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黃泉路很寂寞
2024-08-03 08:05:20
作者: 血一
作為一個人類,你想過死亡麼?
當你對生活的一切失去了信心的時候,當你孤苦無依的時候,當你落魄無根的時候,當你痛苦難當的時候,你是否有想過就此結束自己短暫的生命?是否曾想過,伸開雙臂迎接死亡的來臨,然後將所有的煩惱之事全都拋之腦後?
也許你想過。
不可否認的是還有那樣一類人,他,她們就將面對死亡,卻拼著最後的氣力與之抗衡,只為爭取到多一點能存活在這個世間,能夠再多呼吸下這個世間的空氣。
這樣的人並不在少數,而莫冰心就是這樣一個人。
莫家是怎樣一個家族?
世代承裔下那不為世人所知的藥方,默默地在這個喧譁的塵世間隱匿在山林小村落里,輕輕的悄然的延續著家族的香火。
莫家的高祖,一代神醫,用盡本身全力與藥草打交道,終究研製出一套駐顏的秘方。可是,又有誰記得這樣一位神醫的存在?又有誰真切的將《顏駐本目》握在手中,仔細的觀摩過?認真的研究過它內里所書寫的對容顏永駐的秘法?
沒錯,莫家祖輩是似研製過幾顆駐顏丸,而它們的功效至少在莫家現任家主身上保持得很好。就像莫昭海,就像莫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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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就他們二位了。莫家家主莫昭海的老伴,莫延華的夫人,都早早的因病而逝,她們都不曾服用過祖傳的藥丸,她們離世不是因為年華已失,只是生命有時候真的很脆弱,經不住風雨的敲打,經不住病魔的侵襲。而莫家持有的藥丸不過才三粒,莫家兩位男性家主各服用了一粒,餘下的唯一的一顆,所有人都認為它的功效也當像前二粒一樣,可是,世事無常,誰又知道偏偏就這一顆是殘次品?
莫冰心服用的就是這餘下來的唯一的一顆。
莫家最好的醫師葛青松,葛醫師。在莫冰心小心翼翼地切割下那顆藥丸的三分之一服用後,便差點昏迷不醒。葛醫師徵得家主的首肯,親自取了一小粒作了深層的研究,得出的結論便是,它真的只是一顆殘次品。
也許,那三粒藥丸在研製的時候,將所有的精華都灌注在了那二粒里,而最後這一粒只沾染了少量的精華數,它的功效可想而知,它的後遺症也不難猜測。
莫冰心停下吹奏,覺得渾身上下的力道都被抽離了一般虛空。輕輕倚在樹幹旁,第一次,她的眼眸里溢上了難言的淚光,第一次,她那麼想說她好不甘心,第一次,她後悔沒能遵照姐姐的吩咐將她的屍身用作藥引……
一切都晚了。
這是莫冰心在從花市離開後悄悄潛進莫冰雪的冰窯里查探她的屍骨時發出的嘆息。
不是葛醫師醫術太爛,看不出莫冰雪的屍骨已侵入俗華,已不能作駐顏的最佳藥引,而是他不忍看著莫家所有人對殘存的僅有的一絲希望也消失。
可是,莫冰心是誰?一個冰雪聰明,心思綢密的妙女子,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在她存活的這幾十年裡,她研究了多少回秘法,對《顏駐本目》最熟悉的人除了葛醫師,怕就是她了。
所以,一切真的晚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人世間所有的機會都只有一次,一旦你讓機會從你的手中溜走,就不要奢望它會再回來。這是常識,也是常理。
她不想認命,可她還能做什麼?
腦中不自覺地浮上蘇暮陽臨終時皮膚脫落的殘景,身子不由地顫動。五十年的青春年華一朝逝去,不論是對誰都是一種最震撼心靈的打擊。哪怕是莫冰心這樣一個清心寡淡之人,也不得不在歲月與青春面前低下她最昂的頭顱。
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那頭曾經美麗妖嬈的黑色秀髮而今已褪盡,只餘下白得令人膽寒的顏色。那眼角曾光潔的膚面而今魚紋像用刀刻般揮不去的溝鴻令人悲涼。那如玉如蔥的肌膚再也看不見了,層層疊疊的褶皺那麼明目張胆地呈現在那裡。
兩滴晶瑩的淚珠奔出眼眶,經過紋皺滑落而下。就像天邊忽見的流星,一閃一閃的卻預示著一顆不甘的心就此飛離。
慢慢的滑下,慢慢地倒在樹木旁。莫冰心疲累地蜷在那裡,任一身雪白的衣裙將她破敗的身子掩住。眼光迷離地看著前方,她渴望在那黑暗的深處里慢慢走出一個令她心安的身影,可是那裡沒有。她該慶幸嗎?是的。而今的模樣任誰看著都會落淚吧,還是不要叫他看到為好,就讓自己曾經美麗的停駐過多好……
好累!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心緒。真的,很累。
獨自一人走在這條無人的小道上,她覺得很難過。她曾經說,不想帶著遺憾獨自走在奔赴黃泉之路上,可今日,她還是一個人,帶著遺憾在走這條令她疲累的道路。
好寂寞,黃泉路真的好寂寞。
道路的前方,依稀可以看到一座獨木橋,橋的盡頭是一座草舍,一個佝僂的老婦正端著一隻碗,面帶慈祥地遠遠地看著自己。
她是孟婆麼?她是在等自己走過去喝下她手中那一碗孟婆湯麼?她是自己人生最後一個路人了麼?
不甘,太多的不甘在心田堆積,令她的步伐看起來那樣沉重,那樣的不甘不願。
金澤一腳踩在黑沉的石塊上,便看到那一抹蜷縮的雪白。眼睛透過那層勝雪的紗裙,便驚異在那一頭銀髮之上。這個女子是誰?
為什麼靈魂深處傳來的顫動令他如此的不安?為什麼?
俯下身,手指掠開掩了她整個面目的銀髮,眼光再也挪不開。這是張怎樣蒼老的臉?那密密匝匝的褶皺寫滿了多少數不盡的蒼桑?可她的眉眼怎麼給他如此熟悉之感?
擲起她的手腕,看著那粗陋的手臂,一滴血淚從眼角處滑落而下,淺淺地滴落在手腕之上,那麼醒目的紅,紅得令他差點丟開這隻手腕,退到黑暗深處。
「放開她!」
一聲輕吼從遠處飛涌而來,莫子謙心急火燎地衝過來,狠狠地拔開金澤的手,然後死死地抱住地上的老婦。淚水像無聲的大雨嘩啦啦地落了一片天。
「心姨,心姨,你醒醒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丟下小謙,為什麼不同小謙講?為什麼要獨自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你真的就這麼狠心嗎?心姨,心姨,你給我醒過來啊!心姨!」
心姨?
金澤猛地像被雷電劈中,怔在當場。她是莫冰心?她真的是莫冰心?怎麼會這樣?怎麼才隔了那麼短的時日,她就變成了一個老婦?不是有駐顏秘術麼?怎麼會?
夜,還是那麼深沉,風,還是那麼微涼。
淚水與哭喊糾結著,在這一方小天地里,久久的,像烏雲來臨的前夕,散不去,卻只會越聚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