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五毒四害

  若有一種曲，能夠無終無結，那將是多麼悽厲、哀傷的怨曲呵！

  誠然，愛情、親情、友情的雅調空給人們以鼓勵、嚮往、激情、澎湃，卻絕不足以警醒世人！

  真正能夠流傳深廣、亘古不變的歌調，令人記憶深刻的，便絕應是怨曲！

  司馬相如琴挑文君，同氣相求耶？圖財耶？圖色耶？其情變之後，卓文君是恨？是愛？是悔？抑或是怨？！

  在眾多表達喜怒哀樂的情感中，惟一個『怨』字包羅萬象、錯綜複雜、寓意深廣。怨者，源生於愛。或至少曾經愛過。絕少有人會怨一個跟自己毫無關聯的人，即便他做出令你反感的事，你也只不過是『討厭』或『氣憤』罷了，亦絕不會『怨』！

  因為在你心裡，他還絕不配令你一怨！真正的怨一個人，不論表面上加以多麼狠毒、潑辣的言語，甚至說出『我誓殺汝』的話來，亦絕不會希望對方真的死去。或者即便因一時衝動，真的動手殺了對方，事後也會悔恨萬分，百無聊賴，生不如死。

  「含情凝睇視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朝陽宮內絕恩愛，未央殿內日夕長。」《長恨歌》的這句千古絕怨是何等的膾炙人口！

  讀罷此詩，便覺世間最苦之事，不過是作為妻子的要與深愛多年的夫君生離死別；作為丈夫的為了宏圖霸業而不得不捨棄妻子的怨苦！

  但世間之大，絕少有人為了丈夫寧可身死也不讓自己有傷毫髮而怨的。丈夫以身死換得自己毫髮無損，那是何等的情意？愛之尚且不及，何談怨恨？

  

  乍一聽深覺不可思議，覺得絕無此事，仔細一想，就會覺得未必盡然。對於持『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愛情觀的人，自是決計無法有此一怨。但倘若愛之深切遠勝於一般世俗情愛，已達『夏雨雪、冬雷陣陣，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境界，那麼這種怨也是有的。

  早在數千年前，就有這麼兩個人上演了這麼一出怨劇。

  話說盤古氏初開天地，萬物混沌，百妖作惡，以致天殿爆潰，崩其五角，邪祟欲侵。後幸得女媧降世，力挽狂瀾，尋得七塊五色神石，方才將其修補，避免了三十三天外的邪祟『妖兵地獄惡』、『東靈皇忍』『不死鬼帝』、『幽暗冥神』等人的入侵。

  而後將補天剩下的兩塊五彩神石一顆放置神州中央（即南瞻部洲傲來國附近），以震懾九天之內的群妖。一顆卻被女媧劈成三截，各自以『朱雀焚天』之術鍛造成了三件稀世裝備，分別是『無極天劍』、『裂地狂刃』、『羅剎之盾』。

  只是這三件法寶雖有驚天徹底、斬妖除魔的能力，卻兀自沒人使用，女媧思之再三，便生了造人之心。遂使用『九霄風雷術』，將生命源力賦在大地之上。這些源力在地核中增長、繁衍、壯大，而後竟孕育成胎，破土而出，湧出四百二十八名男男女女來。

  有了人，當然就要有山川大澤、鳥獸花木、天地四時這些必不可少的元素加以輔襯才相得益彰，才能使女媧所造之人得以耕田勞作、繁衍不息。

  於是女媧又動用體內僅存的兩道元氣——『群龍捲風』、『水鳳狂雲』築造天地萬物、春夏秋冬。

  「群龍捲風』隨形賦質、無我無相，宛若大地根氣，重洲比，落於地上，更有如四海狂嘯、泰山壓頂，地面隨即煙塵一片，各種生靈均在煙塵中急速自我複製。

  「水鳳狂雲』輕靈飄逸、陰柔綿緩，輕如天外虹雲，卻是別有後勁，覆蓋天上，即現浮日雷光、百獸爭惶兩大奇景，而後見電耀萬里，四季輪迴。

  須臾，女媧終於如願以償。但因曾經動用『朱雀焚天』、『九霄風雷術』、『群龍捲風』、『水鳳狂雲』四大靈術，體力不支，遂化為山脈而死。

  三十三天外的邪祟之首——『不死鬼帝』聞聽女媧已死，歡騰不已，於是率領百萬魔兵企圖侵奪九天之內的領土。

  眼看得逞之際，神州中央的五彩神石突然大放異彩，放出滾滾雷河、火箭襲天。不死鬼帝的手下死傷過半，自己也被神石的靈力逼得氣血翻騰、險些重傷。忙使用修煉萬年的『殺天妖身』加以抵禦，方保性命無礙。

  哪敢再起窺奪神州大地之心？忙退兵回返，百年未出。

  但『殺天妖身』的勁道的確非同小可，雖未戰勝神石之力，卻把神石逼得偏離神州中央，以致不能占住八卦玄位中的坤位，靈力自然消減了六成有餘。

  於是九天內的群妖風起，趁機燒殺搶掠，攻占城池，無惡不作。茫茫神州大地，眼見淪為一片焦土。天下大半，已被群妖占領，百姓多為其奴役。

  群妖雖眾，卻無首領，古道『蛇無頭不行』，於是趁此良機召開比武大會，千萬妖靈各顯自家本領，勝者為王。

  這輪比試進行了五天五夜，終於決出了九位高手，並稱『五毒四害』。

  卻是那：欽丕、文鰩魚、招司、天神一、陸吾、土螻、欽原、狡、勝遇。

  （欽丕：鳥，化為大鶚，其狀如雕而墨文曰首，赤喙而虎爪，其音如晨鵠，見則有大兵

  鼓：神，獸後變鳥，其狀如人面而龍身，亦化為R鳥，其狀如鴟，赤足而直喙，黃文而白首，其音如鵠，見即其邑大旱

  文鰩魚：魚，狀如鯉里，魚身而鳥翼，蒼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於東海，以夜飛。其音如鸞雞，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見則天下大穰

  招司：神，其狀馬身而人面，虎文而鳥翼，徇於四海，其音如榴

  天神一：神，其狀如牛，而八足二首馬尾，其音如勃皇，見則其邑有兵

  陸吾：神，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

  土螻：獸，其狀如羊而四角，是食人

  欽原：鳥，其狀如蜂，大如鴛鴦，鳥獸則死，木則枯

  狡：獸，其狀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音如吠犬，見則其國大穰

  勝遇：鳥，其狀如翟而赤，其音如錄，見則其國大水）

  眾妖在五毒四害的率領下，更是所向披靡，七日之內，已占領神州的四分之三。

  治世多能臣，亂局出梟雄。正值此時，突然有一魁梧男子降乘白玉麒麟從天而降，氣力勁道之絕，已先將地面逼成火河。一經著地，更震得群妖如水花四濺、支離破碎。

  還未出手，三百妖兵卻已命喪九泉。

  視之，此男子面如殘霜、牛背蟒身、通體赤炎，更有紅雷、藍電、火鳳、青龍之魂魄映帶左右、環繞其身，甚是炫目。

  卻原來其剛剛落地之時，已而動用了『雷光饔鰲

  （雷光饔豪墜庵湍鴣傻囊笆拚釉螅哺敲嘌尤嗬錚捕櫬蘇釉笳擼員煥資匏茄⑷胝釉蟆＃

  欽丕見自己所部八百餘人竟頃刻間死了三百，那少年又半人半獸，不禁又驚又怒。

  衝上去與那少年廝打，誰料不到十個回合，但見狂風呼嘯，藍光一迸，欽丕已而斷成四節，屍骨化土而散。

  眾妖眩暈一陣，定眼一觀，那少年所用卻正是——『裂地狂刃』！

  其餘八位妖王見了，忙合力衝上，欲搶占先機。免得他先動刀兵，自己便又要屍骨無存。

  那少年並不驚慌，又是『刷刷刷』三劍劈出，在電光交閃過後，又有五名妖王命喪刀下。

  其餘三位妖王哪敢再拼？忙攜眾逃得無影無蹤。

  那少年怕群妖去而復返，竟以單手之力將五彩神石舉起，放歸神州中央。神石一經歸位，法力立時復原，往日的光彩又復籠罩於大地之上。

  百姓見了更是驚奇，這神石重達三萬餘斤，幾十個人合力尚且抬之不動，怎麼這少年竟能輕易單臂舉起？當下將其引為神靈，拜了又拜。

  「從今日起，我便是你們的新主——紫心！」那少年談話之間，竟而瞬間化作了一個英武壯漢。卻原來他自幼習得上乘仙術，此刻兀自已將法相收了，變回常態。

  他此言一出，立刻博得喝彩聲一片，周圍百姓俱皆歡呼不已。都喊道『大王萬歲！大王萬歲！』

  而後跪倒在地，三拜九叩。

  紫心冷笑道：「哼，一朝天子一朝臣！愚昧無知的下賤坯子，只會盲目的隨聲附和。我對仁政沒什麼興趣，我以我的殺伐明鑑世人，我以你們的死終結殺戮，你們的每一滴血，將洗淨我邪惡的靈魂。」

  百姓們聞言一驚，對此既是疑惑又是惶恐，雖然說不出有什麼異樣，只是覺得這仿佛不像是天神下凡、福澤眾生的前兆。

  紫心上台之初，立即發動民眾、廣募兵士，征伐五毒四害的餘孽，此舉大得民心，加上有眾多百姓中的能人異士相助，很快掃清了妖族們盤踞在各地的據點。

  第二步，他開始一統天下，奔往至高的皇權之路。由於他卓越的治軍才能與及無與倫比的政治手腕，僅僅在五年之內，四海已經平定如初。

  大家都希望恢復三皇五帝時的禪讓制，民主平等。

  他卻在心中冷笑道：「我固然可以做黃帝、炎帝那樣的英雄，受人景仰尊重，流芳千古。但世人愚昧，蚩尤在世時屢行暴政，他治下的百姓又有哪個敢說不好了？一切在於權力的擁有，什麼名聲、榮譽，全都是狗屁！即使我遺臭萬年，那也是身後之事了。大丈夫固當『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名？』既然受民眾敬仰這類事已經有三皇五帝這不少老傢伙們做過了，我又幹嘛要跟他們一樣？我要與眾不同、千古一人、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我要他們懼怕我！膜拜我！」

  於是第二天即頒布法令，聲明延續夏朝舊制，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絕不讓權與外族。

  百姓們雖覺不滿，但也覺得理應如是，江山既是他打下來的，自是應該由他安排。只要他能愛民如子，那就深孚眾望了。

  在紫心執政之初的前十年裡，征戰從未停休，東至漠北，西至遼河，南至胲雅帕群島，北至極寒苦地，到處遍布了他的足跡。

  他有雄心，他要創造古所未有的遼闊疆域，真正的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百姓們於是叫苦、埋怨、憤恨，卻終不敢質疑。他，紫心，雖窮兵黷武，仍是曾經救民於水火的大英雄、大豪傑。沒有他，也就沒有現在的一切，畢竟有吃有穿了，遠勝於五毒四害時的治下。心想：「總有打夠的時候吧……。」

  百姓、義士，還是願意一如既往的跟隨他的，只是，危機就此潛伏……

  又一個十年過去了，戰爭固然沒有停息，他，又開始追求物質享受了。窮奢極欲的徵募工匠、建造宮殿、築立文碑。廣尋天下的搜羅美女，達萬名之多，不僅是為了滿足欲望，更為了證明自己的擁有！

  於是，開始有人反抗了，雖不敢拿出刀劍，但已經開始嚷嚷了。

  這些叫喊聲在他耳中如蜜蜂般討厭，他於是開始給世人以顏色，叫他們閉嘴。各種刑罰應運而生——炮烙、蠆盆、凌遲、連坐、白虎嗜身、惡豹齧骨……竟達上百種之多。

  果然，真的靜下來了，沒人再敢公開妄言時政。

  但在人們的心裡，他已不再是『神』、不再是英雄，而是地地道道的『魔』！

  他所締造的魔鬼王朝被百姓私下裡嘲諷為『殷商』（殷，有衰敗、不景氣、不具備德行的意思），他本人更被叫做『紂王』！

  （註：紂有暴力、嗜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