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碎裂一地的悲傷

  就在凌夏答應紀北陪他去長城的前一天晚上，景珊瞞著眾人找到了凌夏，把她單獨約到了北大附近的一個咖啡館。

  景珊一見到凌夏，立刻誠懇地向她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凌夏，過去是阿姨對不起你，是我不該拆散你和小北，請你看在阿姨也是一個母親的份上，原諒阿姨的自私。」

  「景阿姨，雖然你過去的某些做法的確傷害了我，也傷害了凌念，但是作為一個母親，你做的一切都無可厚非，所以也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凌夏望著景珊，短短几個月過去，景珊似乎憔悴了很多，保養得當的面容雖然依舊精緻，眼底卻是掩藏不住的哀傷與疲憊。

  看來把她逼出了紀家，這位紀家的當家人，日子也過得不盡人意。

  

  凌夏不禁有些惆悵。她並不恨景珊，站在一個戰友的立場，她信守著當年的承諾，希望給犧牲的烈士一個交代她沒有做錯；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她希望自己的兒子擁有一份美滿的婚姻，她更沒有做錯。

  凌夏只是覺得惋惜，她和景珊其實並沒有解不開的仇怨，她們都深愛著同一個人，都希望紀北幸福。如果景珊當初不是那麼高高在上，不是那麼不能容人，她只要稍稍放低姿態，肯坐下來聽一聽她的故事，或許她們早就已經成為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可是正如尚澤熙說的，世界上有些距離，不是有了美好的願望就能忽略不計的，所以尚澤熙和程曼雲走了十年，始終沒有走進彼此的心裡，而她用盡了所有力氣，最終也沒能走進紀家的大門。

  看到凌夏眼底掩藏不住的傷痛和迷茫，景珊心中愧悔不已。

  其實今天節目一開始，他們就和舒冬一起坐在了演播室後面，通過電視屏幕觀看著前台的一切。

  當她聽到尚澤熙說到父母的慘死，說到初見凌夏時他們母子的孤苦無依，說到這四年來凌夏帶給他的震撼和感動，她更加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想起了七年前，如果不是她在紀北和白蝶婚前去找白蝶談了那番話，白蝶就不會離開紀北，凌念就不會流落在外，也就不會造成今天這個進退兩難的局面。

  她又想起了這一年來，如果不是她一再阻撓，死活不肯紀北娶凌夏，凌念早就葉落歸根，回到了他們身邊。

  儘管現在真相大白，凌念已經和紀北相認了，可是凌夏和白蝶不會再原諒她，紀北不會再原諒她，凌念那麼聰明，他將來長大了，知道是她親手傷害了他的兩位母親，親手造成了他們的骨肉分離，他更不會原諒她。

  景珊擔心的，並不僅僅只是他們的不原諒，她現在最擔心的，是自己親手毀掉了兒子的幸福。剛才紀北出現在演播室門口的一瞬間，她清楚地看到了他望著凌夏時，眼底碎裂一地的悲傷。

  儘管紀北曾經愛過白蝶，這一次他也決意要回到白蝶身邊，但是知子莫若母，景珊清楚地知道兒子的心裡，早就已經沒有了白蝶的位置。他之所以選擇了白蝶，只是為了替她彌補當初的歉疚，只是出於一個軍人的責任和道義，只是因為他不能再傷害凌念和白蝶。

  就是在那一刻，景珊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為兒子留住凌夏。她願意承擔一切的懲罰，不管別人怎麼看她，她都要彌補這些年來因為她給兒子帶來的苦難，阻止這場可以預見的悲劇，所以她放下身段，找到了凌夏。

  「凌夏，你能夠理解阿姨的苦衷，阿姨謝謝你。可是今天阿姨來找你，就是想請你答應阿姨一個不情之請，我希望你為了小北，也為了凌念，回到小北身邊去。」

  「阿姨，如果您真是為了紀北，為了凌念，我奉勸您最好不要再摻和紀北的感情。」

  聽了景珊的話，凌夏似乎並不意外。

  景珊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不能說錯，但每一次都自私至極。

  凌夏目光凌厲地望著景珊，「過去你對我做的一切我可以不計較，你當年逼走白蝶的事我也不會告訴紀北，但是如果您再傷害白蝶，不光是我不會原諒你，紀北不會原諒你，我想凡是今天看過這個節目的所有現場觀眾和電視觀眾，都不會原諒你！」

  「凌夏，阿姨知道，過去都是阿姨的錯，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景珊沒有迴避凌夏的目光，坦然地望著她，「可是錯誤已經鑄就，一切都不可能重來，我可以承擔一切指責和謾罵，但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北因為愧疚，痛苦地維持著一段早已名存實亡的婚姻。」

  這一次，凌夏明白景珊說的是她的真心話，所以她也坦誠地對她說：「阿姨，我想您多慮了。白蝶是凌念的親生母親，這世上沒有誰比她更適合跟紀北在一起了。」

  「他們是適合，但是絕對不會再有幸福了。」

  景珊混跡官場這麼多年，看事情還是很通透的。

  「我是小北的媽媽，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情，但凡他和白蝶之間還有一線希望，阿姨都絕不會再拆散他們。」

  「阿姨，你放心吧，這件事情沒有您說的那麼嚴重。紀北和白蝶畢竟曾經深愛過，而且他們還有凌念，只要你能真心接納白蝶，他們慢慢會好起來的。」

  景珊深深地嘆了口氣，眼底憂思深重：「凌夏，不是我說得嚴重，這一次也不是我非要干涉你們。我相信你和我一樣看得明白，如果你回到小北身邊，痛苦的只是白蝶一個人，如果小北勉強和白蝶重新走到一起，痛苦的會是你們一群人。」

  景珊今天推心置腹的一番話，讓凌夏陷入了沉思，她知道這一次景珊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其實他們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這一場團圓的背後，掩藏著怎樣無以言說的痛苦和尷尬。

  凌夏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慢地嘬了一口，一任那苦澀的滋味，緩緩地在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