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百變惡龍
2024-08-03 09:19:48
作者: 趙丹陽
百變妖龍又道:「哼……什……什麼東掌、西腿、南劍、北拳,『北拳』這樣徒有虛名,枉自侮辱了其他三位的威名,世人還以為當世四傑的功夫有多麼了不起呢!我看不然,這位名喚『狗雜種』的武林怪傑,比之於你秦霜麼,就要高明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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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狗雜種破口大罵道:「去你奶奶的,東拉西扯什麼你?!離間計麼?」繼而轉頭對秦霜道:「霜兒,別聽他胡謅!」
百變妖龍本以為他此言一出,狗雜種這位神將必定受用,說不定還會跟秦霜起口舌之爭,那自己就有充分的時間化解體內寒毒。
誰料狗雜種竟似與秦霜衣襟帶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心下不禁狐疑:「他二人難道以前熟識麼?怎的這位武林怪傑對他如此親切,口呼『霜兒』?可從比武初期到現在,都半月有餘,為何二人竟沒說過一句話?」
百變妖龍哪裡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以絕,真正的朋友,哪裡在乎認識時日的長短、言語交往的多少了?!
秦霜與神將雖無深交,然而早已聽聶風說過神將誓死守衛『柏鑒山』的故事,對於神將對軒轅帝的忠義節操,早就心生敬佩。
神將也素聞秦霜博學、儒雅、憨厚、仁善之名,早就有折節下交之意。
故而二人在危難時刻,均懷道義相勖之心。
秦霜沖『狗雜種』微微一笑,拱拳施了一禮,而後目視敵手,心下疑惑道:「他怎麼逕自耍開了嘴皮子,卻不來進攻?」
百變妖龍見秦霜眉頭微皺,似是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用心,不禁愈加惶恐。心道:「這小子的綿掌功夫厲害,我還有兩套變身功夫可以與之匹敵,然而此刻經脈被封,『爆減震法』、『修羅狂舞』都使不成了!」
獨孤夢已窺見端倪,當下叫道:「秦霜,他已經為你綿掌所制,動彈不得了,你只需上前推他一把,量他必敗無疑!」
百變妖龍口中罵道:「小姑娘胡扯,我怎的不能動了?」說著,向前強行邁出一步,穩穩立定。五臟六腑卻猶如針刺斧劈一般,血氣旋涌,臉色蒼白,頭昏目眩,仿佛覺得東西易向、南北錯位。
這一下連百靈、楚楚等也瞧出不對,紛紛對其嗤笑起來。
獨孤夢『哼』了一聲,翹起桃紅色的嘴唇道:「你倒是再多走幾步呀!」
秦霜問道:「你不行了麼?你服不服?」
百變妖龍喝道:「我一時不備,為你綿掌所困,哪裡卻能心服?!」
「哦?是嗎?」秦霜略帶輕蔑的反問一句,接著閉目凝神,雙掌側垂,徑直臥倒在比武場上。
雖是臥姿,身體態勢卻全然如練武一般,單肘著地,支托全身,如醉八仙中的睡羅漢一般。
場上觀眾見此,無不驚訝怪異,對手已而命在頃刻,不趁此時機逼他下場,哪裡竟還有閒心睡覺?真是大悖常理。
芸苓、獨孤夢二人雖智計尚佳,卻也不知秦霜何至於如此。
「浪兒,你心浮氣躁,凡事太過偏激,顯然是養氣功夫練得不到家,肝火太盛。究竟太缺少悲天憫人、心懷天下的古仁人之心了。你若覺得習武與做人二者之間毫無聯繫,那麼便大錯特錯,武學中的妙諦大都從做人中的道理所悟,二者大同小異、殊途同歸,最高的境界都為天人合一,你可明白?」秦霜口不張開,聲音逕自腹內發出,雄渾犀利,每說一字,均聲傳數里,遠處皆有回聲。
斷浪點了點頭,目露謙卑、受教之色。
秦霜又道:「我傳你幾句打坐、休息的口訣心法,你依法修習,必能改克不足。以你的資質,想成為一代武林大豪,殊非難事。聽著:『理定則情忘,謀盛則力怠,體空則氣行,陽聚則陰散,心死則神活。空明澄淨,抑邪匡正,鼻息綿綿,魂不內盪,神不外游。』方始知天地萬物,皆備於我!」
斷浪用心謹記,口中不斷默念。
百靈等人詫異道:「秦大哥究竟在幹什麼?他不跟百變妖龍去動手,卻有閒心傳斷浪功夫,難道比武之後不能傳麼?!」
孔慈大聲叫道:「老秦啊,你搞什麼名堂?」
聶風心領神會,笑道:「秦大哥是知道百變妖龍還沒用盡全部實力。」
「知道他沒有用盡全部實力,那又如何呢?」孔慈依舊一片茫然不解的表情。
聶風道:「作為一個有信仰的戰士,如果在對手尚未使用真正實力的時候就痛下殺手,那麼他會覺得有愧於自己的良知與專業素質。武術的宗旨在於將人類的身體機能推至極限,要的當然是實打實的較量。否則雖然獲勝,又有何意義?這裡是光明正大的比武場,不是詭詐陰森的政治場,這個時候對敵人暴下殺手,未免太過『厚黑』!」
孔慈聽罷,略覺讚賞,問道:「那如果是你呢?會不會做和秦大哥一樣的抉擇?」
「抉擇自是一樣,只是出發點不同而已。我是因為渴戰愛武的心理太盛,只想打個痛快,卻沒把所謂的『武德』放在眼裡。」聶風坦然道。
學武之人向來最敬武德,聶風竟然公開說自己並無尊崇武德之心,眾人不禁駭然。
獨孤夢卻是一笑,心中思道:「現今的所謂武德,不過是那些『寧可被人暗算身死也不回手殺人』、『寧可被別人罵死也不還口』的迂腐規章,與封建道德又有什麼兩樣了?!不講也罷。孔子所謂的仁、義、禮、智、信、恭、勇、敏、孝、悌,若不與時俱進,再加些新的時代內涵,定會成為社會發展的枷鎖,怕要被世人唾棄了。」
芸苓笑道:「這秦大哥不肯白白等人,卻還要在對方慢慢恢復體力的同時傳授斷浪武功,真是會利用時間。」
「風兒,你與生俱來帶有一種衝破世俗陳規枷鎖的傲氣與悲天憫人、包容萬物的仁人心術,將來的武功必定在我之上。只是你凡事太過執卓,不懂迂迴圓滑,議論慷慨激切,切中時弊,擲地有聲,卻常不顧及自身。須知有些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若不加以改正,日後恐要在小人手裡栽跟斗。你聶家祖傳的『冰心訣』可還記得?你現下默誦三遍。」秦霜令道。
聶風忙即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忘我守一,六根大定。戒點養氣,無私無畏。蓄意玄關,降伏思慮。上下相依,神色相顧。凝念一志,尊正祛邪。內外無物,心若冰清!」
他念誦過後,以這幾句話參驗近些年來所行所為,果覺頗有不是之處,自己把『義理』二字看得太過理所應當,把『暴力』二字看得太過簡單、邪惡,以致口隨心至,這些年來在政壇上有意無意樹立起來的政敵也有不少。
當下決定痛改前非,日後絕不輕易開口亂說。
獨孤夢心下惶急道:「秦霜啊,秦霜,你倒是多說兩句呀!他的缺點難道就是這個嗎?我倒覺得這沒什麼不好!他最大的缺點便是傻得像塊木頭,於男女之情木訥無比,……這點,你怎的不說?急死我了!」
「雲師弟,你聰穎過人,常懷濟世救民之情,也愛思考時弊,感悟人生,故此言語甚少,只是常人看不懂你罷了。其實在眾人之中,我最欣賞的就是你。你絕非冷酷絕情之輩,也不是外表沉默、內心奸詐的野心家。驚雲,放下沉重的思想包袱,你也許會發現很多關愛你的人,不止聶風一個!別等到失去後才想要去珍惜。我對你的忠告,也僅止於此了。」秦霜說著,雙目竟而望向孔慈,那言外之意,實是再明顯不過了。
孔慈心曰:「秦大哥,你這番苦心,妹子永感大德。」
眾人皆知孔慈對其有意,三年來備受煎熬痛楚,此刻都樂意步驚雲被秦霜言語點悟,好與其有情人終成眷屬。
於是紛紛望向步驚雲,看他作何反應。
孰料他竟一如常態,毫無動靜。
秦霜道:「雲師弟,為兄的話你可明白?」
「你所說的根本不成立,又讓我如何明白?」步驚雲冷俊的臉上浮出一縷無奈的笑容。
秦霜吃了一驚,不知為何自己苦口婆心的一番言論,在他看來卻全不入耳。
步驚雲續道:「我根本不曾擁有,又何談失去?」
斷浪道:「怎會?我們大家對你的好,難道你……?」
「諸位對我的好,我自是銘感五內。他日若有驅使,怎會不從?諸位有難,驚雲就算粉身碎骨,也會去捨身相救,不過這卻是因為道義,而非情意。老實說,我從未把諸位任何一人當做朋友,除了聶風!」步驚雲道。這一番話說得冰冷徹骨、決絕無比,眾人不禁大失所望。
斷浪聞言更是難過,他本以為自紫電狂雷一役後,步驚雲已拿他當作朋友,心下高興了好一陣,孰知他此時竟有此一語,不覺悵然良久。
秦霜道:「何以至此?」
「士為知己者死,在場諸人,並無知我者。惟聶風深知我意,與我情意相合、志趣一般。況他曾救得我性命(作者按:見《風雲外傳》——『斷浪智斗亂世狂魔,聶風義救不哭死神』一章。聶風曾從亂世狂魔的手中捨身救回步驚雲),自那時起,我便發誓言道:『日後若反出天下會,不幸與諸位為敵,在戰場上遇到了,總要公公平平的一決生死,絕不容讓。但如果遇到了聶風,卻寧願捨命給他,也絕不還手。』但我料定聶風絕不會有負我兄弟二人之情意。故而『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我負聶風』。還請諸位海涵。」步驚雲從容言道。
芸苓關切的問道:「只你和聶風兩人,不覺太過孤單麼?況且聶風實實在在把我們當成朋友,你……你再這樣,會被孤立的。聶風斷然不會為了你捨棄我們大家的。」
「凡事福禍相依,陰陽相濟。朋友太多,未必是好。擁有的少,可以不必承擔失去的痛苦,樂得逍遙自在。我的人生觀與做人方式與諸位不同,強行結合做朋友,久必生亂。這是我的抉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理念,難道不是麼?把別人的價值取向強加給我,雖然出自好意,未免太過強權霸道。……至於聶風會不會為了你們而與我敵對,這又是未知之數。我跟諸位雖然非友,卻也絕不至於成為敵人。更有甚者,若果有人想加害諸位,怕還會成為我的敵人。退一萬步講,即便咱們真的鬧到勢成水火,聶風又甘願與你們一列,那麼我殺盡諸位,再死於聶風之手,也未嘗不是一件快事!」步驚雲道。
孔慈聽罷,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三年的努力全都白費,心中不禁又酸又痛,頭腦一暈,隨即向後倒縱幾步。
後邊有一雙柔軟的臂膀忙輕輕的將其托住,隨即摟在懷裡,輕撫其背,以示安慰,卻是獨孤夢。
誰都知道,他剛才說話的態度雖然平和,但所作假設太過狠辣,竟然說要殺了在場諸人,那麼自然也就包括孔慈在內。
聶風聽罷此言,也黯然失色,低頭不語,極為感傷。心道:「要真有那麼一天,我還不如和雲大哥痛痛快快的死在一起,免得累及旁人。讓他殺盡諸人而我卻袖手旁觀,卻決計辦不到。」
秦霜笑道:「呵呵呵,自以為是!驚雲吶,到有一天這裡真的有一個人為你而死了,你未必會無動於衷。你不肯輕易的對別人付出情感,大概覺得自己的情感太珍貴了吧。你還是個孩子,連說話都這么小孩兒氣!我不會放棄你的,我樂意在你身上多花些時間。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祝秦大哥旗開得勝,速戰速決!」步驚雲以話茬截斷秦霜言語,示意他對手的功力已然恢復,不要在自己這裡浪費唇舌,以致分散精力,讓敵人有機可乘。
百變妖龍見秦霜對自己恍若不顧,竟悠閒地又是傳功法、又是談人生,早就又羞又氣。只是苦於自己被其『天霜拳』冰力封住,動彈不得,而今已得相當長的時間來用上乘內功化解,寒氣早已褪去了五六成,不但手足能動,而且靈活自如了。
心中思道:「我要你為剛才對我不痛下殺手而後悔終身,白痴!去死吧,讓你嘗嘗老子的『爆減震法』。」
想罷,不禁聚氣凝力,雙臂張開,雙腿微曲,雙目獸意如火,筋脈亢漲,肌肉漸漸隆起,每隆起一塊,發出的聲音便如銅錘落地般的巨響,恍如野獸要從體內躥出,意態猙獰。
須臾,前排觀眾席的看客均感頭部眩暈、肌肉刺痛,進而臉色蒼白,頭頂冒出一股不甚起眼的青氣,緩緩朝比武場上涌去,疾速注入百變妖龍體內。
再過片刻,比武場周圍的草坪也漸漸枯萎,變為荒地,上浮血氣,紫霧繚繞,氤氳疊嶂,腥臭無比。當是地底深埋多年的野獸、人畜屍體蒸發激涌所致。
忽而聽得三聲雷響,竟是三道破空而來的金電衝下,氣勢未絕,環繞其身而劈,令其形態漸無,幾至虛影。已震得比武場搖晃不止,宛若奔濤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鬆散欲碎。
三道雷光一過,百變妖龍的身體又復變成實體,一如往昔。並無絲毫變化,只是腹部隱隱透閃著兩股紫色氣茫。
「啊!」百變妖龍一聲暴吼,兩股紫芒一起爆破,氣浪迭涌,雷電喧天,將其身體生生撐為山丘般大小。
隨著這一聲怒吼,場上觀眾已有十一人氣絕身亡,均是皮膚皺癟,骨骼稀釋,頭部開裂,腦漿化為爬蟲而出,奔走四散,終降解於地表之下。
二十餘萬名觀眾見此意態,無不震駭,以致於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體型巨大的百變妖龍身上,對突然暴死的十一名觀眾恍如未聞。鄰近的觀眾卻是大聲尖叫,進而嚇得昏厥過去。
然而尖叫聲終為驚異的讚嘆聲所覆蓋,未能傳出,加之以人層太密,維持秩序的保安一時未能瞧見。
楚楚眼尖,驚異道:「到底怎麼了?場外怎麼會突然多了十一灘血色人形?」
芸苓、孔慈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都瞧見了十一灘涌動的紅色液體,宛若硫酸一般,肆意的蛀蝕著地面上的土層。
百靈只是驚呼了一聲,嚇得說不出話來,想要問問師父那是什麼邪門功夫,卻張不開口,身子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