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雪地紅梅
2024-08-04 08:36:13
作者: 遠月
「啊——」伴隨這一聲驚叫,漠風腳下的岩石突然斷裂,漠風一個不留神,整個人掉了下去,但他眼明手快,忙用另外一隻手抓住岩壁,另一隻手卻死死捉住七寂的手。
「別鬆手——」事隔那麼多年,再次面對這種境況,七寂的心還是慌得很,雖然漠風強勁有力的手臂,讓她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但年少時那種恐懼再次籠上心頭,他會不會突然鬆手?他會不會提起她再將她扔掉?
「不會的,我死也不會鬆手,別怕,你一定要抓住我的手。」
漠風死死抓住七寂的手,就像抓住生命之中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你別動,我想辦法。」面對如此境況,漠風的聲音還是很沉穩,不顯得一絲慌亂,但七寂看到他抓住岩壁那隻滴著血的手,心都疼了,知道他根本就撐不下去。
「你鬆手吧,一個人死,好過兩個人,我這次不會怪你。」七寂試圖掙脫漠風的手。
「你敢?你如果敢丟下我,我恨你一輩子。」漠風惡狠狠地對七寂說。
「小寂,好好活著,你有夫有子,他們都等你回家,而我孤身一人,無所牽掛。」漠風朝下深深看了七寂一眼,那一眼帶著最熾烈的愛戀,不再掩飾,也不再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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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幹什麼?別做傻事,我早已經不怪你了。」七寂心中升騰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但她又不知道漠風想怎樣,只能著急地掙脫漠風的手。
「好好活著。」漠風將所有力氣積蓄,一聲大喊之後,一把將七寂拋上去,因為他用力太猛,抓住岩石的十指幾乎嵌進岩石里,鮮紅的血將石頭都染紅了。
「嘭——」一聲悶響七寂被重重拋了上來,因為漠風手勁大,這一撞擊很重,痛得七寂渾身抽搐。
「噼啪——」伴隨著七寂被拋上來的聲音,漠風抓住的石頭受力過大突然斷裂。
「漠風——」七寂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飛撲過去,右手的白綾如白龍翻騰,朝漠風直卷而去,但還是慢了一步,漠風直直地掉了下去,七寂一輩子都忘不了漠風這一刻的眼神,不舍中夾帶著愛戀,愛戀中帶著釋然。
「漠風——」七寂那聲驚恐而絕望的呼喊在深谷山峰迴盪了很久。
「不會的,他不會死的,一定不會死的,漠風,你如果敢丟下我,我恨你一輩子,我沒夫沒子,你死了誰陪我?你死了誰陪我?你說你會照顧我的,你死了誰照顧我?」
七寂恐慌的聲音帶著哭腔,山上的風很多,嗚嗚作響,像萬鬼嗚咽。
七寂沿著山峰邊緣狂奔,試圖找到一個地方下山谷,但到處怪石嶙峋,根本無法下山,七寂心急如焚,如一個無頭蒼蠅到處沖,待她下到山谷,早已經渾身是傷,那雙攀援石壁的手早已經破損滴血。
「漠風——漠風——」山谷底下是一個潮濕的樹林,七寂朝漠風掉下的方向衝去,因為心急,根本無暇顧及那斜出的枝杈,那身已經磨得比較舊的衣服已經勾得破破爛爛,但七寂的心早已經被恐懼籠罩,那聲漠風已經顫抖得幾乎聽不清楚。
「漠風,你在哪?你敢再拋棄我,我恨你十輩子,一百輩子。」七寂喊著喊著,終於哭了起來。
「小寂——小寂——」微弱的聲音如黑暗中的一縷光,讓七寂整顆灰暗的心亮堂起來。
「漠風——漠風——」七寂朝聲音的地方直奔過去,聲音帶著狂喜,待她走近,才發現漠風被卡在一根粗大樹杈上。
「你別動,我上去扶你下來。」
這個時候,七寂早已經將兩人的恩怨拋之腦後,她利索地爬上去,然後扶起漠風,但漠風身軀龐大,樹枝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吖——」的一聲,樹枝斷裂,七寂背起漠風,無法轉身,結果兩人齊齊倒了下來,半醒半昏迷狀態的漠風將七寂整個人壓在了身下,七寂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推開。
七寂看到漠風臉無人色,嚇得心驚肉跳,忙用手探一下他的鼻息。
「別探,還活著,你的手髒。」漠風迷迷糊糊地說著,七寂氣得半死,都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了,還有心情閒她的手髒?但看他隨時陷入昏迷的樣子,又不忍心離開,於是將他扶起來,將身上的真氣源源不斷地輸進他身體裡。
一會之後,七寂緩慢收掌,然後疲軟地倒在漠風的身旁,漠風的臉色漸漸恢復了紅潤,七寂看到後,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夜深,深谷寒風刺骨,漠風被冷醒,淡淡的月光照不進樹林,漠風手一伸,碰到軟綿綿的一團東西,嚇得直跳起來,就差沒一掌拍下去。
「你醒了?」七寂柔軟的聲音比任何樂曲更動聽。
「你怎麼也在這裡了?」漠風的聲音也柔得滴水,劫難過去,依然能聽到彼此的呼吸,那中感覺實在好得難以形容,漠風覺得此刻全身心都暖暖的,滿足得什麼都不缺了。
「下來看看你死得有多難看?死了就讓你暴屍荒野,沒死我就過來將你活埋。」七寂沒好氣地說,漠風禁不住失笑,這女人嘴巴還真毒。
「那記得把那個坑挖大一點,讓我躺得舒服點。」漠風說完舒展手腳,舒舒服服地躺著,一副任你埋屍的樣子,氣得七寂要死。
「埋你浪費氣力,你這種壞人老天爺自然會懲罰你。」七寂將臉扭到另一邊,懶得看漠風一眼。
「你覺得老天爺懲罰得我還不夠嗎?」漠風苦笑,不知道為什麼七寂的心也酸酸的。
「這次你救我一命,我們以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你也不再欠我了,天亮之後,我們就各走各路,你做你的風流樓主,我做我的好妻子,永生永世都不要相見了。」七寂說得決絕,但聲音卻帶著傷感。
「我什麼時候風流了?」漠風的聲音沙啞低沉,聽到七寂說各走各路,心中止不住難過。
「你不娶我,不就是想不受拘束,繼續風流快活嗎?你開的妓院那麼多,各個國家都有,你的女人比皇帝三宮六院住的女人還要多,這日子過得多舒暢!」七寂低聲嘟囔著,漠風又好氣又好笑。
「傻瓜,你什麼時候見我要過別的女人了?如果春娘是我的女人,我捨得讓她呆在溫柔鄉?你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就是想也不能娶你?如果不是成親當日看到你娘的畫像,我們差點釀成大錯。」
漠風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他都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有些時候,他還真情願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相,然後開開心心地與她生活一輩子,不像現在這樣天天受著折磨,明明想忘記,卻偏偏忘不了,很努力想愛上別的女人,以解除這種相思之苦,但無論多千嬌百媚的女人,他眼裡只有一個她,夜夜入夢都是她的身影,只要一靜下來,滿腦子都是她的一顰一笑。
「誰跟你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七寂沒好氣地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漠風騰一下坐了起來,如絕望的人看到了一抹微弱的希望,但就是希望這麼微弱,他都想緊緊抓住。
「蠢——」七寂冷哼一聲將頭扭開。
「你什麼意思?」漠風因為激動,聲音都顫了起來,難道他們不是兄妹?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漠風心中的狂喜簡直難以形容,但又生怕自己會錯意,心中那個急。
「愚不可及——」漠風急得如熱鍋的螞蟻,但七寂卻偏偏不說,恨得牙痒痒的。
「你這話究竟什麼意思?我們是不是兄妹?你說不說?不說我——」漠風情急之下,抓住七寂的手,因為很用力,七寂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
「我不說你又想怎樣?難不成想打我?又或者扔我給司馬勒?」七寂翻身起來,雙眉上挑,充滿挑釁,看得漠風既哭笑不得,又心急火燎,真恨不得撬開她的嘴巴,讓她說得一清二楚,省得如此焦心。
「你嫌折磨得我還不夠?你要怎樣才肯說清楚?要不你乾脆砍我一刀,起碼也痛得痛快一點。」
七寂看他焦急的樣子,心中甜蜜,原來他並不是不愛她,原來他並不是不想娶她,只不過他以為他們是兄妹。
「我記得我娘親口說過,我爹不是南宮夜,他也是姓羅,我並不是隨母姓,我單名依,我倆應該不是兄妹吧。」
對於自己的身世,七寂也模糊得很,因為她記得娘曾說過她爹姓羅,所以她不曾想過自己與南宮駿會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但如今被漠風這樣追問,她反倒不確定起來。
「你娘真的說過你爹姓羅?你沒有記錯?」喜悅的潮水一浪又一浪朝漠風衝去,以至他的聲音都變得顫抖。
「我沒記錯,我娘的確這樣說過。」七寂的肯定回答,讓漠風的心都飛起來,他忍不住想一把摟住七寂猛親狂啃一頓。
「你娘不會騙你吧?」還是不夠放心,漠風又追問了一句。
「我娘有沒有騙我,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得去問我娘,你知道我娘去哪了嗎?」七寂抬眸緊張地看著漠風,她實在害怕聽到娘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她寧願相信她的娘只是不知所蹤。
「南宮一夜滅門,你娘怕也——」說起當年事,漠風難過,臉色變得沉痛。
「不會的,我娘一定還活著。」
七寂臉色蒼白地辯駁著,對於七寂的娘,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娘,漠風的心就無法不怨,他怨自己的父親不能對娘專心一意,他怨七寂的娘破壞了他們溫暖的家,每次想起娘死時那蒼白的容顏,漠風的心還是很痛,只是他們都不在了,這些怨也漸漸淡了,而他也更能理解七寂對娘的想念。
「嗯,一定還活著。」漠風附和著七寂,他寧願她帶著希望活著,不像他活得那麼絕望。
「那我們究竟是不是兄妹?」剛剛升騰起來的希望之光又一點點黯淡下去,如果她娘已經不在,誰能證明他們不是兄妹?證明了又能怎樣?她都有夫有子,他們還是錯過了,想起這點漠風說不出的沮喪,剛才的狂喜沖淡了不少了。
「我在蒙國皇宮的時候,看到蒙帝的梨妃,長得極像我娘,所以我想方設法潛進去見她一面,但皇宮守衛森嚴,始終未能如願,無奈之下,我只能去求洛川捎一封信給她,告訴她,我是羅伊,但那個梨妃卻問洛川羅伊是誰?看來只是空歡喜一場。」
七寂心中沮喪,但沒想到漠風沉默了一會,卻自顧笑了起來。
「傻瓜,那個女人就算是你娘,洛川也未必跟你說實話,如果蒙帝的妃子是你娘,他這輩子就別想娶你了,他的話你也信?」聽到漠風帶著嘲諷的話,七寂的眉頭深皺,洛川是不敢騙她的。
「我南宮一家被人一夜滅門,幕後指使人正是現在的蒙帝,如果你娘真的是與蒙帝合謀滅我南宮一家,我——」漠風的臉突然變得陰鬱,那濃烈的殺氣,讓七寂心為之一寒。
「我娘絕對不是合謀者,你不要誣衊她。」兩人雙目圓睜,一個陰鬱,一個憤怒,誰也肯軟化半絲。
「無論如何,我會想辦法聯繫到梨妃,到時就會水落石出,天亮我們就想辦法出去,你好好睡一覺。」
「嗯」雖然兩人都閉上了眼睛,挪開了身體,但兩人都沒能睡得著,當第二天的陽光透進樹林時,七寂懶懶地伸了伸手腳,坐了起來。
「你的兒子多大會爬?多大才會走路?」被漠風突然這一問,七寂愣住了,小孩幾個月會爬呢?她倒真的不知道。
「你兒子多大會爬你都不知道呀,看來你這個做娘的實在是失敗。」漠風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但又帶著咬牙切齒般的恨意,只是那目光卻死死地盯住七寂的手臂。
七寂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看,臉騰一下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樹枝將袖子勾破,雪白的手臂上,她那點守宮砂如雪地上的一點紅梅,是那樣的扎眼,守宮砂尚在,何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