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錯地方
2024-08-03 22:23:23
作者: 江與夏
去接人的路上,拂清三步並兩步走,憔悴的小臉上露出許久不曾有過的笑容。
她開心的不是能進姚家,而是松哥兒的病有得治了,他們姐弟不用再挨餓受凍,流落街頭。
姚家榴花閣中。
「什麼,老爺同意他們進府了?」一位打扮艷麗的美婦人半倚在軟榻上,猛地坐起。她是姚鶴冠的妾室,千姨娘。
她聽說前頭有動靜,說是潛州的人找來了,便讓服侍自己的阿絲去前頭打探消息。沒想到,等來竟是這樣的消息。
「老爺並沒發話,應該是默認了,夫人開的口。姨娘您不知道,是中間的那位姑娘,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用性命做要挾,老爺不得已才同意的,還把老夫人給氣個好歹。」阿絲如實說著。
「膽子真是大啊。」她怎麼算都沒算到,潛州那位死了,留下的孩子會找上門來,當真不是冤家不聚頭。
「姨娘放心,不過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而已,何況老爺本來也不想認下的,是那位姑娘做得太絕。」
她沒言語,緩緩走到窗前,思量許久,吩咐說:「你再去打探打探。」
出了榴花閣,阿絲不免感到困惑,千姨娘似乎對這個外頭養的私生女,有些顧慮在的?可一個是受寵的姨娘,一個是私生女,哪裡能是對手。
再說另一邊,拂清領著烽連等人來到那處木棚,卻只見昏睡的松哥兒,不見齡想人影。
烽連看到松哥兒睡在禾稈堆上,身上蓋著幾件薄衣,可憐兮兮,說是路邊的乞兒都不為過,不免心生憐憫。
拂清喊醒松哥兒,「大姐呢?」
松哥兒睡眼朦朧的,哪曉得,搖搖頭。
拂清心下咯噔,四處張望,對烽連說:「壞了,我姐姐不見了!」
烽連立即吩咐說:「林叔,把小少爺抱回去,多喊些人來幫忙找。」又問她,「妹妹,你別急,想想大妹妹會去哪?」
他們先是從木棚周圍尋找,再慢慢擴大範圍。
方才在姚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拂清仍能處事不驚。然而齡想不見,她便瞬間亂了手腳,沒了方向,平緩的淚意又湧上心頭。
齡想雖已及笄,可心智如同孩童,性子天真懵懂,說難聽點,就是個什麼也不懂的痴傻兒。如果是迷路走失倒還好,費心去找是能找回來的,齡想也走不遠。
拂清最怕的,就是齡想會被歹人騙走,這是想找都找不到的。
她越想越慌,淚水不爭氣流下來,這回她是真心掉眼淚。
烽連寬慰說:「別太擔心,大妹妹多半還沒走遠,我們抓緊時間去找,肯定能找回。」
人手不夠,他們便一個個分散開去找。集市,城門,住戶,甚至是附近山林,全不能放過。
穿過來往行人,拂清毫無目的地朝某個方向找去,心裡止不住懊悔。想著再難,都應該把齡想帶在身邊。
可同去姚家的話,她不能保證,姚家會念在骨肉親情的份上,不對他們動手。畢竟連姚鶴冠這個親父都這般冷血,何況是其他人呢。
她想事想得正入迷,不知從何處跑來個人影,把她撞倒在地後,又倉皇跑走。
「誰啊!」她站起身拍著身上的灰塵,突然瞧見腳下多出個東西,是個花青色的香囊,裡頭的東西方方正正的,還很硬,像是塊石頭。
她也沒打開看是什麼東西,就趕忙追了上去,想把香囊還給對方。
偏偏對方跑太快,眨眼間就跑沒影,她只得放棄,繼續找人。
京城地大路雜,她不知怎麼走的,越走越偏,來到四下無人的僻野之處。
沒人沒屋舍,倒是前方有個很氣派的大倉庫,足足有好幾排屋舍,陳列有序,不像是單純的倉庫。
她走過去,見後門並未關實,就好奇探頭看去,不自覺就走進去。
走到院中,便見著四處置放的是長短兵器,整齊排列的盔甲。
她意識到自己似乎來錯地方了,然而已經遲了。
「來者何人!敢擅闖兵甲庫!」
話一出,便有八九個兵卒將她團團圍住。
突來的動靜,冷不丁把她嚇一哆嗦,腿發軟,坐倒在地上,驚怯地看向來人。
為首的是個穿著官服的年輕男子,二十來歲,容貌輪廓分明,眉目俊朗,通身自有股正氣與清冷氣在,眼中的冷峻,令人生畏。
他生得英武,氣場十足,一來,便能強烈感受到他的威懾力。
拂清一個小姑娘家,除了姚鶴冠,還真沒見過官府公差。
她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怎樣,呆呆的,愣是半晌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的:「我,我……」她手發抖,香囊掉落在地。
對方是刑獄司的俞悲淮,奉命來捉拿偷盜官印的盜賊,順路來兵甲庫辦事。沒想到,一來就有新發現。
他知道有外人闖入兵甲庫,就第一時間追來,見是個瘦弱的小姑娘,他也愣了下。
二人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對視上。
一個高高在上,凝視著那雙充滿生怯又無辜的雙眼,眼中還含著濕意,像是哭過般。所謂梨花帶雨,便是如此。
一個楚楚可憐,無助地仰頭對視,懵懵的。明明感到害怕,卻還要直直看著對方,不肯挪眼。
僅僅是片刻間,俞悲淮的心頓了下,再接著,便是毫無章法地亂跳著,失了應有的分寸。京中好姿色的女子不少,唯獨看到她,會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大人,大人。」身邊的阿付喊著。
「嗯。」俞悲淮不自在咳嗽了聲。
果然美色誤人,他正要再問,發現了拂清身旁的香囊,這不就是丟失的官印嗎?
他走近幾步,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拂清預感不好,本能後退,像只受驚的兔子。
兩個人距離不過半米,他停住腳步,半彎著腰,臉上帶笑,眼中卻帶著殺意,「把人給我帶回刑獄司,我要好好盤問!」
拂清嚇得六神無主,她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哪有應對的辦法,腦袋空空,連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不,不要,我不是……」
她想掙扎和逃脫的,俞悲淮走到她身旁,二話不說,大手箍住她的手臂,「還想往哪裡逃?」
在絕對的力量懸殊面前,她只有任由對方處置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