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沒有親人
2024-08-04 08:19:42
作者： 莎含
「他們是怎麼說的？」
皇帝沒有回答宋南雙，而是反問一句。
這裡的他們自然指的是那個將消息告訴宋南雙的人，也就是林一橫和慕容祁。
宋南雙主動忽略掉了林一橫，想了想道：「王爺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說明月想自己挑選夫君，陛下沒有反對。」
「那你怎麼看此事？」意識到她說話有所保留，皇帝又加了一句，「放心說，今日所言，朕不會追究。」
有了這保證，宋南雙鬆了一口氣，緩緩道：「兒臣覺得，陛下想將明月留在京城，並非是為了拖住明將軍。若真的是為了拖住明將軍，大可以直接給明將軍賜婚，而非是明月。」
「那你覺得朕為什麼要給明月賜婚？」
頭頂是皇帝威嚴的聲音，宋南雙想了想，抬眸看過去，語氣中帶著些許疑問：「我猜陛下是為了給明家留後，對嗎？」
聽聞此言，一向古井無波的皇帝竟然也挑了眉頭，轉頭對上宋南雙未來得及收回的目光，眼底皆是笑意。
「為什麼這麼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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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為什麼要留下明月呢？明月年紀尚小，若說賜婚最合適的還是明將軍。可是陛下仁慈，不忍心明將軍以後的夫人守寡，明將軍在京城也沒有要好的女子，所以陛下就以賜婚之名將明月留下來，這樣也能為明家保存血脈。」
可是，若真到了這一地步，想必與北疆一戰，凶多吉少。
想到這兒，宋南雙又偷偷抬起頭，不小心對上皇帝的眼神，這才發覺他一直盯著自己。
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但既然皇帝還在盯著自己，宋南雙索性鼓起勇氣，把自己心裡的話都說出來。
「如若真到了這一步，明將軍只怕有去無回。如今天冷，北疆更是冰天雪地，今年大雪下了許久，北疆的糧草恐怕不多。明將軍最多還能拖到年後，那時北疆為了活命，必定要浴血奮戰，破釜沉舟。陛下除了明將軍，是不是還會派別人過去？」
這才是宋南雙擔心的。
既然北疆戰況緊急，那麼只靠明奕是絕對不夠的。而縱觀朝堂，曾經打敗過北疆的只有慕容祁。
皇帝眸光沉靜，就這樣看著她，既不答話，也不點頭。
過了許久，就在宋南雙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皇帝才慢慢開口，「朕可以讓他等到孩子出生，但不能耽擱太久。」
也就是說，去的人真的是慕容祁。
宋南雙不自覺地握緊了椅子扶手，就連口中唾沫都瞬間變得冰冷，這世間仿佛寂靜得只剩下她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若是平時她可以拒絕，可是眼下面對的是北疆，除了慕容祁和明奕，任何人去都是送死。
作為烈王妃，作為天子的兒媳，她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甚至還要向眼前這人道謝，「多謝陛下。」
「不恨朕嗎？」皇帝看著他的目光多了一絲興致。
宋南雙全然不知，只是苦笑著搖頭：「北疆是王爺的心頭大患，即便陛下不說，他知道也會主動請戰。身為大楚的將軍，被天下人景仰的同時，就應該保護天下人。這是他的使命。何況皇上已經很仁慈了，為明家留下血脈，讓慕容祁看見他的孩子出生。」
不知為何，宋南雙明明告誡自己不能落淚，卻還是忍不住眼前模糊。
上輩子她身為殺手，從未想過生死之隔於自己而言有多麼難熬，可如今只是想起慕容祁會一去不回，便忍不住淚滿盈眶。
「朕並不仁慈。」皇帝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陡然開口，「但自從見了你，朕才發覺朕也是有親人的。你一直不願意叫朕父皇，是不是覺得彆扭？」
宋南雙沒想到皇帝會與自己說這些，一時間也愣住了，抬頭看過去，淚眼朦朧之間點點頭，說話還帶著鼻音：「是有些彆扭，比起父皇，我更願意叫你舅舅。」
不過她並不是因為什麼親疏遠近，只不過是單純覺得自己與慕容祁是近親結婚，管自己的舅舅叫爸，她始終覺得彆扭。
皇帝顯然不這麼想，只是疼愛的撫了撫她的頭髮，嘆氣道：「朕也喜歡聽你叫朕舅舅，比起朕的兒媳，朕更希望你只是朕的外甥女。」
因為他是皇帝，所以兒子不能是兒子，只能是皇子王爺，妹妹也不能是妹妹，而是長公主，母親更不能是母親，她是大楚的太后，皇后更不要說，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
明明是眾親皆在的皇帝，如今卻變得孤家寡人，連親近的人都不能有。
宋南雙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的停下落淚，支著胳膊看向他：「所以皇帝才會自稱孤，對嗎？」
她知道自己這話有多逾矩，但聽在皇帝的耳朵里卻是格外的親近。
「是啊，若是你沒有懷孕，朕連喜歡你都不行。」皇帝嘆了口氣，捏了捏她的臉頰，「明明是一家人，可沾染了權力，就變得像是怪物一樣。」
「舅舅與從前的皇上一點都不一樣。」宋南雙脫口而出，「那些皇帝沒有人情味。」
「可是做皇帝就應該沒有人情味。」皇帝揉了下她的腦袋，「朕只能喜歡你的腹中的孩子，卻不敢告訴別人，朕喜歡的是你這個外甥女。」
「但是如今兒臣知道了。」宋南雙吸了吸鼻子，坐直身子，撫著肚子道，「兒臣肚子裡的孩子也會知道皇爺爺喜歡他。」
看著眼前這個時而機靈時而裝傻的小姑娘，皇帝眼底裝滿笑意。
但這笑也只不過是一時的，他終究還是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