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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攤上事了

2024-08-03 22:10:42 作者: 山月浮煙

  定住。

  但沒有退縮。

  片刻功夫,那些人就涌到跟前。

  「沈小姐,你別喊,別報警,我們只是找你說點事情,不做什麼。」

  濕漉漉的身體有祈求之態,掛著雨水的眼睛帶著怯意。

  沈知言環顧四周,輕輕開口。

  「到藥店門口來說吧。」

  等那些人在避雨的石階上坐下,沈知言買了水和紙巾出來。

  遞給他們。

  「先擦擦。」

  

  幾個滿臉鬍鬚碴子的男人看著眼前貌若桃花的人,怯生生接過。

  「找我是什麼事情?」

  徐師傅開口:「沈小姐,聽說你是傅家的媳婦,那你在傅家,說話管用麼?」

  開場白讓沈知言始料未及,善意笑了笑。

  「不好說。先說說你們的問題。」

  「我有個同村老鄉,」說著指了指旁邊一個垂頭的男人,」就是他親弟弟,幾個月前在你們傅氏的工地死了。活生生的人被鐵條砸死的。對了,就是你被書架砸傷後不久……」

  繞了好半天,才進入重點。

  「幾個月了,他們家到現在沒拿到一分錢賠付款。」

  說到這裡,男人義憤填膺,激動得唾沫星子四濺。

  「說他違規進入施工重地還不戴頭盔……這是一條人命啊,他們幾句話就給打發了。我們只能去靜坐,去攔車,結果傅懷瑾叫警察把我們抓起來。」

  說到這裡身體又縮回台階上。

  「害我們在裡面蹲了好幾天。警察說我們再鬧事,還要抓進去。」

  其他幾個男人也加入進來。

  「家裡還有一家老小要養。」

  「對,他現在不僅要陪人命錢,還要賠我們的誤工費。」

  「我媽一聽我弟死了直接病倒了,他還要賠醫療費。」

  ……

  沈知言聽著,心頭沉重——這是幾個求告無門的平頭老百姓,把她當救命稻草了。

  拍了拍徐師傅的肩膀。

  「沈小姐,我覺得你人不錯。能不能麻煩你跟傅家說說,趕緊把錢賠了,那點錢,對他們大老闆來說,不算什麼。」

  沈知言思慮片刻。

  「我先回去找傅懷瑾問一下情況……」

  話還沒說完,那些人不樂意了。

  「又是這種話,警察也說知道了,去了解,結果都被傅氏收買了。」

  「就是哄騙人的。」

  突然有個人話鋒一轉。

  「要不你現在把錢轉給我們,你身上肯定也有很多錢,一百多萬有吧,直接轉給我們。」

  怯意沒有了,變成蠻橫,幾個人七嘴八舌,甚至有了脅迫之意。

  沈知言定了定心神。

  她在農村長大,成年後也因為寫作品,跟最底層的人群生活過。這些人,有著人性最淳樸的善、老實,甚至懦弱;但一旦被逼到走投無路,他們的反擊會是最歇斯底里的惡。

  無能狂怒是忍耐的觸底反彈。

  擺擺手,努力控制場面。

  「你們聽我說……」

  「說什麼?你們有錢人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

  徐師傅拉住夥伴。

  「別這樣說,沈小姐應該是個好人。」

  正糾纏中,剛剛被沈知言打發走的保鏢回來。

  看到太太被一群衣衫潦草的男人團團圍住,大喝一聲。

  「你們幹什麼?」

  魁梧的身體飛奔過來。

  幾個工人看這架勢嚇得臉色驟變,拔腿就跑。

  沈知言拉住徐師傅:「把你手機號碼給我……」

  但慌亂的人根本不聽,還反手推了一把,差點把人推倒。

  保鏢火冒三丈,還想繼續追,被沈知言攔住。

  傍晚,飯桌上。

  沈知言問:「前幾天是不是有農民工攔你的車?」

  傅懷瑾舉頭,眼底有探究,爾後恍然大悟。

  「昨晚那個人,是攔車的其中一個?」

  「嗯,他說了工地命案的事。」

  傅懷瑾放下筷子,表情藏著克制的不悅。

  「這個事情比較複雜,有專人在跟進,你不需要過問。」

  「網上查到的信息很碎片化,」沈知言把手整齊放在桌上,身體前傾,像個乖巧的學生,「我確實很想知道來龍去脈。」

  傅懷瑾抬眸,看著一臉熱切的人,靜靜在心裡嘆了口氣——一種無奈的心甘情願。

  「明華會所的承建由施工方負責,他們又把工程外包給了第三方,第三方找來了散工,死者就是一名沒有任何勞務條款保障的散工。加上,他在非作業期間私自進入工地,據說是為了收集廢品,還沒戴安全帽……」

  其實傅懷瑾沒有告訴沈知言,承建單位就是蔡銀華的公司。這件事情,如果由她出面協調最好。但事情發生後,她帥鍋給了第三方,第三方以對方有錯為由,一再壓低賠償金。

  頓一頓,傅懷瑾繼續。

  「其實判了賠償金,只是死者家屬不滿意。不肯簽字,當然拿不賠付。」

  沈知言總算明白了。

  在這件事情上,傅氏沒有直接責任,但因為是傅氏的項目,加上樹大招風,最後成了箭靶的中心。

  沉思片刻,試探性開口。

  「有沒有可能,傅氏出於人道主義關懷的角度,給家屬……」

  「不可行。」

  傅懷瑾臉色冷峻,眼底的決斷不可辯駁。

  「安全事故責任方的判定很嚴謹,傅氏給錢了,就會落人話柄。運營企業依靠規則。」

  說完又覺得說多餘了,文學工作的感性和商人的趨利,本來就難以相融。

  「現在清楚了?」

  沈知言含糊地嗯了一聲。

  「如果他們糾纏你,報警處理。」

  一邊說著,往她碗裡夾了塊魚,夾完自己都恍惚了一下。

  長大後,他只給奶奶夾過菜。

  但沈知言沒回應,心不在焉拿起筷子,潦草結束晚餐。

  接下來好幾日,沈知言沒再遇見那些人。

  直到某個晚霞很美的傍晚,一個女孩突然站到她面前。

  「我叫徐曉茵,徐寶貴的女兒。」

  沈知言看著她,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洗得發白的高中校服,五官清秀,皮膚黝黑,表情是怯弱的哀傷。

  打量的功夫,那女孩再一次開口。

  「我看過你的書,覺得你應該是個有同情心的人。」

  沈知言善意笑了笑。

  「謝謝。你說你爸叫徐寶貴?不好意思,我好像……」

  「他幾個月前死了,在你們傅氏的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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