 遠月

  離憂亭,真的可以離憂嗎?他真的很會選地方,那個地方除了楚庭奕應該沒有什麼人會去的吧,看來他對這個皇宮也不陌生。

  吃了晚膳湊巧楚庭奕有事出去了,我根本連藉口都不用說,害我還想著要如何擺脫他。

  當夜幕降臨,皇宮亮起宮燈的時候,我整理了一下衣裳,早點過去等天逸也好,免得呆會他回來後想要擺脫他就難了,現在的他總是當我沒有腳一樣,去哪都要抱著我,我再不走動一下,這腳真的要廢了。

  回來那麼久,我第一次自己踏出這個房門,果然沒有人攔我,他兌現了他的諾言,只是這一切來得太遲了一些。

  門口的侍衛只是奇怪地看著我,因為那麼久了我才第一次自己走著出來,但他們不阻攔也不說話,只是目送我離開,身後沒有了小尾巴,舒服多了。

  

  只是我已經沒有當初的喜悅,現在覺得外面的空氣與屋內的已經沒有什麼兩樣,不明白以前自己為什麼那麼執著一定要出去,甚至要以命相要挾。

  我邁著不快不慢的腳步,向離憂亭走去,離憂亭的台階似乎真的太多了,也太高了,讓我走的氣喘吁吁,也許是心神恍惚,感覺走了很久很久。

  月光下,一個男子一襲白衣,他對著我笑,笑的依然溫暖,想不到他已經到了。

  我凝望著他,他也笑著看我,大家就這樣站著,沒有說話,似乎隔了千年萬年再重逢的朋友一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卻一滴滴地灑落。

  「月兒,我來了。」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整個人太陽般溫暖的感覺,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溫

  看到他我的心總能慢慢暖起來。

  「你怎麼來了?」終於開口說話,不加思考,脫口而出。

  「唉——」他長嘆了一口氣,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嘆氣。

  「月兒我想來看看你了,活著就好,過去的已經過去,不要再想,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他指著月亮對我說。

  的確今晚的月很圓很大也很光,皎潔的月光照在離憂亭上,帶給人一種夢幻的美。

  活著就好?他似乎也知道我經歷了很多,難道他一直也有關注著我?

  「你這樣過來很危險?這裡的守衛很森嚴。」我想起顏子俊上次的重傷,不得不擔心。

  「不怕,我武功都在他們之上。」他給我一個寬慰的笑容,自信滿滿的,我從來不知道他會武功,我以為這麼溫潤儒雅的人,雙手應該是用來彈琴吹簫的,想不到他的雙手也是可以殺人。

  我總覺得會武功的人,雙手總有一天會沾滿鮮血,我希望他是一個例外,他的雙手總是那麼溫暖舒適,那麼乾淨無暇,永遠沒有血腥的味道。

  離憂亭,果然可以離憂。

  「月兒,願不願意跟我離開?」

  「離開?去哪裡?回到你皇兄的身邊嗎?」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這樣的預感,總感覺他帶我離開是要將我帶到趙天毅的身邊。

  「嗯,如果我說我希望你回到皇兄身邊,月兒你會怪我嗎?」

  「我不怪你,從來都沒有,但是我的確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其實我的皇兄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變成這樣子都是因為我,他真的愛上你了,我知道愛上一個人又得不到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他柔柔地說。他的聲音總能讓人平靜。

  「逸你也有愛的人嗎?」

  「嗯,有,並且愛了十幾年。」他平靜地說。

  「十幾年?莫非逸你打娘胎就愛上了她?看來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他颳了一下我的鼻子,但沒有出聲,笑得很苦澀。

  「也許吧!」

  「她不喜歡你?」

  「嗯」他幽幽嘆了一口氣,似乎心中有鬱結。

  我想不明白這世間居然有女子會拒絕這樣的男子,他喜歡的女子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呢?我發現我也有小思一樣的好奇。

  「在這裡你過得開心嗎?這些都是月兒你需要的生活嗎?他是月兒需要的嗎?」

  「我過得不開心,這些不是我要過的生活,但是跟著你皇兄更不是我要的生活。」

  「他身邊那麼多女人都是假象,他從來都沒有愛過她們,他也要需要愛,只是他不懂怎樣表達,怎樣去愛,他總是在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他柔和的聲音帶著蠱惑,聽他的聲音可以讓人入迷。

  「我不介意他曾經有過多少女人,因為我也不只是只有他一個男人,大家只是半斤八兩,我也不介意他懂不懂得表達愛,但我不回到他身邊,是因為我不愛他,這點我很清楚。」

  「你只是對他了解得太少,許是相處久了,你會愛他,他是一個好男人,這世界沒有一個男人會比他好,沒有一個男人有他的氣概,沒有一個男人——」

  「我們相處過了,他是一個暴君,是一個惡魔。」

  「他不是這樣子,你只是看到他暴戾的一面,而沒有看到他柔情的一面。」

  他也有柔情的一面,我不信。

  「天逸,當初為什麼就將我帶走了?」我不想再聽關於他的事情,所以我轉移了話題。

  「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當時只是心中一動就將你帶走了。」

  「呵呵,我這樣的禍水你也只是心一動而已,那你心中的她要不是傾國傾城就是如你一樣氣質脫俗。」

  「呵,那不一樣,對你我更多的是憐愛,對他卻不一樣。原諒我皇兄對你曾經做的一切,他也只是一個不知道怎麼表達愛的男人。」

  「天逸,也許你皇兄在你眼前是一個好人,是一個英雄,是一個神,但對我來說,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月兒,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楚庭奕是你要找的人嗎?」

  「他?」我無奈地搖搖頭。

  我和他已經走得太遠,遠到無法再聚首。

  「顏子俊呢?」

  「他?」我依然搖搖頭,他已經為人夫,不久的將來也會為人父,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成為一個王,一個他永遠無法擺脫的位置,我註定與他無緣,如果他是飛鷹,他是一個無牽無掛的鷹也許我們會在一起,我們會一起在草原在藍天飛翔,其實我還是渴望那樣的一天。

  古往今來,帝王最薄情。

  現在不薄情,總有一天薄情,現在不三宮六院,總有一天三宮六院,要一個王一生只有你一個女人,這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難道他們在我心裡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答案似乎又不是這樣,也許在我每次對他們燃起希望的時候,他們都會給我狠狠的一擊吧,把我那艱難積聚起來的希望一把打得粉碎。

  「其實可以的話,天逸你將我帶走吧,我不需要你的愛,你給一間茅屋給我就好,我想平靜地過一輩子,我不想再看到血雨腥風,我知道這天下遲早會再起風雲,總會在出現屍骸遍野的一天,我已經隱隱約約聞到血腥的味道,但我絕不會回到趙天毅身邊,我就想一個人靜靜地活下去。」

  我仰著頭,看著他,固執地等著他的答案。

  「我可以將你帶走,但我帶你走後,我會忍不住將你交給皇兄,因為我看到他痛苦我也很痛苦,看到他為愛煎熬,我也會煎熬。」他的臉上居然浮起一絲痛楚。

  「他是不會放棄你的,我太了解他了,即使搭上生命為代價他也不會放棄你,只是他現在還在等,等這天的出現。」

  這個正是我最擔心的,他那句: 「你逃不掉的。」總會時不時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他是我的夢魘,他是我的噩夢。

  「他有你這樣的弟弟是他的福氣。」

  「他有我這樣弟弟,是他一生的悲哀,是我毀了他。」他笑得很淒楚。

  「月兒,我走了,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你依然是那個討人喜歡的丫頭。如果你不願意回到皇兄身邊,我不勉強你,因為我會尊重你的意願,我不想逼你,除非你心甘情願,只希望有一天你會真正愛上他。」

  看來以前他肆意頂撞他皇兄只是鬥氣,心裡他還是很重視這份兄弟情,所以親人就是這樣,即使打打罵罵,但連在相互之間的那條線是永遠也斬不斷的。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有你相伴的日子,是我這一生中最平靜的日子。如果可以忘記過去,好好活著,別像我活得那麼累。」

  「恩,你也要保重。」這個從來只給我溫暖的男子,我似乎第一天認識他,他不是王,他也不是背負著一堆情債,為何要活的那麼累?那麼痛楚?

  看來上天是不公平的,他愛的人不愛他吧,才讓這樣一個風輕雲淡的男子活得那麼苦楚那麼無奈, 「情」就一個字,但它折磨了多少人?

  趙天逸的臉上帶著溫暖的笑,那笑如春風拂面,他總是能帶給我快樂。

  「你是誰?」

  溫暖的夜,溫暖的月,溫暖的風,隨著趙庭奕的到來而變得陰晦,變得寒氣逼人。

  天逸依然柔柔的凝視著我,一點都不顯得意外,不顯得慌張。但轉臉面向他的時候,他已經是滿面寒霜。

  「我是誰?月兒願意告訴你就告訴你,如果她不願意,我是不會告訴你,但我們光明正大,沒有做過什麼苟且的事情,你也無須介懷。」

  「你與本王女人這般相見,卻告訴本王無須介懷?」

  他黑臉,雖看出他在克制他的感情,但是很明顯還是怒氣衝天。

  「男女共處,也有無關風月,無關情愛,她愛的人不是我!如果她愛的人是我,我早已帶她離開。」他說得冰冷而有氣勢,並且霸氣十足。

  為什麼當初,趙天毅將我帶走的時候,他沒有這份霸氣,如果當初他也是如此果斷如此強勢,我與他就不會無端有那麼多糾纏。

  「還有如果她愛的人是你,她摟著別人想的也是你,如果她不愛你,你摟著她,她還是想著別人,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是很悲哀的事情。」趙天逸俊美的臉帶著一絲嘲弄。

  「好好對她,我與她的確清清白白。」

  說完他一個縱身,飄了下去。

  楚庭奕也並不出手攔截,不知道是天逸的動作太快,還是楚庭奕走神,趙天逸輕鬆地從我們身旁消失,我凝望著他的漸漸遠去的背影出神,這溫暖還真短暫,但已經足夠溫暖我一個冬季。

  「你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我。」他說得酸楚。

  我依然凝望著遠方,雖然他的身影我已經看不見。

  「你還是不肯跟我說話,剛才,我聽到你們說話的聲音了,月兒,我好久沒有聽過你的聲音了,能開口對我說說話嗎?」

  這次他居然沒有對我發火,現在他對我包容得有點過分,要是以前他一定發火了,我不希望他那樣對我,我希望他狠點對我,冷漠點對我,甚至對我不聞不問,但他卻沒有。

  我不吭氣,站起來就準備往下面走,他已經走了,我留在這裡已經有沒有任何意義。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一把將我拉入懷裡。

  「你能不能別這樣看我,你為什麼就不肯再對我說話?你肯對他說話,為什麼不肯對我說話呢?他就比我重要嗎?為什麼所有人在你眼裡都比我重要?」他聲音大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有哀傷也有苦楚。

  「放我走吧。」這是我回來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帶著無奈也帶著渴望。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我放手?」他將我摟得好緊。

  「為什麼第一句話就要離開我,難道沒有其他話對我說了嗎?難道就不可以再原諒我一次嗎?」

  「讓我離開皇宮,讓我自由地生活,好不好?」

  「我不是不願意達成你的願望,但我想天天看到你怎麼辦?我無法讓你再離開我,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你知道我怎麼過的嗎?你知道什麼是度日如年的感覺嗎?」

  「那你可以天天來看我,只要不住在皇宮就好。」

  「那與留在我皇宮有什麼區別?」

  「有區別。」

  「不行,我怕你在外面會跟他跑了,我不捨得。」

  「你不會明白這段時間我的心情?你知道土其族叛變我有多擔心嗎?我不是擔心他們能攻下天鷹,不是怕不能平反叛亂,而是怕刀劍無眼,會傷害到你,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害怕以後都見不到你。」

  他每提一次土其族的叛變,我的心就抖一下,那是我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傷悲。

  「為什麼一定要戰爭,國與國真的無法和平相處嗎?人一定要發動戰爭嗎?」我茫然地問。

  「勢力均等的時候可以,勢力不平衡的時候不可能。」他說得很冷酷。

  「月兒,一旦開戰你希望誰贏?」

  「我不希望有戰爭?」

  「這不可能?」

  「土其族的敢發動戰爭與那個叫墨子軒的男子有關,不知道月兒知不知道?」

  他突然提到二哥的名字,我身體突然硬了起來,我的二哥,為什麼那麼傻,眼睛酸酸的,我都刻意不去想,我都刻意要忘記,為何他還要提,為什麼他硬是要在我的傷口上撒鹽?

  他找過我很多次,要求我將你給回他,他可以幫我奪取天下,但我沒有答應,我想他應該也是拿這個來引誘他們,所以才發動戰爭,不過他的卻是一個人才,是一個不錯的對手,以後他投靠了哪個國家也會是一個禍害。

  「你不用擔心,已經不會了,已經不會了,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我想控制自己的情緒,但說完最後一個字我已經淚眼婆娑。

  二哥的死永遠是我心中的痛。

  他沉默,也許他想不到他會死,也許他知道他的死對我來說是一個打擊。

  「他已經死了。」我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如果是我死了,你也會為我如此哭嗎?」

  「不會。」

  他臉很黑,他喘著粗氣。

  「是你,是你,是你他才會死,是你害死我的二哥,是你害死我的二哥?」我發瘋地捶打他。

  其實我知道,害死二哥的不是他,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將他推上這條不歸路,是我,只是我不願意承認而已。

  我在捶打他的同時,其實也在打著自己,那一捶捶似乎不是不是打在他身上,而是刺在自己的心上。

  「墨子軒是你二哥?」他驚叫。

  「是你害死他的,你還二哥給我。」我終於發瘋地哭了起來,一直隱藏住的淚水毫不吝嗇的灑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我真的從來都不知道他是你二哥,對不起,對不起。」他緊緊抱著我,顫抖的身體訴說他的悔恨。

  「對,我姓墨,我的全名是墨殘月,他永遠是我哥哥,他永遠最疼愛我的哥哥,但他已經死了,你知道他死得多慘嗎?」我悽然而笑。

  「二哥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他說過會將我帶走,但他始終是沒有將我帶走,他沒有——」我大喊。

  楚庭奕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看著我在發泄,看著我在痛哭,看著我喃喃地叫著二哥的名字。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累了,哭到沒氣,哭到沒了眼淚,哭到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後,他抱起我回了寢室。

  那晚他沒有離開寢室,他緊緊抱住我,一直看著我到天亮,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兩個人的眼睛都睜著,黑夜中閃爍的雙眼都帶著疼痛。

  離憂亭的事情後,他就這樣與我不咸不淡地相處了半年。

  小草青了又黃,樹葉長了又落,寒風在起,冬天將要來臨了,這半年我與他說的話實在少得可憐。

  但他依然陪著我,他偶爾會抱我到外面,在月光下哼幾句歌給我聽,他許是只會唱這些歌兒,但他每次都很投入。

  他的聲音很好聽,聽多了會上癮,我也從不評說,他以為我不喜歡,所以沒有再唱,其實聽他唱歌的感覺很好,

  只是他的懷抱從來都沒有暖過。

  「為什麼不唱歌了?」

  「因為唱了不知道你有沒有在聽,有沒有聽進去。」

  我不在吭聲。

  「別怨我,我只不想你離開。」

  「但我只想離開。」

  「為什麼?」

  「因為在你眼裡,國家比我重要,霸權比我重要,因為在這裡我要的你給不起?你給我的我不要。」

  「做我的皇后?做我的女人?好嗎?我只要一個女人,我從來都不貪心,可以嗎?」

  我依然沒有答他,我等你回答,我會等到你說願意,說完將我抱來起來。

  「回去好嗎?」現在他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開始徵詢我的意見,看我願不願意,但他也只是在小事方面徵詢我的一件,在他可以容許的範圍內徵詢我的意見,他總能很好地把握這個尺度。

  「為什麼要一段簡單的愛那麼難?」在夜深人靜的夜,在他沉沉睡去的時候,我總是輕聲地問自己。

  「即使你恨我入骨,即使你對我沒有一點點愛,我都不會給你走,因為不捨得。」他在我耳邊沉沉地說,原來今晚他還沒有睡著。

  同床異夢也許就是這樣,大家躺在同一張床上,卻各想著各的事情。

  他將我進他懷裡,我整個人就窩在他懷裡,他細細密密的吻落了下來,他疼惜地撫我的發,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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