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最後一茬杏子

  「祖母說，大伯伯生性懦弱卻歹毒，做了很多對不起長公主的事情，但無論大伯伯有多壞，他都不能死在長公主的手上。」

  宋明慧說罷，抬頭看著宋南雙道：「姐姐，祖母這麼做也有為你著想的用意，她擔心烈王會以此為藉口休了你，你還懷著身子，不能受刺激。」

  這一點宋南雙倒是沒想到，她已經很久沒有考慮過被慕容祁休棄這件事了，連和離的念頭都沒有冒出來。

  

  不過，就算被休了，她也還有私房錢呢，不用擔心活不下去。

  「你讓祖母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宋南雙莞爾一笑，比以往都要輕鬆。

  見她笑了，宋明慧也跟著笑，低頭羞赧道：「祖母還讓我請你去歸海小築住兩日，不過她讓我別告訴你是她邀請的，她怕你不去。」

  想到那個花香遍地的院子，宋南雙忍不住心神嚮往。

  「這季節還有花開嗎？」宋南雙輕聲問了句。

  宋明慧以為自己聽錯了，猛然抬頭驚喜地看著她，用力點頭道：「有呢！祖母侍弄的山茶花來了，是十八學士呢，姐姐要去的話，我命人把它送到小院子裡。外面花多，不知道有沒有姐姐不能碰的。」

  小丫頭笑起來有兩個梨渦，宋南雙看著便心情大好，擺手道：「無妨，只是看一看。」

  「院子裡還有兩棵杏樹，我聽小夕說姐姐喜歡吃酸的，那杏子酸得很，我和祖母摘了一些做杏脯，還有好多在樹上呢，姐姐可以去嘗一嘗。菊花和木芙蓉也開了，院子裡香著呢……」

  耳邊聽著小丫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宋南雙的嘴角便一直沒有放下來過。

  臨行前，宋南雙看了一眼眼眶通紅的長公主，知道她定然是哭過了，讓璇容送她回府，用王府的馬車送祖母和宋明慧會去，正好去歸海小築逛一逛。

  一進院子，宋南雙就看見了滿樹金黃的杏子，顆顆飽滿，結伴成串掛在枝頭。

  「你來得巧，這是最後一茬杏子，再遲一些可就沒了。」老夫人笑眯眯地看著宋南雙，眼裡都是親近。

  「祖母，姐姐，你們坐著，我和小夕上去摘杏子。」在家裡，宋明慧一點兒都坐不住，活像個皮猴，拉著小夕爬樹。

  宋南雙和老夫人坐在遠處，看著兩個姑娘擼起袖子上樹，叮囑她們小心一些，便和老太太說說話。

  「祖母見過父親了？」宋南雙忍不住好奇。

  老夫人搖頭：「沒見過，也不想見。」

  她手裡握著佛珠，一顆一顆捻過去，絲毫不受影響。

  看來是真的沒放在心上了。

  她沒有再問過去的事情，如果老夫人願意說，她自己會……

  「你父親和你二叔都是我的孩子，我自認對得起他們，卻也對不起他們。」老夫人緩緩開口，宋南雙知道她準備告訴自己過去的事情了。

  「宋家子嗣單薄，我嫁到宋家的時候，宋家就只剩你祖父一個兒子，還有兩個女兒。你那兩個姑奶奶是好人，可惜所託非人，一個病死了，另一個遠嫁，至今沒了音訊。」

  「你祖父是個暴脾氣，動不動就非打即罵，家裡的瓷器換了一茬又一茬。那時候我抱著兩個孩子，卻從沒想過尋死。嫁給你祖父之前，我家道中落，什麼樣的苦日子都經歷過，我以為日子會變好，卻沒想到還是一樣的糟糕。」

  「清泓和清源都是我帶大的，我對他們嚴格，想讓他們擯棄他們父親的惡習，卻沒想到再好的引導也抵不過骨子裡的本性。我第一次見到清泓動手，拿藤條抽得他躺在床上起不來，可即便如此，我也沒辦法救你母親於水火。」

  「霜兒，我對得起宋家，對得起兩個兒子，卻對不起你母親，敏姿恭敬孝順，沒有皇家的高傲和嬌氣，我本該救她的。」

  老夫人淚眼愁眉，看著樹上的宋明慧和小夕，嘴角揚起笑容，卻難掩悲傷。

  宋南雙沉默不語，這個時代的女人沒有過多選擇的權力，哪怕她是母親，也得遵循夫死從子。

  半晌，宋南雙掏出手帕遞過去，緩緩開口：「您沒有對不起別人，您也是宋家的受害者。何況，您還救了明慧，不是嗎？」

  就算老夫人想救，那也是有心無力，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

  「是啊，我還有明慧，還有她。」老夫人接過帕子，笑意初顯。

  「嗯，以後就還會有母親，還有我，還有哥哥。」宋南雙說著，想起宋殊，嘴角揚起笑容，「宋殊現在變化很大，若有機會，我帶他來看看您。」

  「他？」老夫人眉頭一皺，她對宋殊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差點傷了宋南雙的時候。

  「是的，他也算是改邪歸正了。」宋南雙眯起眼睛，笑道，「若以後他敢動手打女人，我卸了他的胳膊當擀麵杖。」

  老夫人噗嗤笑出聲，心頭鬆快多了。

  宋家有這麼一個女兒，也是宋家多年來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