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返北邙

  茶陵山風光如畫，山清水秀，為茶陵派世居之地，舉派遷徙，也就等於放棄了這一片祖業。

  胡長老和徐長老，兩人均都是自幼生長在此的人，立即要離開山門，心裡的眷戀和不舍，溢於言表。

  「終要走了。」胡長老眼望著夜色中的茶陵山門，喃喃道：「記得剛剛拜入師門的時候，就一心只盼望著，將來能夠藝滿下山，行俠天下，離開茶陵，現在終於是要離開了.……」

  「師兄。」徐長老雖然算是甦醒過來，但一身修為全都廢了，且身體極為虛弱，由兩個弟子抬著在山路中行走，他也滿臉不舍，深深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辦法，想開一些吧。」

  「恩。」茶陵派這兩天雖然風波迭起，甚至到了舉派遷徙的地步，但徐長老醒來，卻讓胡長老心裡十分的寬慰。原本同門拜師的幾個師兄弟，現今只剩下徐長老一人，也讓胡長老深深體會到了師兄弟之間的深情。

  蘇陽已經是第二次離開茶陵山了，雖然心裡感慨萬千，卻是沒有兩個長老那麼傷懷，和白髮長老一齊，跟隨著一行茶陵弟子，朝兩千里外走去。

  一路坎坷，不過眾人都是身強體壯的武者，倒不覺得如何辛苦，走到第二天白天，為了隱匿身形，一行人全部都找了隱蔽地方安身，等到天色黑了之後再動身，蘇陽不可能留在茶陵山一輩子，若是他帶幾個龍神教高手離開，茶陵派又被百花聖母等人跟上的話，那就算是滅門之禍了。

  徐長老一路上幾次眼望蘇陽，像是有什麼話想說，但是他對蘇陽身邊的白髮長老一點也不熟悉，因此強忍著沒有開口，蘇陽初開始的時候並不在意，但時間長了，也是察覺出師傅的一點異狀。

  「師傅，您怎麼了？」蘇陽小聲問道。

  

  「沒有什麼。」徐長老看看白髮長老，沉吟說道：「只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

  蘇陽雖然生性忠厚，但是經過了這麼多的波折，也算是心智大為成熟，看著徐長老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忌諱白髮長老，因此定定神，對白髮長老說道：「白頭翁，這兩天我吃不下什麼東西，你去給我抓兩隻山雞吃吃。」

  這話一說，白髮長老哭笑不得，他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卻被蘇陽胡亂喊成白頭翁，且還派他去抓山雞，但是蘇陽身為龍神教聖子，無論說什麼，白髮長老也是不敢違背的，只能起身，趁著夜色，在附近去抓山雞。

  等到他一走，蘇陽才小聲說道：「師傅，您有什麼話。」

  「唉……」徐長老斟酌道：「按道理說，你脫離我茶陵派，咱們就沒有了師徒的名分，我也不該再管你的事情，但是.……」

  「師傅。」蘇陽急忙道：「您千萬不要這麼說，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您都是我的恩師。」

  「既然這樣，我就說了。」徐長老眼望遠方，道：「你身邊的這幾個人，雖然我沒有見過，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但這幾人身上，卻是隱隱有一股妖邪之氣。」

  「這……」蘇陽一時間語塞，這幾個龍神教的高手，出身邪教，是名副其實的歪魔邪道，又修煉魔功，和其他武道門派的武道心法截然不同，因此，徐長老經過這麼長時間觀察，也是看出了他們身上的邪氣。

  「我詢問於你，你不肯說，怕是有難言之隱。」徐長老接著說道：「我也不會追根問底，只是對你說一句，無論你身在茶陵，或是到了別的地方，千萬不要忘記，自古正邪不兩立。」

  「這些話，師傅曾經多次教誨，弟子不敢忘記的。」蘇陽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裡那根深蒂固的觀念，已經在一次次得經歷中，慢慢改變，有時候，他也會自己問自己，這世間，究竟什麼才是正道，什麼才是魔道。

  譬如百花聖母那種人，雖然身在名門正派，但行事卻是橫行無忌，遇到於自己不利的事情，不分青紅皂白，便出手傷人性命，掛了一個名門正派的名頭，做的卻不是什么正事。

  但面對徐長老，蘇陽自然是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

  「這個，弟子確實是有難言之隱。」憋了半天之後，蘇陽才吞吞吐吐說道。

  「那些人，若都是你的隨從，以後你要多加管束。」徐長老收回目光道：「雖然我沒有親眼看見你對敵，但是聽師兄所說，你的修為現在已經到了相當地步，就算我修為沒廢，也斷然不是你的對手，想必，你離開了山門之後，果然是有什麼奇遇，或是遇見了什麼高人。」

  徐長老這番話，已經是想了很長時間，才對蘇陽說出來，以他現在的身份或者實力，都奈何不得蘇陽，卻不想對方年紀輕輕，便走上一條不歸路。在徐長老這種人的眼中，只有在正道之中，才有機會修煉到武道的巔峰境界，一旦沾染魔道，那就只能是自甘墮落。

  蘇陽離開茶陵山時，修為被廢，不名一文，時間不長，再回到山門，卻是修為大漲，且身邊有幾個功力深得嚇人的隨從，讓徐長老心裡，不得不起疑，只覺得他是遇到了什麼來路不正的幫助。

  一番交談，白髮長老也手提兩隻山雞從遠處走了回來，徐長老嘆口氣道：「以後的路，全要靠你自己走了，你再也不是那個剛剛進入山門的年幼孩童，孰是孰非，自己心裡要有數。」

  「是，弟子謹記。」

  「山雞來了。」白髮長老晃晃悠悠提著山雞，來到蘇陽面前，蘇陽被徐長老一番話說的心裡紛亂，哪還有心吃什麼山雞，搖搖頭道：「扔掉吧，我現在又不想吃了。」

  白頭長老一聽，氣的差點吐血。

  「師傅說的話，一定是不會錯的，但是，其中也有我不明白的地方，他說除非在名門正派中修行，才能達到武道的至高境界，但這幾個龍神教的高手，自幼出身邪教，卻一個比一個厲害，這是什麼道理？」

  蘇陽沉思著，眼望漫天星辰，一個白天都沒有安心下來，直到夜晚上路之後，他心裡的煩惱越來越多，只能找個機會，把白髮長老拉到一旁，問道：「白頭翁，我問你件事。」

  「聖子請說。」

  「你說，武道一途，那裡才是盡頭？那裡才是巔峰？若是身在名門正派，就能修煉到至高境界？若是身入魔門，就算是自甘墮落？」

  「這話是誰說的？」白髮長老不屑道：「純屬胡說八道，屬下從幾歲開始，就隨著父輩進入魔門，多少年下來，現在一身修為，不敢說是嘯傲天下，也鮮有敵手。」

  「恩。」蘇陽點點頭，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龍神教四個長老，尤其是那名高大長老，修為確實出神入化，白髮長老面對百花聖母這樣神通境高手，竟然像是教訓小孩一樣，來回抽她得耳光，至於四個血奴，也都是武道強者。

  「聖子，你不要聽信這些話，武道雖然只是一途，但有千萬種修行方式，每一家，每一派，都不甚相同，不得不說，天下的名門正派中，是有許多了不得的強者，但我們魔門，也有不少人物的。」

  「魔門.……我現在算是身入魔門嗎？」蘇陽自問，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說不是魔門，但天天跟魔門人打交道，還被一眾魔道高手，奉為聖子。

  「這時候，倒是履行了當初對九幽老鬼的承諾了。」當初九幽魔君以靈藥救治蘇陽的時候，便是提出了一個條件，要蘇陽修為復原之後，加入魔門，蘇陽當時一心報仇，一口便是答應下來，但事後卻有些反悔，不過到了現在，也算是陰差陽錯的履行了這個承諾。

  「聖子。」白髮長老信心滿滿道：「你不用擔心，咱們聖教有聖血和聖兵，歷代教主，無一不是大陸上的巔峰武道強者，你現在雖然年紀不大，但根基卻很紮實，只要完全吸納了所有聖血，掌控聖兵，哼哼，什麼名門大派，擋不住聖兵一揮。至於功法什麼的，就更不用擔心，我們幾個人，人人都有神功，夠聖子學上幾十年了。」

  「功法，就不要了。」蘇陽看看自己拳頭，道：「我修純武道，覺得十分順手，若是將來真的掌控聖兵，兵器上也不會吃虧。」

  蘇陽已經在心裡打定主意，他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將龍神教一眾高手全部引上正路。

  「聖教是我祖先開創的基業，雖然身在魔門，但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蘇陽暗中想道：「祖先的基業，我不敢丟棄，但是換一條路走，將重新開創的聖教發揚光大，也是件不錯的事。」

  蘇陽的心緒，自從發現了自己背後的黑龍之後，就沒有真正的平息過，他不知道在多少個不眠之夜，都暗中猜想過自己的身世，思念那沒有見過面的父母，但是得知一切真相之後，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父親，就是龍神教的上一代聖子，只不過龍神教滅絕，聖子也流落到了民間。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父親，給了我生命，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人世了。」蘇陽感慨萬千，其實龍神教諸多高手，也曾經說過，想要繼續尋找蘇陽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代的聖子，但是幾經商議之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蘇陽的父親從小就給蘇陽留下了黑龍紋身，說明他一直都沒有忘記祖先的傳承，沒有忘記聖教，不過蘇陽卻在襁褓中就被丟棄，這也表明，當時他一定是遭遇了什麼始料不及的禍事。

  想著，蘇陽便主動詢問起白髮長老一些事情，既然要親自引領龍神教，起碼要熟悉其來源和歷史。

  龍神教，起源也是極其久遠，第一代創教的始祖，傳聞是得到了一條龍神的傳承，因而開宗立派，奉龍神為聖物。前後經歷了千年之久，每一代的教主，都是巔峰強者，橫行天下，無人能當，多少年下來，累積的仇人越來越多，終於在幾十年前，被諸多武道大派聯手覆滅。

  一邊走一邊說，時間便是過的飛快，接下來得日子裡，眾人仍舊晝伏夜出，不久之後，終於來到了兩千多里外的水源山。

  水源山，也是一處極為荒僻的地方，比之茶陵山，還有不如。起碼在風光上，就不如茶陵那般秀麗。不過到了這個時候，茶陵派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了，離開茶陵山門，雖然對眾人來說，是個不幸，但他們從此之後都不用再受別人欺壓，也算是個好事。

  二百多名茶陵弟子，暫時安身在幾個山洞中，分頭去砍伐樹木，打算先修建一些房屋，以供居住，到了這一步，蘇陽也算是放下心裡一塊石頭，儘管對徐長老十分惦念，但自己手邊，也有大堆事情需要料理。

  「師傅，您老人家保重身體，弟子，這就要走了。」

  「走吧，記得我的話，這條路，你要走正，只有走正了，才能一直走下去……」

  茶陵弟子，雖然還不知道蘇陽的真實身份，不過對於他都十分的欽佩的感激，畢竟蘇陽替他們先後兩次解圍，還不遠千里，把他們送到了水源山。蘇陽離開只時，胡長老親自帶著眾多弟子遠送。

  「今日一別，不知道下次相見又是什麼時候了。」胡長老心裡，有一股說不清楚的滋味，當初在茶陵山中，蘇陽是眾多弟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直到後來，才慢慢嶄露頭角，卻又緊跟著遭逢大變。

  胡長老原本把壯大山門的重任，都賦予在幾個精英弟子身上，沒想到關鍵時刻，倒是這個最不被人看重得弟子，挽救了山門。

  「長老，以後一定還有相見的機會。」蘇陽看著一群茶陵弟子，都是面帶倉皇，心想著以他們的實力，若是在這裡立足，沒人干擾還好，有人干擾就是禍事。

  但蘇陽也是不敢對長老透露自己現在落腳之地，天下人都知道，北邙群山是龍神教的基業，若說是在那裡逗留，不定讓胡長老產生出什麼猜疑。

  「以後有了機會，在派人來山門探望吧。」蘇陽只能作罷。

  眾人送出一程，蘇陽便帶著龍神教六個高手，按原路返回，原本他此次來到茶陵，一是要救助師傅，二則是要到小師妹墳前祭奠，但到了山門，大小風波不斷，跟百花聖母斗完之後，忙著遷徙，一直沒有時間。

  只剩這幾個人，走得就快得多了，不出幾日，回到已經荒廢的茶陵山門，蘇陽丟下眾人，獨自來到小師妹的墳前。

  一座孤墳，孤零零立於茶陵山後山之中，周圍已經變成了芳草萋萋之地，幾乎看不出墳塋。蘇陽動手一根一根拔掉了荒草，又鄭重獻上祭品，在墳前枯坐。

  看著這孤墳，蘇陽心裡不由浮現出當初在山門時，自己幹活練功晚了，來不及吃飯，小師妹總是悄悄替自己留上一份，到了自己衣服髒了，小師妹又悄悄把衣服收拾，洗乾淨，疊的整整齊齊，送到房內。

  一幅幅畫面，都漸漸消散，那個如花一般的小師妹，現在卻是變成了一懷黃土。

  「小師妹，你在九泉之下安息，雖然事過這麼久，但蘇陽的誓言，一句不會更改，不管天下有多少人與我為難，有多少名門大派給百花谷撐腰，我都必斬元兇，替你報仇雪恨！」

  孤零零做了足足有兩個時辰，蘇陽才慢慢起身，一言不發，帶領幾個高手，重返北邙山。

  龍神教所有人等，即便在這茫茫如海的群山之中，也不敢隨意活動，上一次在小城中截殺高大長老的蒙面人，顯然是個強者，且知道他們的來歷，說明龍神教復甦的消息，已經走漏出去，這樣一個被天下大派所誅滅的邪教，若是死灰復燃，必然會遭到新一輪的圍剿。

  眾多高手都在新近尋找出得那山洞中藏身，看到蘇陽等人平安回來，都群情振奮，高大長老秦重，雖然生性算是沉穩的，但這時候也是面帶幾絲激動，道：「怎麼樣，這次出去，可是找到了聖兵？」

  「龍神庇佑。」白髮長老露出一絲欣慰，朝眾人叫道：「聖子親自出手，在乾元山，找回了我聖教遺失的聖兵！」

  說著，白髮長老將蘇陽請到前面，蘇陽慢慢舉起那把巨大的聖兵。

  一把裂世之刃，展露出得，是歷代龍神教教主的強大氣息，無數代教主，先後掌控聖兵，使得這把聖兵，氣機強大到了不可想像的地步。

  「是聖兵！」秦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其餘龍神教眾也都先後頂禮膜拜。

  「是我們的聖兵啊……」秦重一時間激動難以自己，言語中，也是有了一絲哽咽：「幾十年了，我們眾人日夜煎熬，生不如死，而今，不僅重見天日，且找回聖子和聖兵，這乃我聖教重振之先兆！」

  「說的不錯！」幾個長老紛紛附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