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夢境

  吸血鬼與人類全面戰爭是怎樣一種場景？

  

  沒有多少人見過，也不可能見過。

  但是，金澤見到了，在他的夢裡。

  幾百年來，他以為他不再有夢，有的最多的也只是回憶。可是，這個陽光普照的天，他躺在自己的雪櫃裡，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的年代他記不清了，他只記得一個序幕，就是人類與吸血鬼發生了全面性質的戰爭。不論走到哪裡，聽到的都是關於哪個人又砍殺了一隻吸血鬼；哪個團伙又聚集起來消滅了一個吸血鬼的老窩。

  他有些迷茫，因為，他深深的知道自己的本質，他是一隻名副其實的吸血鬼。可是，看看他的周圍，那鮮活的肌膚，那跳動的脈絡，都可以很清楚的證明一個事實，那就是他，一隻中世紀的老吸血鬼生活在人類中。如果只是生活在人類之中，並沒什麼，只要你懂得隱藏，與人類周旋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真正的問題是，他，竟然生活在人類的領袖的家中，一位德高望重的，所謂的人類劍神的家中。

  這個夢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叫人覺得荒唐可笑。

  更可笑的是，劍神，這位所謂的劍神正在教授金澤最後的一招，絕對的一招。有人說，學會了劍神的這最後一招，就可以一飛沖天，更可以尋到真正的劍之道，走上神之途。

  開什麼國際玩笑啊？真要是走上神之途，那麼劍神算什麼？以金澤此刻的修為完全將面前這個枯瘦老頭看得真真切切。不是劍神麼？怎麼他沒有走上神道之途？怎麼還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一個臨暮的老頭子？在與吸血鬼的大戰中，他怎麼還是只能躲在自己的茅屋裡苦苦地思索所謂的對策？

  這算什麼？

  「打坐，鍊氣！」

  老頭嚴厲的眼神撞過來，將金澤紛亂的思緒打飛。

  這到底是誰的夢？！金澤有些懊惱，可他竟然無法反駁，只能乖乖的盤上腿，乖乖的將所謂的運氣法門在心田裡運作起來。

  清涼的氣感像一條奪口而出的小蛇，在金澤體內穿梭。每過一處，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沒來由的清涼，那感知令他完全清醒得不知道是在夢裡還是夢外，越是清醒越是困惑。

  「天啊！飛了！」

  不知道是誰在他身後驚聲尖叫，這道尖叫聲直接將金澤從虛幻里震醒。睜開深黑的眼眸，他看到的就是越來越小的房舍，越來越如芝麻的人影，他，真的一飛沖天了。可是，這是夢麼？

  呼呼而過的風，吹亂了他的發，他的衣衫。在空中，他伸展著身子，提足了氣掠過高山，掠過江河，他不知道自己要飛到哪去，也沒有個可行的目標，就這樣放肆的，悠然的在空中盪洋。

  吸血鬼會飛嗎？

  答案是少數的吸血鬼會飛，而絕大多數的吸血鬼只是速度、力量上遠超人類而已。

  而金澤，他是誰？他是遠承至中世紀的老吸血鬼，飛，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可是這個夢，為什麼自己對飛翔表現出如此之大的興致？這不正常！

  再次落下身影的時候，一群的人類向著他聚籠過來，個個面上揚著喜氣，仿佛會飛的是他們而不是金澤！

  一個深黃色皮膚的中年人走出人群，來到金澤身前，喜氣的臉上有著難言的欣慰。結實的巴掌拍在金澤的肩頭：「好樣的，不愧是劍神的親傳弟子，竟然以最短的時日將劍神的絕學完全納為己用。好樣的！」

  金澤不知道是開口還是不開口，他真的很想問這傢伙：你是哪位？可他問不出口，他真怕他一旦開口，局面就將一面倒的不再受他控制。他不想與人類為敵，哪怕只是一個夢，他也不想。可是夢裡，人類與吸血鬼很顯然是兩大對立面。

  他該如何自處？

  枯瘦的老頭拔開人群，含著笑意走了過來：「明日，便是吸血鬼族的忌日！」

  他說得深重有力，每個字敲在金澤心上，敲得他頭暈眼花，敲得他更難開口。他只能默默的在心底祈禱這個夢快些結束，自己能快些醒來。

  可是，這個夢似乎並不真的受金澤控制，也似乎這個夢根本就不屬於金澤，所以他無從自製，無從醒來，只能輕輕的嘆著氣，令自己保持清醒。

  東方出現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所有的人類就聚集在了一起。

  劍神老頭拉著金澤冰涼的手被人群簇擁著走在最前面。

  「你是我的弟子，你絕對不能丟了我劍神的臉面，打開洞穴的時候，你要第一個衝進去，占領最有利的地勢，不可戀戰，不可輕敵，不可妄為！」

  老頭微微壓著嗓音在金澤身邊叮囑，那雙曾昏黃的眼此刻在金澤的注視下顯得那麼精亮，像兩束奪目的燈光，刺得人雙眼發疼。

  真的要殺吸血鬼麼？

  金澤忐忑的站在老頭身旁，看著昨日那個中年人一臉狂意地抬起手將一團不知是什麼的光團拍在一面山牆上。轟隆隆的碎石聲傳來時，石塵飛舞起的濃霧差點成了金澤想借遁的屏障。

  不過，那個念頭只在他的腦中存活了不到半秒的時候，他就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什麼東西猛地的一撞，便撞進了深黑的洞穴內。

  黑暗對於吸血鬼而言算什麼？黑暗根本不是黑暗，在吸血鬼的眼裡，黑暗就是白日。

  金澤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黑暗，在衝進洞穴的瞬間，他的五感六識全是一個字：黑！這簡直叫人不可理喻。

  「該死的！」

  金澤狠狠地詛咒。身邊一個深重的聲音傳來，伴隨著聲音便是一團柔和的亮光。

  劍神老頭瞭然地看了眼金澤，出聲安慰道：「沒什麼，這便是人類與吸血鬼的區別，習慣了便好了。」

  這TM是什麼話？什麼叫習慣了就好？他是吸血鬼，他不是人類，他怎麼可以有黑暗這種感知？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沒人了解金澤此刻的心有多麼的困惑與難受，所有人只知道走過這條通道便可以狂殺一場，有著兩位劍神的他們就可以輕意的將吸血鬼們斬殺怠盡，從此還人類一個和平祥和的天。

  終於到了通道的盡頭，敞亮的石塊路面上一絲血痕都沒有，鬼影也沒有，寧靜得令人生懼。

  「昭恆子！你以為你今日真的可以將我族類趕盡殺絕麼？」

  一道陰冷的聲音至遠處的燈塔樓上傳來，伴隨著聲音還有一條身影。穿著黑色的斗篷，一張白得如死人的臉，一雙黑得透亮的眼，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那裡，冷冷地看著人群，看著劍神老頭，也看著金澤。

  老頭叫照恆子？這是什麼名字？

  老頭笑而不語，眯著眼就那樣回望著那個說話的男人。

  「該死的！」男人恨恨地咬著牙床，猛地深吸了口空氣，一個俯身就朝他們沖了過來，伸長的手指變成了爪狀，目標直指劍神老頭。

  這是吸血鬼最基本的攻擊方式，金澤皺了皺眉，他雖然懂得，卻有些迷糊：這隻吸血鬼腦子繡逗了麼？對付神級的人類怎麼能用這樣一招尋死的招術？難不成在這個夢裡的吸血鬼都是最初版？都是最不會運用戰術與自身能力的古董級？

  眼看著男人的爪子就要抓上老頭的脖子時，老頭伸出手大力一拍，將金澤硬生生拍了出來，毫不客氣的將金澤送進吸血鬼肆掠的爪子之下。

  「哈哈哈哈！」

  男人一手捏著金澤細嫩的脖子，一邊仰天狂笑，笑得有血淚從他的眼角奔涌而出。

  老頭一邊揚手示意人群，一邊仍舊含著祥和的笑意看著狂笑的男人：「只要你自殘，只要你解散你的部族，只要它們離開我東方，從今往後，河水不犯井水，我昭恆子今日便對天起誓，將善待你的子嗣，也絕對會讓他的身份從此石沉大海，再無第二個知道！」

  「這算什麼？條件麼？威脅麼？」男人恨恨地咬著牙，而金澤卻怎麼也感覺不到他的爪子上的力道，這樣的吸血鬼還是領袖？恐怕是金澤幾百年遇上的最差勁的領袖了吧！

  「隨便你怎樣認為！」老頭背著雙手，一派悠然：「我相信，就算你不答應，哪怕我無力將你們趕盡殺絕，但將你的族類逐出東方之境根本不是難事！」

  強大的氣場從老頭身上擴散而出，將他的話襯托得光芒成丈。

  直到這一刻，金澤才真真的想罵自己一句白痴，直到此刻，金澤才完全的看清了老頭真實的實力，直到這刻他才知道了真正的劍神是什麼樣。

  男人微微閉上眼，半晌才猛地睜開，對上金澤無神茫然的雙眼。那隻爪子也不知在何時變回了手形，輕輕的柔柔地撫過金澤俊美的臉龐。

  不過是半刻之間，男人猛地將金澤整個甩飛，手指再次變成爪型猛地刺進他自己的心臟處，硬生生地將心臟掏了出來，血淚再次奔涌而下。他一手舉著心臟，一手背在身後轉向昭恆子：「昭恆子，我敬你是一代劍神，一直以來我都敬仰你的為人，今日，既已如此，那麼記住你說過的話，記住你的誓言，記住你今日對我族的所作所為，若為誓，天在看！」

  不知道為什麼，金澤聽著男人話，再也感覺不到被甩飛的疼痛，唯有身體內那顆心臟傳來令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巨痛，淚水像止不住的雨線，滑下眼角：我怎麼了？我為什麼會哭？為什麼會覺得心好痛？為什麼？

  「比利！該死的，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睡？」

  米克的聲音像從遠古傳來，也一併將金澤的夢打斷了。

  睜開眼，看著站在雪櫃旁，一臉不可思議的米克，金澤張了張嘴，終究什麼話也沒說，慢慢地從雪櫃裡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