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不想怎麼樣

  車子駛上了高速，林舒意回頭看著方毅，有些驚訝。

  他看出了她的疑惑，開口解釋道：「阿奕搬到郊外的別墅去了。」

  她點了點頭，以前自己也是住郊外別墅的，上學和放學都有人接送，絲毫沒有想過麻煩和不麻煩的問題。

  直到後來上班，想起以前的日子，才發現，真是太不諳世事了。

  她將頭重新靠到車窗上，沒有繼續開口，車廂又恢復了一派的平靜。

  車子駛入別墅區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方毅轉了好幾個彎，才將車子慢慢停下來。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將車子徹底停穩：「到了。」

  林舒意點了點頭，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視線落在那雕花大門上，只覺得手心有些涼。可是她面上還是一片平靜，方毅也看不出來她到底有多緊張和害怕。

  兩個人下了車，那銅鏽色的雕花大門沒有關緊，林舒意直接抬手一推，兩個人就走了進去。

  一旁種著的法國梧桐長得老高老高，那是一條很長的小道，長得就像是要磨光林舒意所有的耐心和勇氣一樣。

  不過一分鐘左右的路，她去像是走了一輩子那麼長。

  林舒意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如果她不來，她就該披麻戴孝之後去買刀片割脈了。

  朱紅色的木門緊緊地閉著，偌大的一扇門，她站在它跟前都覺得自己無比的渺小。

  一旁的方毅側頭看著她：「想好了嗎？」

  她點了點頭，「嗯，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他抿了抿唇，抬手想要幫他按門鈴，林舒意連忙伸手阻止：「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方毅皺了皺眉，還是有些擔心：「可是，你——」

  她笑了笑，鬆開了方毅的手：「你跟秦奕那麼多年好兄弟了，今天你要是跟我一塊兒進去了，很有可能就反目成仇了。」

  「不會的，阿奕他——」

  方毅開口剛想要解釋，可是林舒意卻不給他絲毫解釋的機會，截斷他的話繼續說道：「我和秦奕這麼多年的糾纏怨恨你也看到了，如果今天你陪同過來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人，或許他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不會和你反目成仇。可是這個人是我，他現在對我，只有滿腔的恨意了。」

  林舒意頓了頓，抬頭看著那木門上的花飾，半響才繼續開口：「這是我和秦奕兩個人的事情，我不希望我和秦奕之間會影響到你和秦奕之間的感情。」

  她看著他，語氣真摯，嘴角微微銜著一抹笑意，淡然而從容，與昨天晚上他所見是到的林舒意全然不一樣。

  可是就是這樣的林舒意，讓他無力反抗，她的一字一句，都讓他找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這是我和秦奕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是的，這是林舒意和秦奕之間的事情，他方毅作為一個外圍的旁觀者，硬生生地插一隻腳下去，只會讓林舒意更加難堪。

  他微微低了低眼眸，隨即抬起對著林舒意點了點頭：「好吧，如果有什麼控制不了的事情，打我電話。」

  林舒意點著頭，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會的。」

  方毅看了她一會，最後還是轉身走下階梯，陽光打在他的背後，林舒意突然看到幾分落寞。

  「方毅。」

  她忍不住喊了他一聲，看到他回頭，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謝謝。」

  他站在那裡，有半分的呆滯，隨即也笑了笑，轉身對著她揮了揮手。

  汽車啟動的聲音傳來，林舒意看著那護欄間隔之間車子逝去的尾氣，咬了咬唇，最後還是回頭看著那朱紅色的木門。

  抬起的手幾次放下，她還沒有想好應該要怎麼樣讓秦奕答應放了林盛言。

  在醫院她雖然瘋狂而失去理智，可是那也是有思量的，可是她都跪在地上了，拿著刀子橫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還是不為所動。

  從前的秦奕在乎她林舒意，所以她可以拿著自己去打賭，去逼迫他。

  可是他現在不在乎她了，她甚至連他在乎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找不到一個人的弱點，只能註定是一場失敗的談判。

  可是這一場談判，她不能失敗，也不允許自己失敗。

  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她才抬起手，按下旁邊的門鈴。

  一次，沒有人回應，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樣，寂靜得就只有風吹過耳朵的聲音。

  她站在門口，郊外的氣溫有些低，風吹過來，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門鈴按了好幾次都沒有人應，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面的每隔幾秒鐘就按那麼幾次，可是都沒有人。

  她不知道秦奕是故意躲著她還是真的不在家，她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耗在這裡，等到秦奕為止。

  她本來就還有一些低燒，整個人長在那裡都會覺得冷，風吹過來，她只覺得眼睛和鼻子都在發燙。

  林舒意站在那裡按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門鈴，都沒有任何的一個人回應她。

  正午漸漸來臨，頭頂上的陽光開始猛烈，她抱著自己的手臂，坐在門口，額頭碰在膝蓋上。

  她不信，她就這樣一直等，一直等，還能等不到秦奕。

  天色漸漸變暗的時候林舒意才抬起頭，外面沒有一點的動靜，大片大片的夕陽蔓延進來，落在她的瞳孔裡面，燦爛得就像是火燒一樣。

  她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看著殘陽一點點地遠處，最後換上了黑夜的幕簾。

  由始至終，她都沒有等到要等的人。

  風吹過來冷得她整個人都發抖，只能蜷縮著抱著自己，肚子裡面空蕩蕩的，一整天，就只有早上的那一碗粥下去過。

  燈光打過來的時候林舒意整個人晃了晃，抬手當了眼睛的視線才沒有從階梯上摔下去。

  黑色的奔馳在夜色下線性流暢，秦奕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直接轉著車子將車子進了車庫。

  這棟別墅車庫和正屋是相連的，林舒意生怕秦奕直接從車庫進去，她在門外又是一場白費心機的等待。

  起身的時候才發現雙腿都有些軟，還沒有站直身子整個人又蹲了下去。

  她看著車庫開門的聲音一點點地傳來，顧不上僵硬的雙腿，直接拖著就往車庫那邊走。

  幸好正門和車庫隔得並不遠，她走到過去的時候，秦奕剛從車上下來，抬手就按下了車庫自動門的按鈕。

  她站在門口，微微一滯，反應過來連忙沖了進去，「秦奕！」

  車庫的門正在緩緩落下，發出來的聲音有些大，她的聲音有些喑啞，只是在這樣的一個空間，足夠讓秦奕聽到。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眸閃過些許的差異，隨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來幹什麼？」

  她站在那裡，雙手垂在身側，只覺得整個人都發燙得很，可是秦奕的眼神卻讓她冷得只想抱手抱腳。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著：「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父親。」

  他卻看著她燦然一笑：「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有拔了你父親的氧氣管了呢？」

  他的話很輕，甚至還帶著些許的愉悅，可是落在林舒意的耳朵里，只覺得整個腦袋都在發脹。

  有一股冷意，從腳底的最深處，一直一直地往上爬，爬到額頭，髮絲間都冒出豆大的冷汗，手心的濕潤讓她覺得身體所有的水分都要跑出來似的。

  她看著秦奕，想從那一張臉上找出半分的皸裂，可是她除了那樣不屑的冷意，什麼都看不到。她甚至不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是哪句真哪句假的。

  兩個人在那裡僵持了一會，比起那一天在醫院裡面瘋狂的林舒意，她今天理智很多。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要來幹什麼的，而不是來激怒秦奕的，所以他不說話，她也不會輕易地說話。

  兩個人僵持著，最後是秦奕收回了視線，也沒有理會她，只是過了進正屋的小門，然後一步一步地上了樓。

  林舒意微微一怔，連忙跟上，他的態度她捉摸不清，所以不敢隨意開口碰他的底線。

  她能夠做的，就是一直鎮定，鎮定到秦奕終於肯開口了。

  上樓卻發現秦奕不知道去哪裡了，她不敢亂動也不敢亂跑，就站在那偌大的廳子前，慢慢地等著。

  秦奕出來的時候下身只圍了一件白色的浴巾，露出健壯的腹肌。

  林舒意微微皺了皺眉，連忙將視線挪開，看著一步一步走來的秦奕，淡淡開口：「你說吧，你想怎麼樣才放過我父親，只要我能夠做得到，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秦奕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越過她，附身拿過茶几上的香菸，咬在嘴裡，背著風點燃。

  濃烈的煙味讓她有些受不了，林舒意微微皺了皺眉，他身子收回，倚在一旁的沙發上，開口間的煙霧打在她的臉上，林舒意忍不住咳嗽了幾下。

  「我不想怎麼樣。」

  他的視線越過她，不知道落在哪裡，聲音淡淡得就像是捉不住的浮萍。

  林舒意看著他，心底裡面的恐慌越來越大，大得就像是被人砸了一個黑洞，無論她怎麼填補都沒有辦法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