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循環

  姜殊朦朦朧朧聽到「裴大人」三個字，如同看見了救命的稻草。正要張嘴，「九殿下」卻突然將姜殊的腦袋往水池按。

  誰料姜殊一撲騰，竟抓住了那人圍著下身的毛巾。一扯，暴露無遺。

  熟悉而久違的聲音在姜殊耳邊響了起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那人終於還是拉了她一把。姜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劫後餘生的情景下，她迅速護著身子往後退去。

  往那差點要殺了她的人臉上一看，那男子發色如墨，卻用浴巾半掩著臉，只看見一邊桃花眼。原本是多情溫柔的眼睛，卻盛滿了殺意與狠戾。

  果然是個美男，不然系統的提示聲也不會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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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膽子挺大。」不等她說話，男人好聽低沉的聲音就輕輕響起。

  「王爺，太子有要事請您前往流沙閣一敘。」這時，裴少卿不顧隨從的阻攔，逕自走了進來。

  「修遠。」

  裴少卿看到正抱著雙臂抵在池壁的姜殊，不由愣了愣，「此事事關重大，還請王爺速速前往。」

  這個女人，怎麼饑渴到這個地步，連安危都不顧了！裴少卿低著頭不看姜殊，心底不知是否應該佩服她。

  鄭啟微看了看姜殊，面無表情道：「帶上她出去，本王稍後就過去。」說罷，向池子另一邊走去。

  「他走了。」半晌，裴少卿的聲音才傳來。

  姜殊依舊沒動。

  「你認識九皇子爺？」裴少卿見姜殊不說話，又道，「你怎麼了？」

  「我，我抽筋了。」姜殊這才囁嚅著道。

  裴少卿見姜殊垂頭喪氣的模樣不似以往，有些不知所措，顧不了其他，背著身向姜殊蹲下。

  「上來吧，我背你走。」

  不知為何，看著裴少卿寬闊的後背，姜殊瞬間就覺得心安，攀上了他的背，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你怎麼在這？」姜殊吸了吸鼻子。

  「替人傳話罷了。」大名鼎鼎的九皇子爺鄭啟微，若是派其他小廝來傳話，只怕是請不動。

  「哦。」

  「裴某的衣服，還是很貴的。」良久，他緩緩道。

  姜殊這才將擦了鼻涕的手收了回來。

  裴少卿一步兩步穩穩妥妥地將姜殊送到了住處，陸若綾剛好帶著丫鬟回來，見到裴少卿皆是一驚，忙行禮。

  「她腳崴了，裴某辦事恰好路過。」

  姜殊看了一眼裴少卿的側臉，這次倒是主動替她隱瞞，也不知是不是好心。

  「原來如此。彩雲，快扶著殊兒進去吧。」

  姜殊不忘在裴少卿耳邊飛快地說：「謝謝。」才從他背上離開。

  看著三人進院子之後，裴少卿摸了摸耳畔，那短短的兩個字仿佛有魔力一般，莫名的情愫在心裡悄悄落地生根。

  「殊姐兒，這次就跟我們回國公府，好拜見一下你的義父。」

  「是。」

  來時是坐著姜府的馬車，回程時，姜殊便和陸夫人及陸若綾同車。上檔次的馬車就是不一樣，行的穩，走得快，更別提車內大氣的裝飾。

  在馬車上三人和氣地聊著天，不知不覺便回到了國公府。

  姜殊下車後，招來了椿桃，吩咐道：「先讓車夫送雪奴回府，讓他帶個話，就說口脂的顏色儘可能多地調出來。」

  「是，小姐。」

  陸若綾牽了姜殊的手，親昵道：「殊兒，到時候我也要請你來幫我上妝。」

  「小事。」

  二人在這幾天的相處中早已聊得熱絡，姑娘家本來就好打扮，對上姜殊更是無話不談。姜殊甚至連這姑娘最喜歡的鳳釵上有幾根翠鳥羽毛都知道了。

  不愧是權勢滔天的國公府。這府邸簡直跟個國家公園一樣，大到需要分內外府。

  以一泓湖水為界，中間的橫穿了一座漢白玉石橋，石壁上雕刻著荷花錦鯉。兩岸種植著楊柳，湖風一吹，樹影搖晃，枝葉交錯，格外愜意。

  姜殊一路走一路看，不知經過了多少道大門，終於來到陸家居住的院落。

  一來到門下，就有小丫鬟進去傳話：「主母、大小姐和二小姐來了。」

  「快請進來。」

  姜殊整了整衣襟，挺直了腰板走了進去，行禮問安。

  「不必多禮，來，請坐。」

  姜殊微微站定，才抬起頭瞄了眼聲音的主人。

  那是個面容敦肅的中年人，長須美髯，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端方筆直的鼻樑，端的是一身浩然正氣。

  「我聽說了，是你救了老大家的。」陸遠撫著長須，緩緩說，「姜家的兒女，是個好的。」

  「父親常教我，要明理持善。換作是任何人有難，我都會站在理的一邊。」姜殊微微頷首。

  陸遠點了點頭，伸手拿出一塊令牌，道：「如此明理的孩子，咱們陸家也絕不會虧待你。」

  陸夫人見姜殊還沒反應過來，笑道：「還不快見過你義父。」

  姜殊才如夢初醒，起身撩袍，向陸遠行了叩首大禮：「殊兒見過義父，請受殊兒一拜！」

  陸遠親自把姜殊扶了起來，將令牌塞在她手裡，道：「以後國公府就是你的第二個家。」

  姜殊有些受寵若驚，捏著手掌大的玉質令牌，只覺手心裡都是汗。

  「行了，各自散了吧。綾兒留下。」

  陸夫人攜姜殊走後，陸若綾隨陸遠來到書房。

  「父親。」長子陸從城恭敬道。

  陸遠擺擺手，自顧自在太師椅上坐定。

  「綾兒，此行可有發現？」

  「是的，父親。果真如消息上所說，九皇子帶了那個人一道……」

  姜殊回到家中已是午飯後。

  「研製得如何了？」

  「回小姐，我們調出了好幾個顏色，這都多虧了雪奴……」

  「雪奴？那傻小子幹什麼了？」

  姜殊一邊步履匆匆，顧不得多問，立刻飛一般來到殊桐苑後的小黑屋。這屋子原本是閒置著的，被姜殊改造成了產品實驗室。

  推門一瞧，只見雪奴正可憐巴巴地坐在圓凳上，周圍幾個丫鬟正按著他。

  「這是做什麼！」

  丫鬟們嚇了一跳，皆丟掉了手上的東西，呼啦一下跪了下來：「小姐吉祥。」

  「小姐別急，您看真一些。」

  姜殊這才往雪奴臉上看去。只見他大大的眼睛裡裝滿著委屈，原本蒼白的唇上居然塗滿了深紅色的胭脂！

  「小姐，這是我們剛剛研發的一款口脂。用在常人嘴上看不出來，換了雪奴，才發現會變色！」

  姜殊捧起雪奴的臉，左看右看，「這也沒什麼稀奇的。」

  「小姐，特殊的地方在於，雪奴的體溫偏低，而我們塗上的話是沒有顏色的。」

  「你是說，會隨溫度變色？」

  「是的。」

  姜殊咂舌，她知道口脂這個東西出了蠟材，著色的材料用任何有顏色的食物都能做，可竟誤打誤撞做出了這麼一個對於古代人來說的神奇唇膏。

  「把用到的材料列出來，讓皮四去置辦。記住，要悄悄的。」

  姜殊拍拍雪奴的臉蛋，笑嘻嘻道。

  「主人，我可以洗掉嘛？」

  姜殊看著那紅艷艷的嘴巴，雖看著打眼，卻完全不覺得突兀。這讓她想起了現實生活中那個出名的「口紅一哥」。

  「不錯，以後你就負責做產品模特。」

  雪奴仍舊一頭霧水。

  「不過在那之前……」姜殊看了看雪奴猩紅色的眼瞳，「雪奴，你想不想跟普通人一樣？」

  雪奴一時愣住。

  正常人，好像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該肖想的吧。可是，若他生的也是黑髮黑眼，他的境地也不會如此。至少，能活得像個人。

  「撲通」一聲，雪奴突然跪下，將頭伏在地上道：「雪奴不敢！」當下，他還是不知道面前的這位主人意欲為何。

  「不敢，那就是想咯。」姜殊早有預料，眼風一掃，身後就躥出來那兩個熟悉的虎背熊腰的婆子，一把將雪奴拉了起來。

  「扒開他眼皮！」

  姜殊從袖子中拿出來自工作室的美瞳，「唔，選這個焦糖奶茶色呢，還是巧克力甜心色呢……」

  「主人，求你饒了我，雪奴再也不敢了！」

  「堵上他的嘴！」

  「唔！」

  趁雪奴震驚時睜大雙眼的瞬間，姜殊熟門熟路地就將美瞳塞進他的眼眶裡。

  姜殊面無表情地取來銅鏡一照：「看看你的眼睛。」

  雪奴這下子將眼睛睜得更大了。這兩個黑色的瞳仁，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嗎？

  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姜殊一把扯下雪奴嘴裡的毛巾，道「我不會害你。」

  雪奴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嗚咽著哭泣。他緩緩地又跪下，抱著姜殊的腿嚎了起來。

  「如果你想讓頭髮也變黑就別哭了。」

  看見一下子止住哭聲的雪奴蒼白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姜殊有些好笑。

  「你自己走，還是我讓人駕著你？」

  雪奴偷偷用手背胡亂抹了幾把，立馬跟了上去。

  太子東宮，尋覓亭。

  「修遠君，當日果真碰見了永毅伯府的人？」與這個聲音響起的，還有一兩聲冷清的琴聲。

  「是的，殿下。」裴少卿端坐著，面上一派平靜。

  裴少卿面前的這名男子衣著清雅樸素，卻無處不體現出皇家的雍容。要是姜殊在場，一定會驚奇地發現，那素淡的料子竟是千金難求的水雲綢。

  再加上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那威嚴和華貴的氣質，只怕那丫頭見了一定會貼上去吧。

  裴少卿微微皺起了眉。怎麼搞的，竟想起了姜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