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新的條件

  整整一夜，顧子衿一直怔怔的守候在穆清歌的旁邊，就好像他一走開，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有下人送來吃食，他也不曾動一下，只是看著她的睡顏，緊抿著一張薄唇，眸子裡沒有半分神采。

  張神醫怒氣沖沖的趕來，「你這是做什麼！她死了，你也不活了？！」

  「活？」

  許久未說話，一開口嗓子有些沙啞。

  顧子衿悲涼的看了看床上閉著眼睛安靜的女子，忽爾用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道：「該如何是好，本王好像也活不下去了。」

  

  倘若她從未出現，那麼他依舊可以做一個無求無欲的冷麵王爺。

  可是她出現了，就如一縷春風，融化了他所有的設防。

  如今，這抹春風卻沒了，他整個人的希望都猶如被抽走一般，空的難受，空的四肢百骸都仿佛不屬於自己。

  「你！」張神醫恨鐵不成鋼的咬咬牙。

  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穆清歌，見她周身被一股暖意包裹著，猛地大驚失色的叫起來，「你瘋了，你竟然用你的至純內力去護住她的心脈！」

  是，這樣可以暫時保持穆清歌身體不腐，也可以吊住那殘存的最後一口氣。

  但至純內力是一個人一生所習得的功力，用了，便沒了。

  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不僅穆清歌照樣活不了，就連顧子衿也會變成一個廢人。

  張神醫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顧子衿，末了，問了一句，「她於你來說，真的就這般重要？」

  「重可至死，至死…不渝。」

  回答她的，只有這簡短有力的八個字。

  張神醫猛地踉蹌一下，滿臉頹然，「那阿梨呢？」

  「阿梨，我只當做妹妹，並無兒女情長。」顧子衿說著。

  默了默，又開口道：「你讓本王娶她的執念，過於深了。」

  他的心裡只有穆清歌一人，此生都不會再娶別人。

  「這是你當初自己答應的。」張神醫有些惱怒。

  「是你威脅在先！你明知道本王不會不顧清清的性命。」顧子衿漠漠的回答著。

  若不是當初她以救治奄奄一息的穆清歌為條件來要挾，他絕不可能答應這樣荒唐的事。

  說完，乏了一般的抓起穆清歌的手，「你走吧，讓本王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不想別人打擾她們，也再不想跟他的清清分開了。

  「子衿，你會後悔的。」張神醫忽然滿含深意的瞪了一眼床上的穆清歌，神態雍容的拂袖離去。

  周遭又恢復了安靜，顧子衿站起身，輕輕坐到床上躺在穆清歌身旁。

  即便不能一起到老又怎麼樣呢，總歸這一刻，她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顧子衿閉上眼睛，緊緊的握住她的十指。

  他什麼也做不了，大概唯一能做的，便是拼盡全力的延長她有脈搏的時辰了。

  他不怕變成一個廢人，他只怕，再也見不到她。

  ……

  歷陽二十六年，夏，護國公陶元城意圖謀反，被擒殺於城外。

  人心惶惶的日子終於結束，百姓們皆歡呼雀躍，喜慶的氛圍掩蓋了本是縈繞在城外的濃濃的血腥味。

  所有的所有，都將歸於平寂。

  就在一片祥和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身段妖媚的女子，正緩緩走向城外。

  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該是懷了身孕。

  行至城門口，忽然停下望了望身後碩大的邑都二字，繼爾，展顏一笑。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她這一生，總算可以為了自己而活了。

  離開這個決定，是為了自己而做的呢，真好。

  紅色的身影孤獨的漸行漸遠，衣袂飄飄。

  徒留一陣又一陣的熱浪灼灼浮動，在這似是而非的邑都。

  同年七月，因顧子衿平叛有功，皇上封他為護國親王，身份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之當年陶元城的榮耀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顧子衿本人卻在那場戰爭結束後的第二日不知所蹤，所有的榮耀和歌功頌德，他全然未曾聽到。

  世人都說，顧王爺大概是愛極了穆家姑娘，所以在穆姑娘香消玉殞後選擇跟著穆姑娘一起去了。

  可猜測再有板有眼，也終究沒有誰能去證實這件事。

  三個月後。

  穆清梵的傷已經全部恢復，他已經接收了之前穆府的所有鋪子。

  同時，老鴇的青樓生意也做的風生水起，兩人合作之下，瞬間便成為了天齊第一商會。

  穆府的東西，到底是如數的回到了穆府手裡。

  時值盛夏，遠在千里之外的一處山頭之上，一男一女的身影並排站在一處孤墳前。

  女子身著一身碧綠煙裙，手執一柄紙傘，三千青絲垂下，說不出的恬靜安然。

  而男子則一身玄衣，俊毅非凡的臉上是亘古不化的寒色，卻在望向身邊的女子時，頃刻化為一池春水。

  半晌，女子嘆一口氣道：「連隱的仇總算得報，九泉之下，他可以安息了。」

  陶元城這一次，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這便是他做的所有惡事的報應。

  「清清。」男子伸手將女子攬入懷中，眉目中儘是深不見底的柔情。

  這二人，正是失蹤幾個月之久的穆清歌和顧子衿。

  是的，穆清歌沒有死，只是被顧子衿帶到了這個偏遠的小城裡。

  顧子衿向來謹慎，知道皇帝敏感多疑，而他眼下在百姓心目中威望正盛，料想若是繼續留在邑都，怕是會引起皇帝的顧慮，這才到的這裡。

  而至於穆清歌是怎麼死裡逃生的，則是因為張神醫。

  「我這一生，從未虧欠過誰，若非要說那麼一個人的話，就只有連隱了。」顧子衿語氣沉悶。

  「一切自有定數，你不必自責。」穆清歌安慰道。

  這裡是連隱的衣冠冢，到最後，也不過只有半截衣衫供她們憑弔而已。

  在墳前默默的站了好一會兒，她們才準備下山。

  回到一處田園小舍，張神醫早已等在裡邊，見二人回來，臉上露出不悅道：「不是說這段時間還需好好在床上修養，急著出去做什麼。」

  其實她無心救人，卻耐不住阿梨的苦苦哀求。

  再加上看到因此頹敗的顧子衿，她想，若是沒了穆清歌，他縱然活著也只是行屍走肉罷了。

  這樣的顧子衿，娶了阿梨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最後，她到底是選擇用盡畢生的醫術來救治穆清歌，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畢竟她的神醫之稱，到底也不是白來的。

  不過這次救人依舊不是白救，她照樣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