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心蕩神馳

2024-08-04 08:33:19 作者: 遠月

  徐虎走了很久,七寂拿著藥粉的手還是滾燙滾燙的,那小小的一包粉末似乎有千斤重,壓得她就快喘不過氣來,就連心也開始顫抖開來。

  這些年自己又不是沒殺過人,窮凶極點惡的魔鬼,手無寸鐵的書生,甚至是在那暗無天日的生死營與殺戮營,她雙手早沾滿鮮血,何懼再增加一些?更腥臭幾分?

  七寂一邊將藥粉藏好,一邊努力對自己說,這次與以前殺人也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以前殺的人大部分是素未謀面,又或者短暫的相處,而天寐他們與她待的時間長一點罷了。

  她只是一名殺手,不能有感情,不能心軟,七寂在心裡不停地對自己說,希望那紊亂紛雜的心能平靜下來。

  雖然漠風對她差點,但天寐卻對她極好,要毒殺他,她的心——

  「冰堂主,你不是假戲真作心軟了吧。」一旁的小翠將七寂的忐忑不安,盡收眼底,瞧向七寂的眼神略微帶著點不屑,七寂聽到這話,猛地一驚,她失態了,內心的掙扎竟然明顯得讓一個局外人都看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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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什麼時候敢管到我頭上了?你再敢哼一句,你信不信我立刻送你見閻王!」

  七寂的聲音陰冷得如地獄刮過來的風,讓小翠心神俱冷,只見寒光一閃,七寂手中的劍已經出鞘,小翠的反應是何等的敏銳,七寂的手一動,她已經拔劍抵擋。

  這一年多的磨礪,讓小翠對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但不知道為什麼,當這個平日看起來嬌柔的少女拔劍的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那種死亡的恐懼是那樣鮮明地將她整個人籠罩起來。

  「冰堂主饒命,屬下不敢了。」

  當七寂的劍抵住小翠的咽喉,一點點劃破她的皮肉,小翠禁不住全身顫抖,死亡的感覺原來如此真實,她不明白眼前這個嬌弱女子的武功怎會如此高,她甚至沒有做她對手的資格。

  「你不要忘記,我是冰堂堂主,殺你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不是看你混進來不容易的份上,你現在早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七寂此時全身上下似乎籠罩著一層寒霜,只稍稍走近,就感到一股寒風直灌而入,颳得皮膚火辣辣的痛。

  「屬下知錯,屬下知錯。」小翠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雖然傳言冰堂堂主不苟言笑,殺人不眨眼,在星月教就連副教主也黎萬山也不敢輕易得罪她,但相處一段時間,小翠卻發現她只不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嬌柔得不堪風一吹,小翠以為傳言失實,這個冰堂主只不過是靠出賣色相殺人,所以言行就帶著輕視,想不到——

  「你這樣張狂的性子,即使我不殺你,你在教中也活不了多少時日,日後再敢出言不遜,別怪我冷麵無情。」

  七寂一身煞氣,壓迫的小翠呼吸不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乖巧的女子的眼神怎可以如此冷漠兇殘,她只往自己這樣瞧一眼,就感覺身上的皮肉被她剜去一大塊一般。

  天寐不來,漠風不煩,七寂夜以繼日地練武,直到每次都虛脫在地,她才作罷,她這段時間的心都在抖,不知道是恐慌陰謀敗露,還是恐慌要親手殺了天寐?

  「怎麼這段時間更顯得清瘦了?」

  每天早上,天寐都會跑來瞧上她一眼,不知道天寐是不是沒有睡好,眼眶黑黑的,但依然神采奕奕,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耀眼得讓七寂不敢逼視,每次這個時候,七寂的罪惡感就越來越濃烈。

  「可能是緊張,這段時間沒有睡好。」七寂淡淡地說,掩飾心頭那抹愧疚與不安。

  「傻瓜,有什麼好緊張,你又不是那些養在深閨里的小姐,連自己夫君長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更何況我既然娶了你,此生定不負你,你好好養身子,做我天寐最漂亮的新娘子。」

  天寐以為七寂是害怕所託非人,柔柔地撫摸著她的髮絲安慰著她,但他不知道他越是溫柔,七寂的心越是難受。

  「好了,你再睡一會,我明日再來看你,別多想,我會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天寐說完輕輕鬆開手,溫柔地幫七寂蓋好被子才離開,離開的時候,嘴角飛揚。

  天寐走後,七寂也毫無睡意,這段時間,天寐一大早就往漠風的寢室趕,每晚都很晚回來,他們這一舉動都落在徐虎的眼中,這就讓他們更確信這藏寶的地點在逐月樓上。

  天寐早出晚歸整整持續了二十天,第二十一天的晚上,七寂回到寢室的時候,竟然發現他一臉倦容倒在床上熟睡,短短二十天,七寂發現天寐清減了不少,估計是好些日子沒睡過了,今夜竟然連七寂推門進來,他也不察覺,但縱是如此,他的臉上還是掛著醉人的笑,似乎正在發著一場異常甜美的夢。

  七寂輕輕走了出去,她越來越害怕與天寐獨對,心總像被一把火煎烤著,寢室門前除了幾張石桌石椅,空蕩蕩的,如七寂此時的心。

  七寂坐在長椅上,雙手抱膝,把頭埋在腿里,她每次彷徨之時就會如此,躲在黑暗的角落,一個人靜靜地蜷縮到天亮,而今晚的淡淡的月色對她來說顯得太過於光亮刺眼了。

  「肚子又痛了?」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七寂一跳,她猛地站了起來,如水的月色下,漠風的身姿挺拔如松,那英俊的輪廓如刀刻出來一般,沒有天寐的溫潤,但有著與女兒脂粉氣截然不同的陽剛味道,那雙眼睛比黑夜更要深沉,此刻閃動著的是複雜的光芒。

  他靜靜地立在身後,那一身黑衣在風中飄蕩,讓人覺得狂野而又深沉,但又帶著讓人說不出的孤寂,就如暮色下的一棵孤零零的松樹一般。

  「你怎麼來了?」七寂答非所問。

  「你的肚子是不是又痛了?李大夫開的藥你沒吃?」漠風似乎對七寂的問話充耳不聞,兩人面對著面,似在交談,實際只是自顧說著話,沒有交流。

  「我是問你是不沒吃藥?」漠風見七寂不哼聲,聲音略微大了些。

  「吃了,但沒有什麼效果。」七寂淡淡地說著,其實她一口都沒吃全倒了,因為那藥黑且稠,聞著就覺得苦。

  「你怎麼下來了?」七寂再次問。

  「你怎麼那麼晚還沒睡?」漠風再次將七寂的問題忽略。

  「那你又怎麼沒睡?」兩人似乎在互相問問題,但卻沒有回答,氣氛一下子變得怪異而壓抑。

  「天寐占了我的床,我沒地方睡。」最後還是七寂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是早睡在一起了嗎?」

  摸風的唇一勾,露出一摸嘲諷的笑。

  「不好意思,你剛才聽什麼?」七寂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響了那麼一會,但聽力那麼好的她,竟然對漠風說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漠風聽到她的話,整張臉立刻陰了下去,這女人怎麼老是神遊萬里?他想開口駁斥她幾句,但轉念一想,她就快是天寐的妻子了,不看佛面看僧面,不能再當她是手下隨意訓斥了。

  「都快做別人妻子了,既不懂得照顧自己,又不體貼自己的男人,天寐為準備娶你的聘禮,足足二十天沒睡一個好覺,你不好好照顧他也就算了,還跑出了喝西北風,到時病倒了誰照顧你?」

  當漠風看到她衣衫單薄蜷縮在這裡,心就無由來的生氣,看見她低頭不語,沒點悔意,就更加生氣。

  「天寐肯娶你都不知道是你上輩子跪了多少菩薩,捐了多少香油錢才求來的,還敢獅子開大口要那麼多聘禮?要是我倒貼也不肯娶你,又不知道自己列的清單繁雜零碎。」

  漠風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怨氣,這女人沒點眼光,好東西都不懂要,專門要這種刁鑽而又不值錢的東西。

  「又不是你娶我,我又不用你替我找聘禮,你發什麼牢騷?更何況我嫁的人又不是你。」

  七寂聽到漠風那句倒貼也不娶她,心中冒火,漠風聽到七寂那句我要嫁的人不是你,痛如剜心。

  兩人的一高一矮直視著對方,脊樑都挺得直直的,如兩棵狂風暴雨都都折不彎的青松,帶著凜然的傲氣。

  「天寐是好男人,你沒誠意別嫁他,嫁了就一心一意待他,婚姻大事不是兒戲,隨便勾引男人的事情日後不能再做,如果讓我知道你做了對不起天寐的事情,我會將你剝皮拆骨,聽清楚了沒?」

  漠風說話的時候姿態懶散優雅,但眼波朝七寂一掃,冷冽如霜,讓人從身寒到入心。

  「我的挑的男人自然是極好的,我既然答應嫁他,自然一心一意待他,樓主放心就是,有些男人,我早已經不放在心上,就是再送上門我也不屑一顧。」

  七寂說話時梨渦淺笑,但那話冰冷而狠絕,她依然是氣漠風說她倒貼也沒人要,他刺她一刀,她還他一劍,這很公平。

  「你——」漠風的臉瞬間黑得可怕,讓人感覺頭頂那片天也風雨欲來,壓抑得不行,但七寂卻淺笑依然,似乎四周一片春光明媚一般,直到漠風拂袖而去,七寂臉上的笑容才褪去,但她很快發現,即使將漠風惹惱,自己也沒快樂多少,胸口的氣似乎更堵更難受。

  回到房中,天寐依然沉睡,他估計真的是累壞了,看著他那俊美的臉龐,想起平時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膩人的甜言蜜語,七寂的心似乎被什麼一點一點地攪著,十分難受。

  半夜天寐幽幽醒來,淡淡的月色下,那一抹單薄的身影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想到三個月之後,他們就要成親,天寐心中滿是柔情,這女人怎麼就這樣睡著了,著涼了怎麼辦?

  天寐剛想將七寂抱上床,但他的手還沒有碰到七寂的身體,七寂已經警覺地跳了起來。

  「別怕——是我——」天寐的聲音比那如水的月光還要溫柔,讓多煩躁的心也安靜下來。

  「我睡足了,我抱你回床睡。」天寐說完大手一撈,七寂嬌小的身軀已經穩穩落入他的懷中,天寐的步伐穩健有力,七寂的臉貼在他的懷中,能感受到他異常急促的心跳聲。

  「你睡吧,我看著你睡。」天寐說完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七寂雖然閉上雙眼,裝得困得睜不開眼睛,但實際在天寐火辣的注視下,她早已經沒有半點睡意。

  第二天兩人吃完早點,天寐說有事就離開了,看著他那挺拔的身影,七寂長長舒了一口氣,自她與天寐要大婚的消息傳遍逐月樓之後,她又被閒置起來,她的寢室推滿了各種款式的衣裙,名貴的胭脂水粉,琳琅滿目的首飾,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小翠自那次驚魂之後,對著七寂不敢大聲說過一句話。

  「冰堂主,徐虎請堂主這段時間儘量引開漠風,要不我們沒有機會入他的寢室。」小

  翠說話的時候,彎身低頭,恭敬得很,在星月教等級關係森嚴,像七寂完全可以隨心處死幾個她看不順眼的人,教主絕不過問。

  「嗯,我知道了。」

  七寂淡淡地應答,在星月教權力大的人,能操縱的人越多,所以每個人都很努力地往上爬,希望自己的命不像螞蟻那麼輕賤,誰都可以隨意一腳踩死。

  眼前這個對她畢恭畢敬的小女孩,如果有機會,也會好不猶豫地將自己除去,在爾虞我詐的星月教,七寂能活到今日,憑的不僅僅是武功,她又怎會不清楚?

  「你先退下,安排好我會通知你。」七寂的聲音淡得如一縷煙,但總讓小翠心寒。

  「天寐,樓主知道我們要成親了沒?」

  晚上天寐回來,親手取回一件紅得如火的嫁衣,聽說是師傅按照天寐的要求去為七寂量身定做,撫摸著這上等的衣料,七寂不得不佩服天寐眼光獨到,這嫁衣實在太好看。

  「漠風第一個知道,聽到我們要大婚,他竟意外得好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我以前跟他說過不會輕易娶妻,那麼突然跟他說我要成親,漠風愣了很久,但他叫我好好待你,所以他已經放下對你的偏見了。」

  「小寂,這件嫁衣你喜歡嗎?我先替你準備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叫人再改改。」天寐臉上一直洋溢著幸福的笑,竟沒有注意到七寂眸子深處的一閃而過的苦澀。

  「之前可能是我誤會樓主了,昨晚我看見他,還出言不敬,估計惹惱了他,我想今晚請他到清風居吃飯,向他賠罪,你說好不好?」

  聽到七寂的柔聲軟語,天寐的心酥酥痒痒的,這丫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撩人。

  「我的小寂真的長大了,懂得與人相處之道了,我呆會就去邀請漠風,但不用跑到清風居那麼麻煩,就這裡就行。」天寐寵溺地撫摸著七寂的髮絲。

  「這裡前面光禿禿的,連棵草都沒,太單調了,還是清風居好,環境清幽,尤其那一片竹林,在夜晚那嘩啦啦的聲音聽起來特別舒服,並且我們的新房在那裡,在那裡請他,意義不一樣。」

  七寂的聲音依然溫柔綿軟,那溫熱的氣息弄得天寐心蕩神馳。

  「嗯,那就是清風居吧,順便看看我們的新房,你還需要什麼?」一直以來漠風與七寂都互相憎恨,這讓天寐頭疼不已,如今看到漠風對七寂改觀,七寂也主動示好,天寐本來就已經陽光燦爛的心情,此刻更是艷陽高照。

  「她請我吃飯?我不去。」天寐興沖沖地跑去找漠風,沒想一點都不給面子,一口回絕了。

  「為什麼?」天寐不解地問。

  「我怕她會給我下毒,黃鼠狼給雞拜年,能有啥好事?」聽到漠風的話,天寐臉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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