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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多行不義

2024-08-03 07:52:44 作者: 謝迅

  楊白老死了,在從我家回去的第三天夜裡。死因不詳,據他老婆說,一覺醒來,就發現楊白老渾身冰冷,早已斷氣多時。鬼魂索命的傳聞又在鎮上風一般的蔓延開來,最近一段時間,只要到了晚上,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街上空無一人。其實如果真正有鬼的話,那些大門又怎能將鬼魂關在外面呢?該來的終究要來,該還的終究要還,這個世界本就是因果報應,輪迴反覆。

  自從楊白老死了以後,爺爺變得鬱鬱寡歡,模樣也一天比一天蒼老。我經常看見他一個人呆呆地望著天空,楞著出神,然後,重重地嘆一口氣,默默地走回房間裡,再也沒有半點聲響。老爸看著爺爺迅速消瘦的身子骨,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爺爺拒絕服食老爸帶回來的中藥,也拒絕服用老媽為他燉得參湯。不出半月,原本身子骨還算硬朗的爺爺,此刻卻瘦得只有一層皮,他臉頰兩邊的顴骨高高地突起,眼眶深陷,看上去頗為嚇人。

  爺爺病了,不知是什麼病,不吃也不喝,只是睜著眼睛發呆,有時候能呆上一整天,任誰叫他他都不答應。老爸請了鎮上最大的大夫來給爺爺看病,結果那大夫被爺爺給轟了出來,最後大夫開給老爸的藥方上寫著:精神病!老年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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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爺爺為什麼病了,只是他的病是沒有解藥的,因為他患的是心病。

  師父說爺爺是患上了深層次憂鬱症,能不能好轉關鍵得看他是否過不過得了自己的心結。

  秋天漸漸來臨了,枯黃的樹葉一片一片紛揚著落下,宣示著生命的又一場輪迴。秋天是離別的季節,天地間徘徊著蕭瑟的氣氛。

  爺爺愈發不行了,他瘦得像根枯柴,仿佛在默默燃燒著最後的一點生命。師父說,爺爺熬不過這個秋天了。我忽然很傷感,我第一次目睹著至親的人就要這樣的離去,但我無能為力。

  爺爺這些天老是反覆念叨著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想,爺爺在臨終之時,也許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爺爺拉著師父手問師父道:「你說我到了陰間會碰見周旺財嗎?」

  師父說:「也許會的!」

  爺爺說:「陰間還能殺人嗎?」

  師父說:「不知道!」

  爺爺沉重地闔上眼皮,喃喃自語:「如果陰間還能殺人的話,周旺財會殺我報陽世的仇嗎?」

  爺爺死了,在這個料峭的秋季靜靜地死去。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遇到周旺財,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遇到黑爺,楊白老,更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解脫。

  師父給爺爺選了一處好的風水,爺爺下葬那天我沒有哭泣,因為我知道,這就是爺爺的命。涼涼的秋風吹過我的臉龐,這短短的日子裡,我竟然經歷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忽然覺得世界之大,我們不過是井底之蛙,滄海一粟。

  爺爺的頭七過後,師父對我說:「發仔,這件事總算暫時告一段落了,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休息兩天便出發吧!」

  我點點頭,心中升起江湖遊俠的自豪。

  師父說:「叫上強子,這次我要帶你們出趟遠門!」

  我問師父要去哪裡,師父說:「我們先去找一個人!」

  三天之後,一切收拾妥當,我和強子跟著師父出發了。

  我奇怪地問強子:「你媽要你出門?」

  強子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我給她留了張字條,告訴她我要出去闖蕩江湖!」

  我說:「那你媽八成以為你參加黑社會去了。」

  強子問師父道:「師父,我們要去找誰啊?」

  師父道:「神婆!」

  我的眼前立刻浮現出那個打扮奇怪,但本領頗高的老婆子。強子道:「啊,我想起來了,師父曾說過,那神婆好像是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那師父的小師妹!」我趕緊糾正強子話語的錯誤。沒想到強子一臉不屑,「哎呀,女朋友和小師妹妹有什麼區別?」我還真說不上來這兩者有什麼區別,於是我懶得搭理他。強子這廝沒有文化,你和他講道理簡直是對牛彈琴,不對,簡直是對著石頭彈琴。

  走得時候,師父已經向老爸問清楚了去神婆家的路線。神婆住得地方叫做青竹溝,光聽這名字就知道,神婆住得地方肯定是一大片青竹林。西南地區多竹林,風吹過,漫山遍野的竹子起伏晃蕩,就像碧色的海浪。

  我們是早上出得門,一直沒有休息,差不多傍晚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走到竹林外圍了。按照老爸的描述,神婆的家就在竹林深處。

  我們沿著小路慢慢向里走去,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隱約看見密竹的深處有一青色小竹樓。走得近了,只見那竹樓分為上下兩層,中間是一旋轉而上的竹樓梯。整幢小樓都是用粗壯的青竹編織搭建而成,別有一番清幽意味。

  強子道:「應該就是這裡了!」一邊說著一邊冒然走上前去。在快要接近小竹樓的時候,只聽砰砰五聲響,強子前面的地下猛地炸裂出五團煙霧,如同五朵妖艷的花朵,嚇得強子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走得時候,老爸叮囑過我們,要想拜見神婆,必須恭敬有禮,貿然闖入影響神婆清修者,神婆必然不予理睬。

  那五團彩色的煙霧緩緩升起來,漸漸在我們面前形成了一堵霧牆。那些煙霧並沒有飄散,而是奇怪地凝聚在一起。用手去敲打那堵霧牆,竟然還有咚咚咚地聲音。

  強子道:「這是什麼古怪東西?」

  師父問強子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強子將面前這霧牆講給師父聽,師父淡淡道:「這叫做五彩煙雲,是神婆防止野獸和陌生人闖入而設下的保護圈。」師父一邊說著話兒一邊扣起法訣,喃喃有詞半晌,雙手猛地向前一指,喝道:「破!」面前的那堵霧牆化作縷縷彩煙,慢慢飄散開去。

  我對強子道:「這下你可要有禮貌才行!」

  強子一臉鬱悶,「發仔,還是你走前面吧!」

  我心中好笑,跨步走到前面,對著竹樓大聲說道:「請問神婆在嗎?」

  吱呀一聲,二樓的竹門輕輕打了開,神婆的聲音從裡面飄了出來,「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來找我有何事情?」

  我回頭看向師父,只見他的臉上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激動,抑或是傷感,他空洞的眼眶默默地「盯」著竹屋二樓,仿佛在凝望著某個不知明的地方。

  神婆咦了一聲道:「閣下好高的道行,你究竟是什麼人?」

  沉沉暮藹在山嶺間投下寂寞的陰影,師父踏前一步,顫聲道:「師妹,真的是你嗎?」

  竹樓里陷入了一陣死寂的沉默,竹林蕭蕭,像在彈一曲傷感的歌。

  忽然間,竹屋裡射出七道精光,向著師父當胸襲到。師父面不改色,腳下不知踩了個什麼步子,蹁躚飄逸。但見他十指飛舞,漫天手影竟是把那七道精光也籠罩在了其中。瞬間,精光消散,只見師父的雙手裡輕輕捏著七張黃符。

  強子驚嘆道:「師父,你這是什麼手法,我也要學!」

  師父道:「這招叫做『千手如來』,以後自會教你!」說話間,師父將手中的七張黃符輕輕一折,疊在掌心,雙手不停地來回摩挲。當他攤開掌心的時候,神奇的事情出現了,那七張黃符竟然變作了七朵飛花,旋轉著飄浮出去。七朵飛花在空中排成一個美麗的花陣,輕飄飄地懸浮在竹樓前面。

  神婆從那竹門裡走了出來,看著那花陣,眼中露出驚訝與激動地神色,她長袖一卷,七朵飛花倏地燃燒起來,就像七盞懸浮在半空的燭火。那七盞燭火如煙花般落下來,融進泥土裡,地上立刻顯現出七個字:「師兄真的是你嗎」。

  我將地上的字念給師父聽,師父那空洞的眼眶仿佛都溢出了淚花,只聽他說道:「師妹,是我!」

  神婆呼地從竹樓上躍了下來,速度之快,行如鬼魅。她飄到師父面前站定道:「師兄,你的眼睛怎麼了?」

  師父慘然笑道:「沒什麼,被嶗山派的傢伙給廢了。」

  神婆滿是皺紋的臉痛苦地擰成一團,「又是嶗山派!」

  師父道:「師妹,這十數年來你過得還好吧?」

  神婆搖搖頭道:「無所謂好與不好,走,進屋裡再說!」

  師父點點頭,跟著神婆走在前面。我和強子走在後面,強子道:「師父剛才那一招太帥了,簡直堪比黃飛鴻的無影掌!」我心想強子這個比較還真是怪怪的,看他那個模樣,想必都快成武痴了。

  我們沿著竹梯上了二樓,屋子裡黑漆漆的,神婆嚓地點燃了桌上的油燈道:「荒郊野嶺的沒有電燈,只好用油燈了!」

  屋子裡飄蕩著幽幽的清竹味,感覺淡雅寧致。屋子的中央有一張竹桌和幾把竹椅,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師父道:「師妹,自從破明他走了以後,你就一直住在這裡?」

  神婆長嘆一口氣,面上滿是悲戚神色,「是啊,自從破明走了之後,我萬念俱灰,一路顛簸來到了這裡,反正我也沒有地方可去,於是就在這裡住了下來。對了,師兄,這麼多年,你又去了哪裡?」

  師父道:「你和破明走了以後,師父他老人家鬱鬱寡歡,最後頑疾發作,臨終之前,他要我下山找你們。下山之後,我碰見了嶗山派的清塵子,心高氣傲的我和他鬥法,唉,結果瞎了雙眼。」

  「我爹他死了?」微弱的燈光照著神婆的臉,只見她雞皮鶴髮,皺紋縱橫,有種說不出的詭秘。而不知什麼時候,這張詭秘的面容上竟然布滿了淚珠。她抬頭看了看師父道:「對不起,師兄,讓你受苦了!」

  師父道搖頭道:「師妹,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也別太難過了。」

  神婆道:「爹爹在世的時候,我老惹他生氣,都沒有好好孝順過他,在他臨終的時候都未能陪在他的身邊,我還真是不孝啊!」

  聽著年邁的神婆說出這些話,我和強子心裡都感覺酸酸的。我轉頭看強子,他的眼裡竟然也包著淚花,不知他現在正想些什麼。

  神婆擦了擦眼淚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們也餓了吧,我去給你們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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