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舒舒你在哪裡

  方毅直接就掛了急診，幸好現在沒有什麼人，他掛了號直接就能抱著林舒意去看醫生。

  氣血不足，心力交瘁導致暈厥，傷口發炎導致高燒，需要打吊針和住院一兩天觀察。

  這是醫生給出的答覆。

  方毅開了一間高級病房，護士走在前面帶路，他抱著林舒意，這時才發現自己懷裡面的人輕的就像紙片一樣。

  他還記得十六七歲的林舒意，長著一張瓜子臉，就連身材也是同齡女生當中頂好的，骨頭纖細，四肢修長。

  一米六五的身高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她整個人站著，穿著膝蓋上一點點的連衣裙，在襯上三十厘米的淑女高跟鞋。看上去只覺得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

  

  整個人看起來不瘦不胖，該有肉的地方有，該苗條的地方苗條。

  他們的高中部和初中部在一起，初中的時候林舒意就已經是不少男生追捧的對象，同班同學裡面，走到一塊總是會聽到那麼一兩個人在討論林舒意。

  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以後，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和接觸，太恍惚發現，時間真的剝奪了很多。

  曾經那個臉上還沒有完全長尖，笑起來還會有嬰兒肥林舒意，現在已經瘦得他的手覆上去，都覺得下巴的骨頭磕人。

  她的骨頭本來就細，以前有肉的時候，看起來勻稱得很，纖長而柔軟。可是現在，瘦得只剩下一層骨頭，他的手放在她的腋窩下面橫穿而過，整個背部的蝴蝶骨磕得他的手腕都有些難受。

  太輕了，輕得讓他感覺不到半分的重量。

  護士將點滴的速度調了調，再回頭吩咐方毅：「先生最好在這位小姐醒來的時候讓她吃一些東西，補充一下。」

  方毅點了點頭，看著護士推著車子走出了房間。

  床上的林舒意睡得並不是很好，眉頭皺起來，牽動了額頭上貼在傷口上面的紗布，牽扯到皮肉的疼痛，又忍不住皺得越來越深。如此反覆，都逃脫不了那樣的疼痛。

  他不知道她的腦後居然會縫了這麼長的一道傷口，如果不是醫生說她傷口發炎了導致發燒，他大概不會發現那藏匿在濃密的長髮下面猙獰的傷口。

  方毅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下午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打在林舒意的臉上，緊閉的雙眼下面是一圈圈黑色的陰影。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唇瓣上因為缺水而裂開來的皮層泛著濃濃的一層白霜。

  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出去找護士拿了些棉簽，裝了一杯水，一點點地沾濕她的唇瓣，直到看到那唇瓣恢復了些許的紅潤，才將手上的東西放下。

  放在床邊的手突然被緊緊地捉住，他微微一怔，手心那柔軟的觸感讓他有片刻的怔忪。

  躺在床上的林舒意在微微的動著，雙唇開開合合，細聲細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向前附了附身，耳朵停在她嘴唇上方不到幾厘米的位置，那微薄深熱的氣體噴出來，而過酥酥麻麻，手還被她緊緊地捉著。

  他突然之間就那樣僵在了那兒，一時之間不知道動作。

  「秦奕，我求求你，秦奕，我求求你——」

  那些細碎的呢喃越來越大聲，他幡然驚醒，抬頭才發現兩條清澈的淚痕就這樣沿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她的眼睛緊閉，一看就知道是在做噩夢，緊皺的眉頭中間凝成了一個「川」字。

  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心口就好像是被什麼緊緊地抓著一樣。

  手背突然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連忙低頭，才發現林舒意尖銳的指甲狠狠地捉過自己的手背，那長長的紅痕，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但他也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

  視線重新落在林舒意的臉上，抬起手，一點點地擦著那眼淚。

  她的呢喃漸漸地弱了下去，最後平靜在一場陽光的靜好中。

  他的手還停在她的臉上，指腹上柔滑的觸感讓他有些捨不得收回。

  林舒意沿著唇，眉頭舒展得並不是很開，可是比起方才，卻已經是好了很多。臉上的淚痕顯而易見，長長的睫毛還凝著一顆淚珠。

  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方毅不禁一僵，思及自己剛剛的走神，忍不住皺起了眉。

  手機是林舒意口袋裡面的，她穿的是牛仔褲，貼身緊緻，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儘量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接了電話。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人名只有兩個字：秋秋。

  他想了想，還是拿著電話走了出去病房，按下接聽鍵：「餵？」

  「舒舒你在哪裡，為什么叔叔不在病房，你去了哪裡？」

  那樣短淺的一個「餵」字直接就被李秋這樣焦慮而急促的好幾個問題直接掩蓋了。

  方毅很耐心地聽完了，等她說完，才慢慢開口：「我是方毅，林舒意現在在五樓的七號房。」

  電話的那一端毫不例外地頓了頓，半響都沒有動作，就在方毅以為是對方忘記掛電話的時候，才聽到李秋不怎麼穩定的聲音：「方，方總？」

  他忍不住笑了笑，「嗯，林舒意暈倒了，你過來看一下吧。」

  女生的友誼他不太懂，但是聽到李秋的語氣，那其中的緊張和焦慮都是發自內心的。

  他話音剛落，手機已經只剩下一陣忙音了。

  「舒舒！」

  李秋推門進來的時候護士剛給林舒意換了點滴，方毅聽到她的喊聲忍不住皺起了眉，回頭看著她，抬手舉起食指比在嘴唇前：「噓，她睡了。」

  李秋點了點頭，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看著方毅突然之間有些拘謹：「方總。」

  方毅點了點頭，輕笑：「叫我方毅吧，不在酒吧裡面，還是不要喊我方總了，顯得我很老的樣子。」

  李秋笑了笑，還是有些放不開，畢恭畢敬：「好的。」

  護士拿著吊瓶走出了病房，李秋這時候才敢上前，看到林舒意額頭上的傷口貼，只覺得心口難受，回頭看著方毅，開口的聲音滿是喉嚨的堵塞：「方，方毅，舒舒額頭上的傷口怎麼來的？」

  方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剛到醫院門口就看到她暈在馬路邊了。」

  李秋收回了視線，重新放回林舒意的身上，她忍不住抬手摸著那瘦削的臉頰，想起前天晚上她那麼狠絕的一下，那些忍著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看著林舒意有些喃喃自語：「舒舒，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傻，為什麼那些人要這樣對你。」

  她聲音模糊不清，到了最後，只剩下全然的哭泣。

  方毅站在李秋的身後，她的話多多少少聽了一些。

  「李秋，她腦子後面的傷口是怎麼一回事？」

  李秋微微一怔，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連忙抬手擦乾眼淚，才開口回答：「前天晚上林舒意為了救我用紅酒瓶自己砸的。」

  想到那一晚，眼淚就好像不會停一樣，她怎麼擦都擦不完全。

  皺起的眉頭越發的深厚，方毅不解：「怎麼一回事？」

  「我不小心得罪了一個人，那個人剛好認識林舒意，他們」

  李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清楚，講完之後抬頭，卻發現方毅的表情有些怪異，她忍不住輕輕喊了喊：「方，方毅？」

  林舒意和秦奕之間的事情，他向來都是不插手，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卻從來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會走到這樣的一步。

  聽完李秋的話，他整個人僵在那裡，直到聽到李秋小心翼翼的聲音，才回過神來，笑了笑，「沒事，醫生說林舒意醒來最好吃些東西，我下去買，你餓嗎？想吃什麼？」

  李秋有些驚訝，聽到他的話連忙搖頭：「我不用了，你買舒舒的就好了。」

  方毅走後的病房只有李秋和林舒意，林舒意躺在床上，整個病房安靜得就只有她和林舒意的呼吸，已經那滴滴地落著的點滴聲。

  林舒意說要一個人靜靜，她只是跑下去醫院樓下，想要買些吃的回來給她而已，卻沒有想到，自己去逛了一次商場，回來卻發現，病房裡面，林舒意不見了，就連林舒意的爸爸也不見了。

  突如其來的一切打得她措手不及，她以為是去了做手術，可是她跑遍了整個醫院的手術室，都沒有知道林舒意。

  她不知道她不在她身邊的那幾個小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看著她頭上包紮起來的傷口，她知道，事情一定不是她能夠想像得到的，就連林舒意臉上的淚痕，她還能夠清晰地看見。

  對於林舒意來講，最重要的莫過於她父親了。

  她知道，向來都知道，所以她生怕她出事，請了假特意跑到醫院來陪她，卻沒有想到，就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暈倒在路上，她甚至不敢想像那樣的情景，來來往往的車輛，她就那樣倒下去，身邊兩個扶住的人都沒有。

  如果不是方毅，是不是她都見不到林舒意了。

  李秋不是那種死心眼的老實人，對誰都會心軟和善良。

  那麼多年了，她是一直看著林舒意走過來的，有時候，事情你看多了，你會發現，你以為自己覺得無所謂的，其實那些心疼和感同身受已經漸漸地潛移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