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美人遲暮
2024-08-04 02:18:40
作者: 優優小姐
次日傍晚,丞相府的一處偏僻院落,重簾曼帳,香暖滿室春。
這一整天,任憑丞相府翻天地覆的變化,無論是慕容憲的大發雷霆還是李姨娘的哭哭啼啼,還是慕容菁的叫喊,都與她無半分關係。
慕容茵床也不起,貓兒似的蜷在榻上,烏髻堆散,撐著腮和雪靈玩雙陸棋,一段粉白白的玉臂垂下去跳馬,眼見要輸,忽地伸手就去笑鬧的掐雪靈,專往雪靈懷裡伸。
「我們不玩了,我要重來一盤,這一盤不做數!」
「大小姐,您該用晚膳了。」
「你先準備著,一會就來。」
慕容茵的門外傳來了書嫿的聲音,讓慕容茵微微挑了挑眉。
書嫿是豆蔻之齡,是昨夜裡頭司侯塵送給她的侍女,說是可以保護她的安危,如今瞧著確是十分乖覺。
雪靈被慕容茵撓痒痒,頓時吱乍的也笑叫起來,吃癢就委在地上,臉耳通紅的擋著她的手。
慕容茵見狀更是硬要逗雪靈,榻間的艷色綢衾叫赤腳一踩就水似的泄到地上,襯著光潤纖細的修長小腿,作鬧一團,香汗淋淋,棱外的雪亮天光漏下來,照的如雪肌膚也跟緞子似的熠熠閃光,混占了手上便宜,又怕冷的半坐起來,慕容茵縮回錦被堆里,媚目一斜雪靈,拿白白的腳趾頭兒去輕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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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靈,本小姐渴了!茶來。」
用了膳喝了茶以後,慕容茵有些無聊的又捧著話本看,看了半天覺得有些無趣,又扭頭看著雪靈做針線。
看了半響將布搶了過來,拿著針線躍躍欲試。
促膝施施然,慕容茵攜錦華羅,展放在床榻上,裁前後兩塊布料,看了半天,似乎有些歪了,似乎有些不整齊,算了不管了。
慕容茵捻了銀針,導絲穿孔,銀針透過布料,制著襠布。內添了些許貂絨,推針入裳,翻挽交登,又繞三匝。
指腹輕掃過,突然就想起來了司侯塵,抬眸給雪靈打了一個禁聲手勢,喃喃笑唇。
「此處。似乎仍缺一物。」
慕容茵揚手牽長線,為繡新蟒緣鳳糾纏交錯,偏針又落,連綿飛幾重,近前細看著打量,卻又似乎不像,手藝不精,也就這樣吧,湊合一下也能看。
慕容茵咬牙又再添了幾針,襠中金線暗布,鵝黃小雞張翕嫩喙,銀樣長蛇蜿蜒盤旋著。
一旁的雪靈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來慕容茵到底繡了個什麼圖案。
就在慕容茵作勢要打雪靈的時候,聽到書嫿的聲音,然後就看著書嫿碰了一杯茶來。
「大小姐,下雪了,這是枝頭梅樹的雪,奴婢取來了泡茶。」
敲上窗欞的雪染了淡淡的檀香味,落上薄雪的枝頭梅花獨占一隅園角,卻都早已被書嫿捧入茶盞作了一盞清茶。
「今日竟是下雪了?都說六月飛雪,沒想到這雪真是下了。這似乎和昨天司侯塵帶她看的有些像,燈怎麼平日裡也亮著……」
慕容茵驀然一抬頭瞧見一旁跳躍的燭火,神思拉回便輕喃出聲,隨後忽的反應過來。
「哦,這是長明燈啊。」
慕容茵從床上坐了起來,穿戴整齊後手持一柄油紙傘踏上被已滾上污泥的白雪掩沒的青石路上。
「長冬淒寒,美人遲暮。」
慕容茵輕聲呢喃一句,看著慕容菁平日裡居住的方向,粉彩雕瓷手爐攬在她懷裡,脖上繞的是金黃色暗團龍緞掃雪貂毛,沒想到夏天的雪同冬天一模一樣,都是如此的冷。
慕容菁從高處墜落,也只是條蜷於爬地的蟋蟀,碾過無聲。
端著懷中書嫿塞來的暖爐,絲絲暖意暖著慕容茵的指尖,她指尖按著青花紋路細細把玩摩挲,臉上輕佻才消掉久久著笑。
「雪靈,你說這雪,說明了什麼?」
「快些走!快點!」
一陣喧雜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幾名侍衛推搡著一名女子,看著身影和衣裳,便是昨日的慕容菁無疑。
在慕容茵看到慕容菁的時候,慕容菁的目光也剛好看向了她。
慕容菁眯了咪眸子,眉眼攀上一抹淒涼。
她也曾眉眼如畫,目含秋水瀲灩,信步於寒冬雪道,如今卻是霜雪攀鬢絲,濕雪洇上勾勒細微金線的裙擺布。
第一次的,慕容茵與慕容菁兩個血脈上的姐妹,誰也未曾開口。
「參加大小姐,大小姐,老爺讓她去祠堂跪省一周。」
慕容茵在侍衛殷勤的行禮後,看著侍衛又一次將慕容菁推搡著離開了這裡。
看到慕容菁的模樣,她也失了賞雪的心思,帶著雪靈又回到了院落,書嫿已經整理好了房間。
慕容茵取茶勺澆淨落了塵灰的客盞,拈開小陶罐捻上一撮鹽漬梅花,浸入茶盞作上清茶。舊盞的青瓷記的是陳年往事,是原主所埋藏於心中的事情。
淡淡清香微嗅,慕容茵端起來茶盞,溫茶入口淡雅帶咸,久久著,在茶香飄渺煙氣盤繞間,隨口兩句。
「書嫿,留意祠堂動靜,莫要讓那位再整出來什麼么蛾子。」
「是,小姐。」
書嫿恭敬的站在那裡,似乎與雪靈不同不愛慕容茵多說話,只是認真的執行著慕容茵的每一道命令。
四下悄然,長明燈的燭火隨著冷風黯然,炭盆里燃燒的炭火泛著點點星光,噼里啪啦的響。
聽到了書嫿的回答,慕容茵雙手覆上青花瓷,指尖微動,細細撫摸瓷盞暗紋,她對司侯塵給的人還是比較放心的。
「雪靈,你喜歡太陽還是月亮?」
慕容茵摩挲著茶盞,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來,讓雪靈微微一愣。
「小姐,奴婢喜歡太陽吧,光芒耀眼。」
慕容茵微微搖了搖頭,淡淡開口。
「我更喜歡月光。」
皎月皎月,沒有星月相映的耀斑,慕容茵闔上了眼,睜開後是無悲無喜,淡漠的不會有一絲光彩。
「你瞧這雖是舊盞青瓷,可你要知道,風月未老。」
皎月皎月,明的是心。
太陽太過耀眼,人人追逐,但是並不是她慕容茵所求,就如同皇宮,人人都想成為皇后,母儀天下,想入後宮,成就尊容。
偏偏她不屑。
屋外風雪聲漸弱,慕容茵轉頭目光沿著堆雪的窗檐望去,雪停風止。
這屋子的氣氛有些壓抑,燈火暗淡室內昏黃,慕容茵的繡鞋踏白雪掃過的地面,前路是一片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