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夢魘

  顧行洲往邊上挪了挪，這醫院的床夠大，兩個人睡在上面一點兒也不擠。

  夜裡，宋藝做了個噩夢，在一片虛無的環境中，她看到了一個小孩子，跟糰子差不多大小，蹲在不遠處，似乎是在玩，有銀鈴的笑聲傳過來。

  宋藝心頭一軟，慢慢的走過去，站在那小朋友的身後，彎身，溫柔的同他打了聲招呼。

  「小朋友，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玩？你的爸爸媽媽呢？」

  對方沒有反應，依舊那麼蹲著，身子一晃一晃的，好像是在地上畫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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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藝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朋友？」

  這時，他突然停住了動作，慢慢直起了身子，笑聲也停止了，他緩緩轉頭。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出現在了宋藝眼前，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這孩子身上的皮肉突然開始往下掉，混著血水。

  宋藝驚叫著，猛地往後退，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她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後倒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等她看清楚，才知道，絆倒她腳的，是一攤不知名的肉泥。

  那肉泥的中間突然開始冒泡，好似有什麼要從裡面出來。

  宋藝驚恐萬分，她知道一定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一定不會。她往後退，不停的往後退，就在她蓄勢要跑的時候，那肉泥的中間突然伸出一隻血手，緊握住了她的腳踝。

  她尖叫掙扎，卻怎麼都掙脫不了，她用力的去踩那隻死死抓著她的血手，可那手卻好像長在她身上一樣，怎麼都掙脫不了。那個肉泥的範圍，變得越來越大，似乎是等著她進去而故意變大的。

  宋藝搖頭，「不要，不要！」

  然，下一秒，那肉泥里一下子躍上來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他跳的很高，然後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發出嬰兒的啼哭聲，不過是半大的孩子，可壓在她身上，卻意外的沉，沉的她動彈不得。

  這時候，周圍的環境開始發生變化，醫院的場景慢慢的出現，甚至於連顧行洲都躺在她的身邊，安靜的熟睡，她可以看到一切，卻怎麼也動不了。她很怕，那人形慢慢的俯下身，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全是血肉，又一張類似於嘴的東西，不停的動啊動，好像是在說話。

  那張嘴很大，像是被撕裂開來一樣。

  「你，為什麼，不要我……」

  聲音尖細，如刮鐵鏽一樣刺耳。

  宋藝說不了話，也避不開，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她想醒來，可怎麼也醒不過來。

  她側頭，死死的盯著顧行洲，張大嘴巴，可發不出聲音，她使出吃奶的勁，想要動動小手指，去碰一碰他。可，就那麼短短几厘米的距離，她怎麼也碰不到。

  「媽媽，你殺掉我，心裡就一點兒愧疚都沒有麼？」

  血人說話了。

  聲音稚嫩，陰陰陽陽。

  宋藝閉上眼睛，嘴唇死死的抿著，她就等著好了，總會醒過來的，肯定會醒過來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罷了。

  她微微喘著氣，那鬼魅一般的聲音消失了，周遭陷入極致的安靜。

  片刻之後，耳邊又傳來各種腳步聲，急促又凌亂。她明明是閉著眼睛的，可她似乎還能看到一切。

  是一個昏暗的房間，沒有窗戶，床的上面是一盞跟手術台一樣的燈，極其刺眼。

  她看到自己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極其痛苦，幾個醫生圍著她，尖銳的刀子，劃破了她的肚子。

  下一秒，她便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嬰兒啼哭聲。

  她看到手術台上的自己，動了動，睜了一下眼睛，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去看看那個小孩。

  可嬰兒的哭聲很快就停止了，醫生摁住了她的手。

  不一會，有個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孩子沒了。」

  話音落下，她仿佛又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沒了好，沒了最好！就算他活著，我也要掐死他！」

  宋藝睜開眼時，人也已經醒了，床頭的燈亮著，睜眼看到的便是顧行洲的臉。

  「你做惡夢了。」他手裡拿著溫水，遞了過去。

  宋藝還未完全從那個亂七八糟的噩夢裡醒過神來，她只是下意識的緊緊的攥住了顧行洲的手，微微的喘著氣，眼神裡帶著恐懼，一點一點的掃過周圍的環境，又像是在找什麼。

  顧行洲說：「你已經醒了。」

  她仍用盡了力氣，死死的捏著他的手不鬆開，額頭布滿了汗水，細細密密的，結成細小的水珠。

  她的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什麼血色。

  顧行洲將她拉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輕輕順著她的背脊，軟著語氣，在她耳側，低聲道：「沒事了，那只是一個夢而已，不需要怕夢裡的事情。」

  宋藝閉了下眼睛，浮現在眼前的，仍是她不願意想起的場景，一幕一幕，在腦子裡掃過，明明都已經忘掉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拿過了顧行洲手裡的杯子，緊緊的捧在手裡，索取著水的溫度。

  她雙手微微發顫，舉起杯子，慢慢的喝了一口。

  顧行洲的話不多，就只是輕輕的攬著她，手掌還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背脊。

  慢慢的，宋藝的情緒變穩定住，坐起了身子，啞著嗓子，道：「我沒事了。」

  「還睡得著麼？」

  她停頓了幾秒，輕輕的點了點頭，說：「應該能。」

  「肚子餓不餓？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宋藝抬起頭，看向他，不知是病房裡的燈光太過溫和，還是這一刻，她內心太過脆弱，顧行洲看著她的眼神，那麼的溫柔，只這樣一眼，她好像就要融化在裡面。

  宋藝張了張嘴，她心裡說的是不餓，可不知怎麼，卻說出了不一樣的答案，「有點餓。」

  「想吃什麼？」

  她想了想，「還是餛飩吧，剛才沒吃夠。」

  「可以。」

  隨後，顧行洲拿手機打了個電話，約莫二十分鐘的樣子，他們房間的門就被敲響，緊接著房門被推開，應該是顧行洲的手下，領著個袋子走了進來，幫他們把小桌板放好，將買回來的食物擺放好，這才出去。

  這人不但買了一份餛飩，還買了一份蛋餅，聞著特別香。

  宋藝的食慾一下被激了起來，她打開盒子，蛋餅里還加了一些肉，甜辣醬，她舔了舔唇，拿起筷子，便迫不及待想要吃一口。

  她夾起一塊，嘴巴都已經張開了，卻突然停住，轉頭看向顧行洲，問：「你要麼？」

  他搖搖頭，「你吃。」

  「那我不客氣了。」

  他笑了下，「你安心吃，沒人跟你搶。」

  隨即，宋藝便開始吃了起來，味道特別好，吃最後一口的時候，她甚至有點兒捨不得。

  吃飽喝足，宋藝的心情慢慢的恢復了平靜。

  所幸，顧行洲一個字都沒有多問，就只是安靜的陪在她的身邊，細心照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