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沒有這樣的義務幫我

  手術的那一天天氣很好，早上按照醫生的囑咐什麼都沒有吃，她只是喝了一些水。

  坐在車裡面，整個人的精神很不好。

  秦奕坐在一側，車子開得很穩，她沒有半分的噁心感。

  從別墅到市區，平時只要一個班小時的時間，可是秦奕卻開了兩個小時的車。

  醫院是A市一家很出名的私人醫院，車子停好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側的秦奕，他抿著唇，注意到她的視線微微皺了皺眉，轉頭看了她一眼。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走進醫院的時候，那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刺得她鼻尖發酸。

  走道上只有寥寥的幾個護士經過，安靜得讓林舒意整個人都在發抖。

  「來了？」

  醫生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身旁的秦奕身上，抬手推了推鼻樑上掉下來的眼睛。

  秦奕點了點頭，抬手將林舒意拉了上去。

  換手術服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在發抖，雙手抖著，許久都穿不好。

  「葉太太，你好了嗎？」

  外頭傳來了護士催促的聲音，她閉了閉眼，手背一熱，抬手將衣服穿好，拉開門，面無表情地應著：「好了。」

  秦奕站在門外，看著她，眼神深不可測。

  她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身後的護士微微喚了她一聲。

  林舒意只覺得心中一動，忍不住抬手拉住秦奕垂在身側的手。

  即使在這樣的最後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做最後的掙扎和努力。

  秦奕的手那麼暖，虎口處的薄繭擦著她的手，手心裏面的汗水直接就沾上了他的手。

  她抬起頭，看著他，嚶嚶開口：「秦奕。」

  她就只是說了這麼兩個字，什麼話都沒有說，看著他不願意走。

  「葉太太，醫生已經在手術室等你了。」

  深邃的眼眸微微動了動，秦奕的手動了動，抬手在她的手背上按了按，隨後一松，「去吧。」

  去吧。

  就兩個字。

  林舒意閉了閉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就像她的心一樣，空得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心跳跳動的迴響。

  她沒有說話，跟著護士。

  躺上手術床的時候，秦奕穿著無菌服站在她的身側，她下意識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卻只是被他的手握著。

  沒有誰說話，整個手術只有那些醫護人員準備時候，器材敲擊發出的聲響。

  半響，顧只聽到護士猶豫的聲音：「葉先生，手術可以開始了，請您迴避一下。」

  她心中一慌，下意識地抓緊秦奕的手，可是他抬手將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扒開，低頭吻著她的眉眼，聲音柔軟而細膩：「乖。」

  秦奕走了，整個手術室驚得就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

  「葉太太不要太擔心，雖然四個月的胎兒有些大，但是不會太痛的。」

  手術醫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看著她笑得柔和。

  林舒意沒有說話，她只覺得有針管進入自己的皮膚，然後全身開始一點點地麻木，意識開始一點點地丟失。

  眼睛閉上，眼淚落在臉上，她卻連那滾燙的溫度都感受不完全就已經進入了麻醉狀態。

  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床上，秦奕趴在床上，似乎睡著了，她沒有吵醒他，只是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林舒意覺得自己很累，那天花板看著看著好像會開花一樣，她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也會忍不住睡著。

  再次醒來的時候秦奕已經不在床邊了，一側的窗外，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暖氣呼呼而出，落在她的臉上，有些乾澀的難受。

  她動了動，剛坐了起來，秦奕就進來了，手上提著吃的和喝的。

  看到她坐起身，微微皺了皺眉：「有沒有不舒服？」

  林舒意搖了搖頭，側頭看著窗外的黑幕，秦奕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將手上的湯水拿出來，掀開蓋子，端起來遞到她跟前：「喝些湯好不好？」

  她沒有說話，視線也一動不動，秦奕皺了皺眉，將一旁的湯勺拿在手上，舀了一勺湯，碰在唇邊試了試溫度，似乎有些燙，他吹了半響，才放到她唇邊。

  林舒意只覺得唇上有些暖，低頭看到那修長的手握著湯勺，遞到自己的唇邊，那清亮的湯水，有些香味。

  她張了張嘴，將一勺湯全喝了。

  整個過程很安靜，一碗湯餵完也不過是十分鐘的事情，她們之間誰也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走廊外面不知道怎麼傳來了小孩子的聲音，脆生生的、嫩青青的，林舒意肩膀微微一抽，眼淚就落下來了，流到嘴裡面，鹹得她心口都發疼。

  秦奕守了她一夜，半夜她想上廁所，剛剛動了動，一旁的秦奕立刻就驚醒了，抓著她的手腕問她想要幹什麼。

  她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指了指洗手間，他才鬆開手，將她放了進去。

  洗手間裡面有一塊鏡子，林舒意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就好像突然之間一瞬間老了十多歲一樣，頭髮亂七八糟地披在肩膀上，眼眶深陷，唇色發白，雙眼無光而木訥。

  她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對著鏡子扯了個笑容，卻發現笑得有些難看。

  她走出去的時候秦奕站在她的病床邊，看著她目光深不可測。

  她沒有管他，收回視線，掀開被子躺了回去，重新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的時候秦奕不見了，她進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出來卻發現方毅來了。

  「林舒意。」

  她站在離她三四米遠的位置，看著她微微皺著眉，似乎很不滿意她現在的形象。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最後發現自己怎麼都笑不出來，只能吶吶地開口：「怎麼來了。」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的很，聲線渾濁不清，她甚至不知道方毅能不能真正地聽到自己說的話。

  「對不起，林舒意。」

  她想，方毅大概是沒有聽到自己說的話。

  房間裡面有些怪異的沉寂，她走到床邊，坐在那裡，目光落在自己穿著拖鞋的腳背上面。許久，才轉過頭看著方毅，淡淡地說：「沒什麼，你沒有這樣的義務幫我。」

  他突然僵在那兒，空氣中有些緊張，可是林舒意卻若無其事地看著自己的腳下。

  半響，方毅微微嘆了口氣，「吃早餐吧。」

  她轉了轉頭，看到那桌面上放著的早餐，點了點頭，接過他遞過來的碗：「謝謝。」

  出院的那一天下了大雪，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重，林舒意坐在車裡面，都能夠看到那些喜慶的燈籠。

  哪裡都是喜慶的紅色，她眼底也是紅色，只不過是一灘灘生命的紅色。

  膝蓋上的手微微的曲起，收緊，最後手指嵌進手心裏面，有多痛，她不知道，麻木了，就不知道痛了。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很自覺地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抬頭卻發現不是別墅。

  林舒意皺了皺眉，側頭看著秦奕，不說話，但是眼神的意思十分的明顯。

  秦奕只是看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一按，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下車，家裡面沒有食材了。」

  她咬了咬唇，緩緩開口：「我在車裡等你。」

  黑眸一沉，秦奕沒有半分的鬆口：「下車。」

  她還是不願意動，可是那樣凌厲的視線也不願意動，最後她還是抬手推開了車門。

  林舒意直接就往商場裡面走，秦奕抬腿追上她，抬手將她牽著。

  商場的人很多，多數都是來準備年貨的大媽，秦奕牽著她，兩個人擠在一堆的中年人裡面，畫面有些滑稽。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外套上的絨毛，任由秦奕牽著，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讓讓，她本能地往後一推，卻發現身上一痛，那購物車直接就撞在她的身上。

  腳後跟痛得讓她不禁皺起了眉，一旁響起了大媽的聲音：「小姐對不起啊，對不起，我一時沒注意到！」

  撞到她的人不斷地道歉，她笑了笑，搖頭表示沒有關係：「沒事。」

  說著，側身將道路讓了出來。

  大媽走了，秦奕才鬆開她的手，扶著她的肩膀繞了一圈，皺著眉問道：「有沒有撞到哪裡？」

  林舒意搖了搖頭，掀了掀眼皮繼續往前走。

  回到別墅的時候她將鞋子一脫，想起什麼，剛想將鞋子重新穿上，卻被秦奕直接抱了起來。

  原本秦奕手上提著的東西直接被扔在地上，散了一地，有些凌亂。

  她微微皺了皺眉，秦奕已經抱著她坐在沙發上，抬手撥開她的牛仔褲腳，表情陰戾恐怖：「你怎麼不說？」

  那一大灘的鮮血，後腳跟處，將整個鞋子的布面都滿濕了，似乎還有些隱隱地發痛，直到現在，那不大不小的傷口，現在都還在滲著鮮血。

  她抬頭看著秦奕，有些迷茫，「為什麼要說？」

  為什麼要說？

  不就是流一點點血而已，比起那樣的一條生命，這點兒鮮血算什麼？！！

  秦奕眼眸寒得很，看著她幾乎要將她刺碎。

  「流那麼多血，你是想死是不是？」

  林舒意突然笑了，低頭看了看那一灘血，就連牛仔褲的褲腳都因為那鮮血顯得暗沉不已。

  「多嗎？比起流產的血，我想著不算什麼吧？」

  她笑靨如花，燈光中，眼眸了無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