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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她統統沒護好

2024-08-04 07:36:01 作者: 不同歸

  眾臣散去,清光帝屏退侍奉行至暖閣,「傷勢如何?」

  「且養著。」百里末態度照舊冷淡,如遇常人。他將余川上表的摺子推到清光帝面前,「御史台蘇子舒能文會武,皇上可派他前往余川。」

  「以你的武功能傷你者甚少,離宮之事知者更甚,遭此橫禍委實古怪。」清光帝在對面坐下,談的卻是私事,「你命人更換皇城布防與御前侍奉,可與遇刺一事有關?」

  「長霖代我坐朝,能察覺有異者唯有常見我的御前宮人。」百里末巧言將無關之事結合,解私宴不可明說之難。

  「耗子久不見光便認不清主子,敢亂咬人了。」清光帝看釉彩茶杯,深沉均勻的色調,與杯中澄黃明亮的茶湯,心中已有計較卻未提,反而談及另一樁大事,「今年的中秋祭月,武神祭典照舊由琉璃塔操持,國師何時回宮?」

  「今年的武神祭典由東宮辦。」百里末直言拒絕,「朝中黨派日益明朗,該給太子造勢了。」

  「你是想幫澄兒造勢,還是另有私心?」清光帝難得有調侃百里末的機會,索性調侃個夠,「朕可聽聞,你成了朕那無緣弟妹的情郎,莫不是想藉此替她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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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王在朝勢力已見雛形,加之先帝舊部擁護,您一旦出事,太子守不住皇位。」百里末隻字不提沈棠。

  清光帝轉了圈茶杯,沒忌諱的問道:「若這天來臨,太子登基,你可會輔佐太子?」

  「不會。」百里末直言。

  清光帝笑眯眯地注視著百里末,憶起當年他入朝時說的話,少年意氣,敢質帝王,「你若肯當太子太傅,他未必不是個帝王之才。」

  「皇上這個年紀時會犯太子今日之錯?」百里末無心理會清光帝的閒談,起身告辭,戴上帷帽退出御書房。

  清光帝目光隨著人而去。

  這人像是堵不漏風的牆,想鑽他的空子基本不能,眼下卻有個機會擺在面前,

  殿外,長霖在候著,見主子出來自然跟上。

  「持我令羽,調各衙署近五年所有刑獄案宗,並發令三司署張貼榜文,凡有冤假錯案,當事人或家眷親屬可至三司署擊鼓鳴冤,琉璃塔派人親至坐鎮,以保公正。」百里末吩咐道。

  「此時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恐惹皇上懷疑。」長霖心有顧慮。

  「讓他來問我。」百里末言簡意賅的回應。

  語畢,百里末面色難得猶豫。

  「尊座還有事吩咐?」

  「……你即刻乘車出宮,從太清門走。」

  「去何處?」

  「出宮便知。」

  長霖乘車出宮,留意外頭情況,當看到前方拿著根草抽空氣的沈棠時,瞬間明白了百里末的用意。

  尊座猜到沈文淵不會命人等候或接沈棠,故而讓他離宮偶遇,找藉口把人送回府。

  他頭先在御書房為沈棠講過話,由他出面最合適。

  馬車堪堪停在沈棠身旁,長霖端坐在車內,從車內菱格窗子望出,「沈五小姐,我要去樂訾府,可要順路帶你一程?」

  樂訾府,算是座公立的歌舞坊,宮宴歌舞表演均出自此。

  而輔國公府到樂訾府走路不過一炷香時間。

  短短一瞬,在深究對方意圖和走一個時辰回家間,沈棠選擇了後者。

  月都那麼大,真的——太遠了!

  一路無話,車內如同坐著兩個啞巴。

  馬車抵達兩地間的岔路口,沈棠自覺下車。從荷包里拿出幾粒碎銀子,起身後放在座位上,「多謝長霖大人。」

  付了錢,我就是雇了輛順風車。

  沈棠回到輔國公府,匆匆回了海棠院。

  顏明月正領著下人在收拾,見沈棠歸來上前把她拉到門外,「老爺正在氣頭上,你別進去了。」

  顏明月幾乎可以想到父女碰面的結果,無非是親爹打女兒,他早就打習慣了。

  「我想看看娘親的東西可還有剩。」

  顏明月也知阻止不妥,便陪她一道進去了。

  沈文淵手裡拿著樣東西,用衣袖仔細擦著走出門,抬眼見沈棠往裡走,緊張之色轉瞬變成憤怒,快步上前揚手朝沈棠的臉甩出一巴掌。

  一陣風忽然而來,雪白入眼,擋住眼前面目可憎的人與不遠處焦黑的殘破。

  沈文淵一巴掌重重落在百里末右臂,心猛地一顫,那難壓的憤怒與胸腔中痛失摯愛遺物的心情交雜著,眼前一黑,身體晃悠悠的往下栽。

  「老爺!」顏明月扶住沈文淵,掐他人中,人好一會才清醒。

  百里末腦袋往後偏了些許,眼中冷芒如淬毒液,然未轉到底他已收斂情緒,將攬在身前的少女微微推開,語氣關切,「可還好?」

  「沒事。」沈棠微微仰頭看著人,那一刻心間陡然生出些許委屈。

  她一直是個守護者的角色,百姓視她如庇佑生死的神,手下的兵視她如信仰,卻鮮少有人將她當個有血有肉的常人看待,更莫提是保護。

  百里末望進那雙神色複雜的眼眸,憶起那番話轉身避開。

  「公爺遇事慣會責怪他人,從不自省。」百里末背手而站,衣擺掃過地面泥濘沾上髒污,絲毫未影響那人的凜然超脫,「沈棠熬夜繪製兵器細節,費心助你得權,到頭來一把火將辛苦燒為灰燼,百口莫辯,究其根本乃因你保管兵器草圖不利。」

  沈文淵耳朵鳴聲如鼓震,好半天才找回聲音,「兵器圖出自她手?」

  「算了。」沈棠語氣是失望透頂後的懶得計較,「陪我進去看看。」

  這場火起得突然,且是由內往外燒,等有人發現時火勢已然很大,儘管及時撲滅,書房與寢室附近已難尋一件好物。

  沈棠撿起塊堅硬的東西,「我平常不覺這些遺物多重要,但自小是這些物件陪沈棠這個人長大,它們仿佛是娘親的另一種陪伴。」

  「你娘寧死也要生下你,證明她愛你超過自身。」百里末一語中的,直戳心窩。

  「可我卻毀了她的嫁衣,連她生前住過的院子都護不住。」

  到頭來,她想護住的東西,一樣沒護住。那片飽受戰火摧殘的疆土,那群出生入死同進退的人,這間沈棠與她娘親都住過的院子,她統統沒護好。

  「錯不在你。」百里末安慰人的話相當匱乏。

  「阿蕭,你知道亂世為什麼會把好人逼成惡人嗎?」沈棠站在焦黑的殘垣斷壁間,僅靠兩根手指折斷硬物,「因為總有些人沒有底線的去動人心中所重,逼得好人唯有比惡人更壞才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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